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爹双手抱在一起, 看着季红均,面上眼神似乎带着些许关切。
季红均淡淡瞄了他一眼:“季铁柱他娘去找大队长了。”
季老爹听了季红均的话, 脸上憨厚的表情维持不住了:“啥?”
那老娘们去找大队长了?她要去和大队长说啥?那臭娘们是要说举报的事吗?
季红均深邃的眼睛看了季老爹一会, 见眼神有几分慌乱,慢悠悠收回视线,抬脚往大队长家走去。
季老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微微眯眼, 在原地站了一会,也晃悠着跟了过来。
季红均到大队长家里的时候, 季铁柱的娘正从里面出来, 看见季红均, 对着他哼了一声, 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液:“丧天良的杂种。”
季红均微微眯眼, 没理她, 抬步走进了大队长家里。
季老爹见季红均进去了,他看向季铁柱的娘:“你来大队长家干啥?不要忘记了是你去举报的。”
季铁柱的娘冷艳看向季老爹,冲着他骂道:“俺找大队长关你啥事?老东西, 多管闲事。”
季铁柱的娘说完, 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季老爹站在大队长家门右边, 耳朵竖起来, 偷听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 大队长已经吃好了饭, 正等着季红均过来, 看到季红均过来,他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红均来了,走吧。”
“好。”
季红均跟在大队长身后和他一起出门, 他们出门的时候, 季老爹正躲在门口偷看。大队长率先看见了他。
“常山哥,你在这里干啥?”
季老爹从墙壁那边走过来,一脸憨厚道:“没啥,俺就过来看看,听村里人说红均知道举报的人是谁,俺想问问到底是谁举报了村里。”
“红均还没有说,这件事等俺和红均从公社回来再说,常山哥没事就先出去吧,俺和红均先走了。”大队长推着车子往前走。
季红均跟上去看。
大队长和季红均走了,季老爹在大队长家转悠了一圈,回家了。季老爹回到家看到季老娘在院子里坐在,他走过去。
“你在家没事去大队长家和大队长媳妇唠唠嗑。”
季老娘和大队长媳妇不是很对付,她不喜欢大队长媳妇,季老爹竟然要她去找大队长媳妇唠嗑,季老娘不满了:“去找她干啥?那老娘们仗着是大队长媳妇,仗着儿子有本事,看不起俺,俺才不去和她聊天呢。”
季老爹踢了一下季老娘坐着的凳子,一脸阴沉:“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你去问问她大队长去公社干啥?再打听一下季铁柱的娘去她家说了啥?”
那老娘们到底有没有说是他写的举报信?
“你打听这干啥?大队长去不去公社和咱家有啥关系?”
季老爹漆黑的眼睛这会变的有些阴鸷,他盯着季老娘:“不听话?俺让你去就去。”
看到季老爹那种眼神,季老娘心里就发怂,她抖着身子站起来:“俺这就去,这就去。”
季老娘说着小跑着出了院子,季老爹看着她小跑的样子,冷哼一声,随后那一双阴鸷的眼睛看向隔壁的墙壁。
隔壁院子里,梁欢这会正在洗猪下水,猪肝昨天爆炒了送到医院去了,还有猪肺、猪心在水里泡着,泡了两天,这会可以清洗了炒着吃或者做卤肉吃了。
梁欢手脚动作快,把猪内脏清洗干净,她弄了木柴,准备烧开水把猪肺和猪心在锅里过一遍水,去除血沫再炒着吃。
梁欢在家里忙活家务,另一边,季红均骑车带着大队长已经到了公社里。
今天是正月十五,公社的人不上班,季红均他们到公社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好在大队长有认识的人在公社,他带着季红均去找了他认识的人,公社的副主任。
良副主任在家里陪家里人说话,听家里人说外面有人找他,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大队长他伸手走了过来:“国斌啊,你这时候过来是大队里有啥事?”
“有点事想找你帮帮忙,这是俺大队季队员,季红均。红均,这是良副主任。”
良副主任和季国斌握手,随后看向季红均,话却是对着大队长提问:“季常山的小儿子?”
