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州有别于其他地方的除了气候和令其余七州羡慕的火树之外,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很有特点。
例如外面都喜欢蓄发,他们偏爱短发,不少女性也剪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外出,外面的人都觉得长袍大袖有格调,炎州人一年四季都喜欢穿着短袖甚至无袖衣衫,外面觉得女人才穿大红衣服,他们男子一样穿着深红短衣,非但没有女子柔性,反而更显豪烈。
炎州人的直爽已经渗透到各方各面,凡事不决靠拳头,连同郡御,界御皇帝考虑到炎州的特殊,都派能打的人来担任,到任之后还要经过炎州人的挑战才能服众。
这就使得武道势力很容易渗透进入炎州境内,虽然这种现象没有摆到明面上,但是一州之内武道宗派林立,官武互相扶持的迹象随处可见。
流霞郡在五年前,发生过郡御上任比武被人打死的情况,最终也以武者比试结案,杀人者没有受罚。
炎州的乱,和火一样,无形无质,蔓延一州。
然而整个炎州没有因此乱象丛生,反而被治理得有条有理,各路宗派也在这块适合发展的土地上遵守规矩,甚至有成立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帮会存在,而且炎州人人尚武,随意欺压百姓在这片土地上根本无法生存,烈火虽然不安定,但是一切阴暗同样会被火焰驱散。
炎州各地“民治”大于“官治”,郡御镇御也就成为了当地一个标志人物而非领导者一样的存在,在炎州问郡御是谁,真实意思不是问这地方归谁管理,而是问这地方谁最能打。
武盟记载在册的入意武者三十人不到,炎州便占了八位,这就是炎州武风浓重的明证,也是凌先生想让萧若佩看到的东西。
“若佩,记得凌家调查武道的事情吗?”凌先生介绍完炎州的情况问道。
天光礼之前苍圣亲临凌家,因为他的种种手段,被误认为有势力对凌家出手,于是凌家对此展开了调查。
萧若佩是亲历者,当然清楚其中内幕。
凌先生笑道:“虽然凌家调查对象错了,但是也不是做了没用的功夫。”他看向萧若佩:“说起来此事还与你和渊崖有关,那个到酒楼闹事的背后势力移山盟,着重发展地域就是炎州。”
“什么!”刘渊崖听到怒目圆瞪,这可是十多年来惹他最生气的事情,昕言问出背后主使者是移山盟之后,他给玉侠盟定下的首要目标就是推平移山盟,虽然他们现在仅仅是几个学童聚在一起的弱小盟会。
“哥!弄他!”刘渊崖心中所想的事情脱口而出。
夏萤闻言柳眉倒竖:“当着监察使的面,说什么狠话呢!”
刘渊崖身为玉侠盟主,一教之尊,怎么能被这小小的威吓屈服?他胸膛一挺,义正辞严,振聋发聩:“我说什么了我?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是污蔑!”
很有威势的否认了自己说过那些违抗法纪的话语。
“我没有兴趣与他们纠缠不清。”萧若佩摇头,然后问凌先生道:“先生说流霞郡的人都以假面示人是有其他原因吗?”
这也是夏萤最关心的事情,她追问道:“流霞郡五年前郡御比武死亡的事情,应该有内幕,难道冷霜师兄没有真心实意当护卫,而是为了调查此事?”凌先生既然特意说明这件事情,那这事一定有特殊之处,夏萤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叫冷霜名字时候又带上师兄两字了。
“他们实际上是武者,却站在王道那边,这面具便因此生了根。”凌先生合起折扇指着前方,“被世人目光所累,炎州,是一个不学武,就被当成异类的地方,不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地方,你的师兄在那里想要以证据说话,也必须带上武力的帽子。”
“凌前辈您知道真相吗?”夏萤听他言之凿凿,似乎知晓不少内幕,于是急问道。
“炎州这里真相用处不大。”凌先生回头笑道:“何况这事与我凌家无关,也与我无关,我没有参与的必要。”
“师叔祖与传剑前辈关系莫逆,你按照辈分还小他一辈呢!”夏萤找到了凌先生的漏洞,说话也大声了起来:“至少你们要帮我把师叔祖找出来,师兄的事情我来解决就好了。”
凌先生扇子一扫车厢:“你看看我都没有带佩剑,别为难一个已经当了爷爷的老人家动手吧。”
夏萤还想骂凌先生小气,萧若佩已经接下了话:“我来吧,为了寻找宋前辈,必要的拆房翻地不能算我乱用武力,别把我关进监察司就行了。”凌先生二十年没有动手,一胸剑意蕴藏,若为了此事动武泄了锋芒,武道大会不能以全盛状态面对昕言,到时候整个凌家都脸面无存了。
何况他不是没有火气,能正当报复移山盟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夏萤表示很理解:“武者纠纷,监察司管不到。”
凌先生笑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望着远处天空,前方那股武气堂正凛然,以他所见孕造的意境也非同凡响,萧若佩不是武者,参与其中没有大碍,他却是入意高手,一旦以自己真意夹杂其中,冷霜成就的意境就不再纯粹,有了缺陷。
那才是武道中一大憾事。
胸中剑意冲涌,萧若佩以为他不想出手,出手会损了锋芒,这是对武道不了解产生的误会,剑意要时常打磨,如果压抑着自己出手的欲望,念头不通畅,这才是最损武者锐气的行为。
一个遇事不出拳的武者,练武何用?
