魏京华琢磨着,她是不是要跑遍了京都的各大药铺才能凑齐她所需的药材。
能凑齐倒是好的,只怕她跑遍了也是凑不齐才糟糕……
“十几味都是常见的,唯有几样关键的,却是不常用……”
“怎么了?”
殷岩柏刚交代完叫人去查死的那三个人的来历,转道来了客房这院儿。
魏京华抬头撞进殷岩柏眼底。
他目光诚挚,诚意满满。他问她怎么了,必是想要帮她。
“我需要几味药材,市面上怕是不好找。”
殷岩柏连犹豫也不曾,立时开口,“那几味?”
“上好的肉苁蓉,天冬,一定要是川地的川芎,盐炒的蒺藜,牛膝,还有水牛角。”
魏京华缓缓说道,她未曾与他客气,直截了当的说出需要。
但其实她内心是略感忐忑的,他已经帮了她太多次,但她对他的态度,也叫他一再心凉。
昨夜里,她牵着獒犬搜了他的王府,他明显已经动怒。却还能在愤怒之下,出去寻她,救她……
魏京华觉得,她愧对他太多。这一份愧对的心情,叫她在他面前,有些直不起腰来。
“我去宫里问问,或许御药房里能有。”
殷岩柏坦荡回答,他望着她纠结的表情,未能体会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你在担心方淼?不要怕,除了医术上我帮不了你,你需要什么东西,无论是人力物力,只管与我开口。”
他拍着胸脯保证。
魏京华心头一颤,她多次拒绝,他竟毫无退缩。
但凡她表露一点点需要,他就这么挺身而出……
“多谢……”
“行了。”殷岩柏打断她的道谢,郎朗一笑,转身就走。
魏京华去了鹰扬府一趟,解释两只獒犬受了伤,正在将养。
她也替方淼和自己告了假,告诉孙进他们,方淼没有大碍,只是他们现在还不方便去见他。
“你们继续留意玉带河花里别院的情况,只是不要单独行动,任何时候都要至少两个人同行。”魏京华交代他们。
“方大哥究竟是被谁所伤?”孙进攥着拳头,义愤填膺,“难道真是如百姓所说,被晋王爷给……”
“胡说!”魏京华厉声道。
孙进被她呵斥的一愣,错愕看她。
她鲜少把情绪表现在脸上,更多的时候是淡漠的,好似宠辱不惊。
她也极少在他们面前厉声呵斥,说话都是温声慢语。
刚刚那一句“胡说”却是声色俱厉,好似换了个人。
魏京华察觉到自己内心里,有一股莫名情绪的涌动……这种情绪是她陌生的,不敢去触碰的情绪。
就好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却忽然成了她的“自己人”,旁人哪怕说他一句不好,怀疑他一丝一毫,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这种莫名的情绪,叫她很慌。
“没有的事,不能轻易做断言,如此必会影响我们的判断,把我们的心思带到歧路上去。”魏京华稳下自己的嗓音,慢慢说道,“你们只需去盯着,有任何发现,及时互通消息。”
孙进等人连连点头,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魏京华来不及深究他们眼底的意味,她忙不迭的离开鹰扬府。
待她再来到晋王府的时候,殷岩柏竟然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你要的这药材,都在这儿了。”
殷岩柏指着桌案上的几只布袋子。
魏京华立时打开一看,果然是上好的药材,品质上乘,炮制的工艺也好,存放的妥当。
如此良药,药效更是上乘。
她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立时轻松了许多,对于尽快医治好方淼,也多了更多的信心。
“御药房的药材,如此全呀!”
魏京华惊喜感叹,她不过才去鹰扬府告假的功夫,他竟然已经把药材全都准备妥当了。
殷岩柏轻咳一声,点点头,“是,是啊,毕竟是天子要用的嘛。”
魏京华未曾多想,拿了药材又准备了其他的用料,占用了客房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了临时的药房。
她在配药的时候,听见常武与殷戎在窗户外头说话。
“王爷求了圣上,发现御药房里的药材不够,不过所缺的宫里也有,却是在贵妃娘娘的宫中。圣上不肯开这个口叫娘娘拿出药材来。咱们王爷平日里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呐,今日竟亲自向圣上说好话,又叫圣上请了那娘娘来,他亲口向那娘娘求情……”
常武长叹了一声。
“王爷不叫你说,你别说了。”殷戎低声说。
“我倒不是替王爷委屈,王爷自己乐意的,他说他高兴。我只是担心有些人,被人蒙蔽,这些事都不叫她知道,她会把好人当坏人!”
