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栈装修十分贴合周围环境,炎州四季温暖,客栈没有必要筑起厚墙阻拦寒风,因此四壁有两面是直接打穿做了落地大扇窗户,少了两面墙壁支撑,屋内以粗梁大柱替代,这些别具一格的粗陋装饰没有让清风栈格调下降,反而映衬了炎州人的粗犷豪迈。
粗大柱子将楼内分割成几个区域,空间看起来大上很多,各个区域也因此形成了独立感,被间隔成雅间一样的独立空间。
边上欣赏落花角度正好,中央有被人群拥聚的成就感,无论坐在哪一个地方,都能感觉到被人特殊对待的隆重,寻常客栈讲究宾至如归吸引顾客,清风栈却处处刻意保持着宾客的尊荣,因此店内生意兴隆。
仅凭店内装修就能看出逢掌柜的超凡手段,进入楼内,没有墙壁阻拦的过堂风带着火树花香一吹,旅途劳顿便被席卷一空,清风栈名副其实。
刘渊崖面露惭色,与这位一比,他感觉自己老爹的酒楼和狗窝差不多。
“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我坐享其成罢了,几位随我上楼,房间安排在夏姑娘旁边,希望几位能满意。”逢掌柜放下名录看见刘渊崖神色,笑答两句之后领头登上楼梯,凌先生见多识广,当然不会像刘渊崖一样四处张望,他仔细盯了一会逢掌柜走路姿势,随后跟着登楼。
几人安排好房间,凌先生目送逢掌柜离开,然后聚集三人到自己房内,打开房间侧门,外面是个宽阔露台。
四人在露台椅子上分坐之后,凌先生问夏萤:“逢掌柜名字叫什么?”
“逢楚,他有什么问题吗?”夏萤好奇问道。
“他不姓逢,姓楚。”凌先生敲扇道:“炎州真能称得上烈势焚城的拳法只有两种,楚家的焚掌是其中之一,他还学了李家登萍渡,应该与五年前死去的郡御有关系。”
“宋前辈住在这家店绝非巧合,冷霜,逢楚,宋前辈,李火羽,还有郡御…”凌先生沉吟道:“留下明显是证据的大峰剑,他们是在等你看戏。”
“我们就坐好观众席位吧。”凌先生看着楼外落花笑道:“舞台已经布好,各路角色也登台站好了位置,只等我们坐下来,好戏就开始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凌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疑惑地看着他。
“看戏最重要的就是留有悬念,我虽然看到了这一出戏本,但却不能对你们说出来,否则你们坐不住,没人看,戏就演不下去了。”凌先生摇头不说出真相,令夏萤和刘渊崖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两人眼光看向和凌先生一样老神在在的萧若佩,见两人疑惑,萧若佩只能接过凌先生话头,说了三个字:“移山盟。”
武道八大宗派就是八座大山,移山盟宗旨就是要移开它们,让下层的武者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集结了诸多在武道大派夹缝之中求生的武道宗门形成的盟会,上到安合庄那种八大宗派之下赫赫有名的帮派,小到青松镇亢石巷聚集几个浪荡武者的小混混组织,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拧成一股可以撼动八大宗派的强大力量。
在萧若佩眼中这就是武者太多了表现。
整个移山盟加起来足有上万人,他们不务正业,全心全意盯着八大宗门和各路他们认为侵占了自己发展空间的武者,见有漏洞就咬上去。
八大宗派教出来的弟子学成之后总会离开宗门做些实事,像夏萤就当了监察使,也有各开武馆闯出名头的,八宗虽然听起来声势浩大,其实都是外面的枝叶撑起来的架子,实际上留在宗派的人数量一般保持三、四批弟子,大约一两千左右,还有预留接受宗门传承的种子武者,总数不会超过三千人。
移山盟大部分人不同,他们踏入了武道,是准备当一辈子武者,他们属于武道,多余出来的那部分。
不可否认有些人是迫于无奈,但迫于无奈的人往往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除此之外,武道最大的对手,其实一直都是被张照玉一纸盟约定下了互不侵犯规定的王道势力,王道当然不是想着和移山盟一样推平八大宗门,他们是想利用武道的力量,想要控制武道,想要握住武道这把刀。
移山盟利用武者比试规则打死王道指认的郡御,以此来激化两者之间的矛盾,想借王道的手来对付武道,他们从中取利,可惜界御皇帝天眼一眼看穿他们所想,没有处罚那位武者,并隐瞒他的资料让人不能借题发挥,随后指派新的郡御到任。
因为出了那事,新郡御没有受到为难,流霞郡反而前所未有的信服新任郡御,毕竟一个出过人命的位置还敢大胆接任的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胆量和本事。
流霞郡也因此成为炎州第一个听从郡御调度的地区,王道以一个郡御的性命,换来炎州改变局面的开始,可以说是赚大了。
他们当然不会宣扬这次胜利,这个结果是以人命换来的,沾上了血,肯定不太光彩,所以各方面有意无意的遮掩下,五年前的事情慢慢被人淡忘,最后无人在意。
只有他的家人。
李火羽,只要这位执着追查真相的人死掉,这个案件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五年前主导那件事的人也会因此大意露出马脚。
这就是凌先生所说的所有角色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不明真相的观众入座的大戏。
夏萤刚好就是将这件事情引燃的观众,她与戏中角色有关联,本身又是戏外之人,只要她稍微煽风点火,很快就会热起整个场子,让戏中反派下场观望情况。
凌先生不肯告诉她真相,便是考虑到这个层面,一个知道真相的冷静观众不可能将气氛炒热,大戏台上角色固然重要,观众也必不可少。
萧若佩当然也不会将事情告诉她,只说了移山盟三个字就不再说下去,师生相视一笑,弄得夏萤和刘渊崖更是心急。
夏萤干脆一甩头出门:“我自己去问!”
