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舟一连忙好几天都是常事,禾筝见不到他也是习惯了,就算他凌晨回来也能接受。
只是凌晨忽然将她拽起来便有些异常了。
夜里还是凉的。
禾筝脱离了那片温暖地界,被季平舟抱着,他随手捞起一件外套给她穿上,看到她被惊扰,面色憔悴,还有困意未消,晃悠着脑袋砸在他怀里,他是心疼的,但也没有办法。
轻吻了下额头,这个吻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
可季平舟没克制住,又从额头吻到了鼻梁,接着是鼻尖,到了唇,停在下巴,将禾筝抱在怀里时,是贪恋和不舍。
可时局大变,让他不得不跟她暂时分别一段时间。
“怎么了啊?”禾筝眨着眼睛,睫毛忽闪着,扫在季平舟的脸颊上,力度格外轻柔。
他摇头,眼底是她看不懂的万般悲伤。
“没事,我送你去季舒那边住一段时间好吗?”
禾筝没拒绝,却也不想接受,“为什么要去她那里住?”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没有人照顾你,不放心。”
时间很紧。
他应该去收拾东西才对,可就是舍不得松开她,心里为自己倒数着,能延长一秒钟是一秒钟。
如果不是禾筝。
他有些事完全可以放开手去做。
可现在有了她。
必须要谨慎再谨慎,绝不可以行差踏错。
为了她,为了孩子,他是要平安的。
禾筝大概察觉了他的复杂情绪,她才醒,瞳孔是不聚焦的,有些空洞,呈现的琥珀色很脆弱,在微茫的光源中看着季平舟的脸,几秒钟后,忽然笑出一声,是暖融融的,却很难过。
让他倏然心悸。
继而听见她说,“你说不是不想要我和小朋友了。”
“说什么呢?”
季平舟捧住了她的脸吻下去,厮磨亲吻,难舍难分,“我就算腿断了,爬也会爬去找你们的。”
禾筝冷清地将他推开,“可别,腿断了,我就不要你了。”
“不要这么绝情行不行?”
“就是这么绝情。”
她绝情不是一两天了,从来是做了什么决定,就不会回头,当初说离婚,还是季平舟放下面子和尊严死缠烂打,将人给缠回来的。
她完全有权利说不爱就不爱,说走就走。
季平舟被这种忽冷忽热禁锢住了,没办法挣脱束缚。
禾筝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我丑话说在前面了,到时候你要是缺胳膊少腿的,我可不承认。”
“不承认什么?”
他还不知好歹的问。
禾筝却不给面子了,“自己心里有数。”
时间有限。
季平舟要给禾筝收拾东西,这一去这里还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季舒那里很多东西都不全,要带的不少,尤其是她的琴和猫,那是仅次于季平舟重要的东西。
他在忙碌着。
禾筝坐在客厅回神,喝了好几口冷水,那不合适的温度刺激的舌尖很疼,喉咙也变得干涩,看着季平舟忙里忙外,把该带的都带上了,猫也没落。
窗外天空是灰色的,太阳还没升起,但天已经亮了,透着点雾霾。
季平舟将行李箱拖下来,禾筝的琴也放在一旁,将奶糖放在了笼子里,忽然被关起来,它不安地抓着笼身,慌张又不安。禾筝看一眼,有些不满,“你关它干什么?”
