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瞪眼看着殷岩柏,眼睛里却没有焦距。
“是谁,你倒是说话呀?”殷岩柏提高了音量。
魏京华看晋王烦躁,方淼有些失魂落魄,开口道,“他中毒又受刺激,一时还未回神,回去再说。”
方淼却张了张嘴,口中没有发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殷岩柏问。
方淼奋力的张嘴,眼中流露惊恐。
“他在干什么?”殷岩柏扭头问魏京华。
魏京华蹲下来,借着晨光望着方淼的脸。
“别急,慢慢说。”
方淼听见她的声音,两手猛地往前一抓,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浮木一般。
他仍旧嘴巴一张一张的,眼里惊恐无比。
魏京华与殷岩柏狐疑的对视一眼。
方淼终于抓到了魏京华的手,他立即攥紧她的手,指着自己的嗓子。
“你是,说不出话来了吗?”
魏京华吓了一跳。
方淼连连点头,眼中的泪都急的飚了出来。
“不怕,或许是余毒未清,这里条件简陋,回去之后,我再为你细细诊治,你不会有事的。”
“守着个神医,你怕什么。”殷岩柏也安慰道。
方淼的泪却是不停的往下掉,他攥着魏京华的手也一丝不肯放松。
殷岩柏见他一双脏兮兮的大手,抓握在她柔软纤细的小手上,脸上不忿。
他忍了几忍,终是忍不住,蹲身下来,一把握住魏京华的手,要把她的手,从方淼手中拽出来。
方淼反而抓的更紧。
“要医治,也是回去医治,你在这里把她的手抓的再紧,能有什么用?”
殷岩柏轻哼。
方淼却握着她的手,含着泪,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
“放手放手……”
殷岩柏正在催促,魏京华却压低了声音,语气沉沉的问。
“你想告诉我,眼睛也看不见了吗?”
殷岩柏催促的话音一顿,皱眉看向方淼。
方淼此时没有呜呜大哭,眼泪却如决堤之水,不断的往下涌。
看他悲痛无助的表情,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因为你先前中毒的缘故,虽然现在醒来,但身体还有许多应激的反应,等到毒素从体内全部排出,这些被损伤的脏腑器官,就会慢慢的有所好转,你不必太紧张。”
魏京华缓缓劝道。
她示意殷岩柏松手,不要把她的手从方淼掌心拽出来。
一个好好的人,忽然眼睛也看不见了,嗓子也哑了。
不能看,不能说,他心里该有多么的慌乱,他攥着她的手,是他惶恐内心里的微弱倚靠。
若是把她的手也硬是拽出来,他该多么的无助绝望?
殷岩柏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我明白。”
他说完,手上动作却没停,猛地使劲儿,硬是把魏京华的手给拽了出来。
方淼慌乱四下伸手乱摸之时,他却忽然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你不要怕,本王在这里,没人能伤的了你。”殷岩柏轻哼说道,“看守你在这里的人,已经都死在本王的剑下了。”
方淼神色稍安。
只是看着两个大男人,这么手拉手,手挽手的样子……有点滑稽。
常武听到殷岩柏的哨声,终于架着马车赶了过来。
他们一面把紫麒麟抬到马车上,一面从城隍庙附近的草丛里找到贡布,也抬上马车。
众人忙活的时候,常武到魏京华面前解释。
“魏长使从王府离开之后,王爷放心不下。您误解了他,他却没跟您生气。王爷说,您定是被旁人故意引到王府去的,既然那人能引您去王府,必然也能把您引到别的地方。”
魏京华微微一愣,抬眸看着常武。
她以为殷岩柏生气了,她从王府离开的时候,他分明是连一句解释都听不进的样子。
可他竟然还会在最危急的时刻,赶来救她……
“王爷怕您中了圈套,所以叫卑职派人跟着魏长使,可……”
常武脸色讪讪的,话音也微微一顿。
“可卑职派来那人,跟踪经验不足,卑职又叮嘱他,您机警敏锐得很,叫他不要跟的太近。他可倒好,跟着跟着竟跟丢了!”
“不怪他,我送两只獒犬回鹰扬府的时候,紫麒麟忽然狂奔,我跟着两只獒犬也跑的太快,无怪乎他会跟丢。”
常武点了点头,他朝殷岩柏那里看了一眼。
堂堂晋王爷,此时正抱着方淼往马车上去……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男人……
这画面太美!