刘渊崖犹豫了一下,留了下来,因为他瞧见凌先生和萧若佩看夏萤出门的眼光有些奇怪,知道这一趟出去肯定没有好事。
“行了,我们先吃饭吧,别忘了这一趟出来是做什么的。”凌先生起身道:“被若佩赶着走了几天,也该是时候好好休息了,我们问问逢掌柜…不,应该是楚掌柜,这附近美景,渊崖有兴趣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若佩你既然看穿了,就留在城里看戏吧,这里有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千万不能再让这个不懂情趣的学生再打扰自己的游兴了。
萧若佩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里面,武道和王道都不干净,他倒想要看清楚最终结局。
吃过饭后,刘渊崖和凌先生找逢掌柜去了,萧若佩一人回到自己房间,唤出萦枝剑来,给霖花滴上水,与萧念竹一起看窗外火树。
她那边传来的感情是非常喜悦,想不到念竹对火树情有独钟。
经过这么多天与本身根源的亲密接触,萧念竹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的人形,水珠能分得出轮廓肢体,体型从水珠变成两节小指一般大小。
她端坐在霖花瓣上,一双小脚挂在外面晃着,以法道能力摘了一朵花抱在怀中。
“哥…哥?”依稀听到有个模糊的呼喊耳边响起。
萧若佩闻之欣喜若狂,蹲下仔细看着水人,只见小小的脸上,已经逐渐化开五官,活灵活现起来。
“你没事了?”萧若佩急切地轻声问道。
“没…安心…”萧念竹回了两个词,又逐渐沉寂。
短短几个字,却是萧若佩有生以来听到最美妙的音节,周围一切都已经不如这一滴水珠重要,管什么武道王道,尽是过眼云烟,整个逍遥界只有这一滴水珠才是真实的。
他凝望着霖花瓣上的水珠,直到夜幕降临。
“哥!开门哪!夏萤姐姐受伤了!”刘渊崖拍门声音响过几遍,萧若佩才回过神来,收起萦枝,他拉开门闩,只见门外夏萤被刘渊崖横抱在手,嘴角溢血,看来是受了些内伤。
聚起天光灌入夏萤身上,她清嘤一声,感觉到身上重新涌出力量,奇怪地推开刘渊崖下地站稳看向萧若佩道:“你用的什么手段?”
脸色红润光泽,除了嘴角的血迹,谁敢说她受了伤?
“我的玉侠名是剑御天光,可不只有用剑时候才能引动天光啊。”萧若佩打开门,让三人进来。
屋内乌黑一片,外面街上的灯火映射进屋里,影影绰绰。
“怎么不点灯?”刘渊崖奇怪问道。
凌先生点亮油灯,随着灯火噼啪炸出灯花,屋内情形慢慢显露出来。
“冷霜打伤你的?”凌先生开口问夏萤,语气已经十分肯定。
“哼!我不就问了一句五年前的事情,他直接动手了,我才没有这种师兄!”夏萤怒骂道:“明明我也是监察使,凭什么只有他可以查,我就不能?”
“因为插手进去这件事情之中,吃的亏绝对比受这点内伤要大。”凌先生盯着夏萤:“你还没做好准备。”王道并不喜欢揭露这种真相的人,以后监察使肯定做不成了。
“那也可以明说啊,动手打我算什么男人!老娘看错他了!”气愤之中的夏萤没有注意到她说话已经暴露了一些本性。
“打你除了让你停手之外,还是引发事情的关键。”凌先生安抚她:“你师兄应该是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即便打伤你也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就动手了,这下他坐实了欺师灭祖的罪行,恐怕很快就有人对他下手。”
灯光映着凌先生的眼睛,深邃而璀璨:“对八大宗门之一青玄宗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