萧若佩没有考虑太多,转而问夏萤另一个问题:“你还说过冷霜在担任护卫期间,伤了他人性命,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吗?”
夏萤回答道:“那个人是五年前那位郡御的女儿,姓李,李火羽,冷霜师兄安葬了她,我去拜过墓了。”
萧若佩又追问:“是现任郡御与前任郡御比试死亡之事有关系吗?”
夏萤不敢妄下断言:“这件事郡御矢口否认,我也没有证据,别你认为有关系就直接动手啊,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经过界御皇帝任命的郡御,通过了天眼的查测,应该不会与此事有关。”
萧若佩手干净得很,当然不会枉造杀孽脏了手,但是冷霜的手沾了无辜人命,肯定没有办法洗了,这次就算他真能查清楚事情真相,估计也会被监察司问责,为了一个五年前已经盖棺定论的案件,丢掉自己前程,这事值得吗?
武者是逍遥界乱象丛生的根源,炎州更明确的展示了这一条论证的正确性,凌先生要自己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马车终于缓缓进城,三人跟着夏萤的指引来到一间写着清风栈的客栈面前。
那客栈不似寻常,厅堂四周大开门窗,庭院火树落花坐在厅中就能直接看到,楼上还能见火树花叶,环境十分幽雅。
夏萤朝里喊了一声:“逢掌柜~”,窗口有人探出身子循声看来。
凌家安排的两头拉车的大马自然非凡,客栈掌柜一看便知来客尊贵,立刻从窗户缩进去,三两步跨出迎上。
“敢问姓名?”掌柜是个年轻小伙,蓄着炎州标志性的短发,上身红色马褂敞开,套着一身掌柜标志的长衫,腰间束带,看来是个武者。
“凌白涛。”凌先生一看就是领头的,掌柜问的当然是他。
听到姓名,那掌柜刚要落笔,猛然抬头想要确认凌先生模样,却被凌先生威势惊吓,低头疾书,不敢二问。
写完看向后面两人道:“想必两位就是萧玉侠和刘小侠了吧?”
萧若佩和刘渊崖身上没有凌先生的气势,被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通透,那双像是点着火一样的眼眸,真是看到哪里都觉得燥热不安,两人急忙回应,怕他多看一会。
记录名字之后,掌柜的展颜笑道:“快请进,马车由小店安排,尽管放心,如果有其他需要直接吩咐,我立刻去办,如今春花繁茂,流霞郡可观之处甚多,几位可以多留几天。”
倒是会招揽生意的,刘渊崖要是这么会说话,等到和眼前掌柜一样年纪之后,也应该接替刘进,掌管酒楼吧?萧若佩想到这里好笑地看向他。
刘渊崖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回头见萧若佩的笑脸,登时不乐意了:“你又在编排我了?告诉你我决不回去当掌柜,我就要做玉名侠!”
年轻掌柜听到两人对话,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两位也与这行当有些渊源?”
“我爹开酒楼的。”刘渊崖直白答道。
“能出个玉名侠,那我们做这行的都跟着沾光咯。”掌柜的话说到刘渊崖心坎上,加上对同行的熟悉感,让刘渊崖看他也更加顺眼。
萧若佩却在他那一丝尴尬里面发现了别的东西,当然他没有去揭穿,回身提起了行李,示意他带路。
凌先生轻摇折扇,看着清风栈的名号,又低头看看自己扇面上写的“自在生风”,不由得一笑自语:“有意思。”当先踱步进入客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