大队长点头:“嗯,是他。”
良副主任眼神暗了暗,对着他们说:“快进来坐。”
“今天就不坐了,俺带红均过来找你有点事。”大队长认真说。
大队长不愿意到家里坐,良副主任没勉强他,他站在大队长对面询问:“啥事,你直接说。”
“前两天不是有人举报俺村子里的人偷窃公共财产吗?红均想看看举报信。”大队长和良副主任似乎是熟人,听到良副主任问他是啥事,他没拐弯,直接说了目的。
良副主任听了他的话,直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以为是啥事呢,这事啊,简单,举报信在我办公室里,走,我带你们过去。”
良副主任带着季红均和大队长直接去了公社办公室。
公社办公室里,季红均打开了举报信,看着举报信上的字迹,眸色微微深。
大队长站在季红均身后,沉声询问:“红均啊,这举报信你也看了,看出啥来没有?”
他也想知道是谁举报的,这举报的人真不是个玩意,大队里有几个没下河摸过鱼的?就是没摸过鱼,村子里的哪个妇女没山上采过蘑菇?
这春天马上就来了,一旦春天来了,下雨了,山上的蘑菇就该出来了,而且山上春天野菜也多,村里不少人都会上山挖野菜,这地上跑的河里游的都属于公共财产,这要是算破坏公共财产,采野菜也算,到时候村子里的人去不去山上采蘑菇?找野菜?
季红均看了一会信,随后从手里拿出一张纸来:“叔,您看看这张纸条和这信上的字一样不?”
季红均把信给了大队长,良副主任站在大队长身边,他也跟着看了信。
这两封信上的字迹一样,只要是上过今年学,会写字的人几乎都能看出来这字迹是一样的。
大队长点头:“这字迹是一样的,你这纸条哪里来的?”
“从家里拿的,这是我爹写的。”季红均站在大队长对面,没有任何隐瞒的说了字条的来处。
大队长听了季红均的话,脸色变了变。
这是季常山的?常山那老实人能干的出举报的事情?
良副主任不了解季常山平时的为人,他听了季红均的话直接说:“这举报的人是红均娃子的爹?”
大队长没应这话,他低着头说:“这里面可能有误会,俺回去问问。”
良副主任他比大队长想的要对,听了大队长的话,他直接说:“带着这封信回去吧,这举报信上面已经看了,这上面只写了举报村里的人破坏公共财产,没说是谁,一个村太大了,上面查也没有范围,你回去约束村子里的人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事情就好,这举报信留着也没啥用了,你拿回去吧。”
良副主任把信给了大队长,大队长接过去。
良副主任送大队长和季红均出去,出了公社的大门,良副主任看向大队长,沉声说:“国斌啊,我们都受过恩惠的,你得记得是谁帮了你。”
记得是谁帮过他们,报恩要报对,不能报错了。
大队长听了良副主任的话,重重点头:“俺都记得。”
季红均深邃的眼睛在大队长和良副主任身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像是没听到他们两个人说的话一样。
......
季红均家里,梁欢正在家里煮猪肺,就听到外面有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有人在拍他们家的大门,听那吵闹声外面像是有很多人。
梁欢微微皱眉,她快速把锅里的猪肺全部盛出来放到空间里,把锅里的水都弄出来,倒了。她才擦擦手从灶房里出来。
穿过院子,梁欢打开了院子的大门,看着站在他们家门外的那些人,梁欢询问:“你们来有事吗?”
季铁柱的娘站在最前面,看见梁欢出来,她就提高了嗓门:“季红均家的,季红均不是说今天就告诉俺们是谁举报了村子里吗?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他人呢?咋不出来告诉俺谁举报了村子里?”
一些平时喜欢抓鱼的人家听了季铁柱娘的话,也在一边询问:“是啊,季红均人呢?”