常武声音不大,却足矣叫厨房里头的魏京华听得一清二楚。
吱呀一声。
魏京华猛地拉开窗户,探头看着站在窗户旁边的两个人。
“说完了吗?”她问。
殷戎立即站直了身子,脸色有些讪讪的。
常武轻咳一声,也微微低了头。
“我知道了,接下来要制药了,你们说完了还请离开吧。”
魏京华面无表情,说完话,砰的一声又关上了窗户。
她看似平静,语气表情都波澜不惊。
可常武的话,就像是投入湖心的一块石头。噗通一声过后,在水面上却是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原本平静的水面却再也不能平静,那涟漪越荡越大。
魏京华没有熬煮药材,却是把药碾碎成渣,用蜂蜜,蜂蜡,面粉,清膏等物,伴着药材粉末,做成了蜜丸。
药材熬煮,总有些药性药效是被浪费在药渣里的。
可是做成蜜丸之后,那药材就直接进到人的体内,可以更多的被人体吸收和有效利用。
且日后也不用每日熬药,若非她亲自熬,也无法控制煎药的时间火候。
这蜜丸,她一次性做了十天的。
十天方淼的身体也就被调理的差不多了。
魏京华把蜜丸给方淼送来的时候,殷岩柏却恰从方淼的房间里出来。
魏京华微微一愣,“晋王爷?”
方淼如今不能说,不能看,就算知道什么也无法告诉他们,就连提笔写字,他也做不到呢。
晋王爷此时过来,是做什么的?
“本王无事,过来看看他。担心他住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心里不安。”
殷岩柏哈哈一笑,神色坦然。
“王爷真是细心周到。”魏京华颔首道,只是她印象里的殷岩柏并没有这么细心吧?
他会在意一个人在他府上是不是会住着不安?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风格能做出的事。
“你是来给他送药的吧?”殷岩柏垂眸问道。
魏京华点点头。
“去吧。”殷岩柏抬手叫她进去,他也阔步而行。
“晋王爷。”魏京华却猛地叫住他。
殷岩柏脚步一顿,缓缓回头,他刚毅的脸上是温和的笑意,“还有什么事?”
“王爷最近没有休息好吗?还是吃的不好?”魏京华歪着头,细看着他的脸色气质。
殷岩柏大手一挥,“没有的事儿,你只管医治方淼就是,本王的身体好着呢!”
说完,他片刻也不多呆,迈着大步就从客房院子里离开了。
魏京华却歪着头,在原地凝神思索了好一阵子。
以往殷岩柏的脸色比如今红润的多,天庭饱满有光亮。
可今日他面色暗淡,眸中也有疲累之色,似乎过度损耗了元气……他难不成是纵欲过度吗?
不对不对,没听说他府上养了多少美姬妾室,且她常来往常他府上许多次,莺莺燕燕的,她却是一次也没遇上呀?
“罢了,回头若有机会,就为他请个脉吧。”
魏京华嘀咕一声,进了方淼的房中。
冬草并不在房里,魏京华来了一阵子,她才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
“咦,王爷已经走了吗?”冬草狐疑问道。
魏京华心里一滞,“王爷走了,你去干什么了?”
“王爷说他来看看方侍卫,说几句男人之间的话,叫婢子去大厨房准备些饭食来。”
冬草提着食盒放在了圆桌上。
魏京华眯着眼睛,心下疑窦丛生。
殷岩柏分明是故意支开冬草,他与方淼有什么男人之间的话,是不能冬草听的?
再者说,方淼如今不能说话,他难道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吗?
方淼摇头摆手,似乎急切的想表达什么。
魏京华的目光切切落在方淼身上,“别着急,如今的一切,等你好了以后,就自然真相大白了。”
方淼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点头。
魏京华给他吃了药,又为他扎针。
冬草问她,几时能好的时候,魏京华没有说话。
她估摸,三五日之内,想听到方淼的声音,是有些难的。
但她怕这话说出来,会叫两人失望。
魏京华夜里仍旧回了魏府,她答应冬草,次日一早,她就过来。
夜里魏京华躺在床榻上,脑中翻来覆去,总是殷岩柏一张刚毅的脸。
他冲她笑,他嬉皮笑脸,他深刻严肃,他郁郁沉沉,他目光热切……
最后她终于睡着,梦里竟还躲不开他的脸,他在梦里追着她问,“要怎么样你才能接受我?”
清晨天明十分,一阵鸡叫声中,魏京华猛地坐起,大口的喘着气……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着外头的天色,极其鲜有的——她竟然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