“带到季舒那里再放出来。”
禾筝是疼这只小猫的,看不得它被关起来。
季平舟却顾不得这些了,他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送走禾筝后他还要赶去机场。
东西拿好了。
还有最重要的。
他都放在了一起。
“过来。”
手上还拿着帽子要给禾筝带,最近气温不算冷,但也没暖到哪里去。
季平舟最担心她的身体。
也担心他走了。
她会睡不好,弄得心情又变差。
那是最糟糕的情况,他不愿多想。
禾筝听话地走过去,季平舟将她的头发抚平,整理好了才把帽子扣上来,外套领子也裹严实了,才摸了摸她的脸,“不要担心我,知道吗?在季舒那里也不要客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才不会担心你。”
季平舟苦笑了下,“那最好。”
这是真心话。
他不希望她因为关心自己而太过分心,那样也会疲惫。
禾筝背着她的琴。
季平舟拿着行李箱和猫。
电梯里还有一股打扫过后的清冽味道,禾筝屏息,脑袋有些缺氧,实际已经察觉到了离别,可嘴硬的性格让她连个舍不得也不敢说。
电梯快到达一楼。
她才说了句:“这次去要多久回来?”
没有抬头,轿厢底部印着季平舟的影子,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仿佛感觉到了他一震。
“你先去季舒那里两个月,不是还有演出吗?”
“有的。”
“两个月之后就不方便了,到时候就不要去忙了,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回来,就去方陆北那里,让他照顾你。”
这一天还是来了。
想到那天秦止的嘴脸,禾筝只觉得阵阵的恶寒,看季平舟的眼神,却是同情的,“会有事吗?”
“你给我祈祷着,应该就没事了。”
“呸!”
禾筝才不会给予他同情。
越是可怜他,他就越是放松自己。
来接的人是裴简,禾筝猜到了,时间掐得这么紧,季平舟不可能有时间送她过去,出了电梯,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往外走。
禾筝抬头望着他,说不清究竟是各种心情。
他们纠缠这么多年,从认识到结婚,再到被误会,等等等的痛和爱都熬过来了,临到此刻,却又要面对分离,“季平舟,我前两天见到秦止了。”
这个时间。
她说起这个实在不是很妥当。
可她现在不说,就怕没有时间和机会说了。
季平舟低沉了声音,“他又想干什么?”
“他说你是坏人,会被法律严惩。”
这是官方又刻板的话,从禾筝嘴里说出来,没有一点威慑力,季平舟还笑着,笑着看她,“你信了?”
“没有。”禾筝握住了他的手,冰凉到刺骨,“我说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万一我不是呢?”
她不讲道理,“我说是就是。”
“好。”
无论有多少人误解。
只要她没有误解,这就够了。
禾筝点头,很用力,好像将信任都交付给了他,“所以别让我食言。”
“不会。”
望着她那样坚定的眼神,季平舟也像是有了支柱,不只是她,还有他们期盼已久的小生命,都会等他回家,也许会晚一点,但一定会到。
天空愈来愈明,拨开云雾,见到了一缕阳光。
裴简等了半个钟头才等到他们出来。
明知是分离,禾筝却不把悲伤放在脸上,她让自己将这当成一场旅行,没有季平舟的旅行,这样心态便好了不少。
季平舟将行李和琴装上箱。
让禾筝拿着奶糖,站在车旁,他拨开了她鬓角的头发,吻在额头,“一定要好好吃饭,吃药,不要让我担心。”
“我不是小孩子。”禾筝为自己辩解。
清晨,空气里是湿寒的气味,很冷,是透进骨髓的冷,他们都不想哭哭啼啼地道别,只想把最美好的一面留下来。
禾筝松开了季平舟的手。
空荡的风吹到他们之间。
将指甲都吹冷,她站在车旁,冲他挥手,“我走了,你也走吧。”
错觉似的。
季平舟眼底有了点湿意。
他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这几月,会格外难熬,也许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也说不定。
“我看着你走,行吗?”
知道他的意思,禾筝眯起眼睛笑,耳朵里灌着风,呼呼作响,她快要笑出了眼泪,心知不能再留下来,“好,我走了。”
说完。
决绝地转身上了车。
关上车门。
泪水已然溃堤,裴简不敢开口,只能开车。
车开出了一段距离,禾筝用模糊的视线看向后视镜里季平舟的身影,他站得笔直,没有悲伤,平平淡淡地送走了爱人,只为保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