“快喊季红均出来,俺等着听他说是谁举报了村里呢。”村子里的一个老光棍站在门口喊道。
一些人在喊,还有一些人乖乖站在门前,等季红均出来告诉他们是谁举报了村子里。他们这些人就是想知道是谁举报了村子里。老刘家好些人也在这些人当中。
老刘家是村子里最喜欢抓鱼的,平时老刘抓鱼抓的也比较多,他们家这次也有几个人跟了过来,不过没人敢过来问梁欢。老刘家的人都记得刘老娘说的话,季红均救过他们家老刘,就是他们刘家的恩人,他们家不能恩将仇报。他们来就听听是谁举报了村子里,如果季红均不说,他们也不准闹。
梁欢听着他们的吵闹声,稳住心里的暴躁情绪,仰头大声说:“红均说了今天会告诉大家是谁举报了村子里,今天就会说的,他现在出门了,等他回来了,肯定会告诉大家的。”
他们家红均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了今天会告诉大家是谁举报的,他就一定会告诉大家的。
“你说他会告诉就会告诉?谁知道他现在不在家是不是怕俺们来问他,他偷跑了。”季铁柱的娘指着梁欢大喊。
被人用手指着,梁欢脸有些难看,她直接伸手捏住季铁柱娘的手:“我家红均可不像你儿子,偷奸耍滑还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家红均说话算话,他说今天会说今天就一定会说。”
“还有,我家红均平时会去抓鱼,我也跟着去过,举报村子里偷窃公共资源,那就是举报我们村里所有抓鱼的人,这事情肯定不是我和红均举报的,我们是不会举报自己的。既然不是我们举报的,红均查到举报人是谁,肯定会告诉大家的。”
梁欢的话让躁动的人群安静了一些,梁欢说的没有错,季红均确实不太可能去举报大家,虽然季红均很懒,但是季红均还真没干过啥坏事,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没干过,每天最多不去上工。
季铁柱的娘看有些人被梁欢安抚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谁知道你是不是忽悠俺们的?俺看你和季红均就是举报人。你们俩芯子都是坏的,咱们村谁不知道你们两个特别懒,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懒的不想抓鱼,所以才故意举报村子里的?让村子里的人都和你们一样,不能抓鱼、不能上山。”
季铁柱的娘仰头看着梁欢狡辩,她狡辩的话还有那么两分根据,村里的有些人还真被她忽悠住了,真听了她的话了。
“铁柱娘说的好像有道理,季红均和他媳妇就是个懒人,真有可能是这俩人不想去抓鱼,所以让咱们都不能抓鱼。”
“俺觉得也是,你看季红均虽然会抓鱼,但是他一年到头可没去抓几次鱼。”
“季红均家的婆娘也是,看着几瘦瘦弱弱的,也不像是会抓鱼的样子,这俩人肯定是自己不想抓鱼,所以让咱们都不能抓鱼。”
那些人站在梁欢家的门口讨论梁欢和季红均是个懒人,他们自己不愿意抓鱼,所以让村子里的人都不能抓鱼。
听着他们把自己和季红均说的那么不堪,梁欢微微凝眉。
她虽然不是啥特别善良的人,但是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人,别人不伤害她,她是不会去主动伤害人的,举报人这种事情,她还真不会主动去做。
听着那些人的讨论,梁欢抬头,凌厉的眼睛看着他们,大声说:“走住嘴。”
“一个个的听别人说啥就是啥,季铁柱的娘说俺和红均是举报的人,你们就信了?能不能有点脑子好好想想?俺家红均只是不喜欢上工,他自己平时是不太去抓鱼,但是那一次去抓鱼不是都抓几条回来?你们这些人倒是天天去抓鱼,有几个能每天都抓到鱼的?”
那些人静默,还真的很少有人每天都抓到鱼,即使是抓鱼能手老刘,他也有失手的时候,也有抓不到鱼的时候,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碰运气抓鱼,有时候能抓到,有时候那是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抓到一条鱼。
梁欢见那些人不说话了,她仰首继续说:“我家红均能抓鱼,绝对不可能去举报的。倒是有一个人,我觉得特别可能是举报人。”
梁欢说着,低头看着季铁柱的娘,把她的手甩开:“我记得季铁柱不会抓鱼,听说他去抓鱼一次都没有抓到过,季铁柱家就他一个男人,男人不会抓鱼,他们家的人女人也没下过河,他们家可是一个抓鱼的都没有,我看,最可能去举报的,就是季铁柱家。”
梁欢说完,低头看向季铁柱的娘。
梁欢的眼神有点锐利,她看着季铁柱娘的时候像是能看透她的内心一样。季铁柱的娘后退一步:“不是俺,不是俺。”
梁欢看她有些心慌的样子,心里越发肯定了去举报村里的人的就是季铁柱的娘,她缓缓靠近季铁柱的娘,一步一步走过去。
“不是你?你有啥证据?前天的时候你在村子里吗?有没有出过村?”
季铁柱的娘被梁欢逼近,她往后退,退到了墙上,靠在墙壁上,那墙壁像是给了她力量一样,她仰头看着梁欢:“不是俺,俺前天一直在家里待着。”
季铁柱的娘这话一说出来,她旁边就有一个女人说:“嫂子,俺咋记得你前天出村了?你还说你去供销社来着?”