常武生生打了个颤,连忙回过头来。
“他不敢隐瞒,发现跟丢了之后,立即回王府禀报。王爷听说,一刻都没有耽误,即刻带着身边亲卫,亲自出府寻找您。”
难怪他会出现的这么及时,堪堪救了她的命,也救了方淼和两只獒犬。
魏京华琢磨着,事后她必要好好的谢谢殷岩柏了。
把先前的误会也解释清楚……
“你看,这么多人找您,可最先找到的还是我家王爷,”常武笑嘻嘻的看了她一眼,冲她挤眼,“您说这是不是缘分呢?”
常武语气暧昧。
魏京华原本不想理他,可不知为何,她转脸看向马车时,脸却腾然热了起来。
殷岩柏将方淼放在车上,恰也回头看她。
两人视线相撞,晨光之下,他本就高大的身影,更显的伟岸极了。
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的危险、磨难,似乎都不算什么。
“上车!”殷岩柏冲她喊道。
魏京华向他走去。
他们与方淼同乘一辆车,魏家人多眼杂,商量之后,马车驶去了晋王府。
“在晋王府医治你,就不用担心你再遭人害。”殷岩柏沉声说道,“你安心治病,眼睛、嗓子都会好起来的。”
方淼点了点头,神情木然。
魏京华下车之时,来到一旁,低声对殷岩柏交代。
“我身边那个丫鬟冬草,还请王爷派人把她接过来。”
殷岩柏挑眉看她一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情冷暖呢。”
魏京华眉毛立时高高挑起,她怎么就不知人情冷暖了!?
殷岩柏却是心情大好,转身就去安排。
魏京华为两只獒犬调了药,叫人灌它们喝下,以驱除那黄烟的毒。
贡布还需要人来灌,毕竟那药很苦,獒犬是吃野味鲜肉的,它不喜欢这苦苦的味道。
可紫麒麟根本不需要人来灌它,它自己老老实实很配合的把一小盆儿的浓黑汤汁咽了下去。
“神兽果然是神兽啊,知道什么是对它好的。”
晋王府的下人惊诧道。
魏京华却是分外疼惜的轻抚着紫麒麟的毛,它原本油光发亮的黑紫色皮毛,此时都黯淡无光,还有些脏污。
“你身上有伤,现在还不能洗澡,但你是神兽呀,必然会好得很快的,等你好了以后,我就带你去河边玩儿,成么?”
魏京华看着紫麒麟,如同看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又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个傻瓜,你中了毒,还受了伤,我叫你跑的时候,你怎么不跑呢?”
她小声嘀咕,眼眶里酸酸的。
紫麒麟却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手。
像是在用它的温暖,来抚慰她。
魏京华为它上好了药,叫它好好休息。
“你们也不要挪动了,在晋王府里,你们不会被打扰,还会受到更好的照顾。至于以后……等你们伤好再说吧。”
魏京华把两只獒犬也都安排在了晋王府。
至于鹰扬府那边怎么交代,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殷岩柏对她这安排十分的满意。
方淼在这里,她贴身丫鬟冬草在这里,连她十分宠爱的两只獒犬也在这里!
如今,他还怕她会不来吗?
“小姐……”冬草从方淼的客房里出来,扑倒魏京华面前就开始哭,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没事的,你哭成这个样子可怎么照顾他呀?”
魏京华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
“嘘,我叫你来,是想叫你来安抚方淼,好叫他情绪尽快稳定下来,可不是叫你来哀哭的!”
冬草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婢子,婢子不哭。”
“嗯,我已经为他把过脉了,他不能说,不能看的毛病,都会好起来的,幸而发现的及时,驱毒及时,还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要对好起来有信心。还有,要情绪稳定,这些都是关乎他多久能彻底好了的关键之处。”
冬草听的认真,魏京华每说一句,她就恳切点头,似乎要把她的话刻在心里。
“行了,还缺那么几味药,你先照顾他,叫他有信心,我去配药,制出‘石斛夜光丸’,就能治好他的眼睛了。”
冬草闻言大喜过望,从地上一跃而起,拿袖子抹干净自己的脸。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婢子定然照顾好他,婢子不是只会哭的人!”
魏京华拍了拍她的肩,“你谢我?替谁谢我呢?为你自己,还是为方淼?”
冬草闻言一愣,脸上立时红了一片。
她跺了跺脚,羞怯低头,“小姐这会儿还有心思拿人家打趣!”
她撅了撅嘴,福身告退,头也不回的钻进方淼的房间里。
魏京华脸上的笑意这才垮了下来。
石斛夜光丸能治方淼的眼睛不假,只是要配好这药,所需的药材却是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