季铁柱的娘听了那女人的话,立刻瞪向她:“你记错了,俺前天没出门,俺是大前天去公社的,俺去公社买东西。”
大前天,梁欢记得那天是季铁柱被带走的那天,那天季铁柱的娘满心想着儿子,她正伤心的时候,是不可能去供销社买东西的。
“你确定你是大前天去的供销社?大前天的时候季铁柱刚刚被带走去劳改,那天你伤心的在我家门口胡闹,你会有闲心去供销社买东西?”
梁欢盯着季铁柱的娘,等着她的回答。
季铁柱的娘词穷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多围观的人这会也回过味来,季铁柱的娘前天是出村子里了,他们都看到了。大前天的时候她在村子里又哭又闹的,还在大队长家门口闹着让大队长去救季铁柱,大队长不去她就寻死。
她大前天没去供销社,前天出门了。季铁柱的娘在撒谎,为啥撒谎,肯定是因为举报的人是她。
人群中一些回过味来的人都看向了季铁柱的娘:“说,说你为啥举报咱们村?”
“季铁柱是个小偷,你是他娘,俺看你和他一样不是啥好东西,应该送你也去劳改。”
“举报村子里,你这坏娘们,应该把你们一家都赶出村子。”
那些声讨梁欢的人这会都去声讨季铁柱的娘了,梁欢站在一边没再继续逼问季铁柱的娘,她默默后退,想要离人群远一些。
被围攻的季铁柱的娘,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没见识过啥大场面,被围攻,还被说要赶出红旗公社,她心慌了,抱着头大声说:“不是俺,不是俺。”
“是,是季老头让俺举报的。”
季铁柱娘大喊的话传到了人群里,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梁欢本来打算走的,听了季铁柱娘的话,也回头看向她:“你说啥?”
季老爹让举报的?为啥?前天举报的,大前天晚上他好像找过季红均,想要季红均放过季红星,季红均当时没答应。隔天他就去举报了。
季老爹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举报过村子里的人,怎么会突然去举报?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红均?
想到季红均,梁欢脸微微变,她不等季铁柱的娘回答她的话,就推开了人群快速回家。
她要回家把家里的东西都收起来,季老爹举报村庄里有人破坏公共财产肯定不是举报整个村子里的人,他可能还有后招,这后招很可能是针对红均的。以前红均没结婚的时候,他去黑市换的钱回来都给季老爹,季老爹还知道他们家红均打过兔子,他肯定知道红均打猎。而且知道红均打猎的本事还不错。
要先回家把家里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都收到空间里去。猪肉、鸡肉、兔子肉。红均带回来的布、粮食也要都收起来。家里留几个红薯、土豆在外面就好。
梁欢心里想着事情,回到院子里,从里面把大门锁上,她就快速回了正房,把正房的一些食物,布料、棉花全部都收了起来。
把正房不该出现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梁欢转身出了正房,去了灶房那边,把灶房里该收起来的东西也都收起来了。
灶房和正房里一些东西收到空间里以后,房间变的空荡荡的,梁欢又检查了一遍,见屋子里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了,她转身出了房间,打开了院子的门。
他们家门外,那些人这会已经去了老季家,梁欢看了一眼,没理会那些人说的啥,她跑到了老马媳妇身边,拉了她一下:“婶子。”
老马媳妇回头:“咋了红均媳妇?”
“婶子家里有毛-主-席语录吗?俺家的书前天给健康看了,让他拿走了,你家有的话借我先看看,明天还给你。”
这会村子里已经不少人都知道是季老爹写的举报信了,谁知道这些人去逼问季老爹的时候,他会不会狗急跳墙说不该说的话?他要是反咬她家红均,家里准备一套语录也能应应急。
“那玩意,俺家有,你等着俺回去给你拿。”
“婶子,我和你一起去。”梁欢说着,跟着老马媳妇去了她家。
老季家门口,整个大门都被堵严了,好多人都聚在门口,冲着大门喊:“季老头,赶紧出来。”
“季常山,坏心眼的家伙,快出来。”
季家院子里,季红旗满脸愁容,季红卫在屋子里抱孩子,没出门。
季红旗看向季老爹说:“爹,要不您出去给他们道个歉?”
“道歉,道啥歉?这事你别管,俺出去说。”季老爹拉拢着棉袄,他抬步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