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这一盯便是月余,再加上采买屋中陈设等等,零零总总的事情一堆砌,晃眼竟已是两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日她好容易得了空,见春意正浓,便收拾收拾换了身衣裳入宫去。
可哪想到了阿慈住的坤宁宫,却被林嬷嬷告知阿慈并不在宫里。
春色极好,阿慈一早便被陛下叫往围场踏青去了。
思妤光知道陛下今日要去围场狩猎,也正因如此,才择了今日来找阿慈,哪知反倒吃了个闭门羹。
她撅着嘴,十分不满地吭一声,径直便往靠椅上一坐,生起闷气来。
林嬷嬷见了有些好笑,又开导她道:“娘娘虽不在,但小皇子在这里,夫人应也许久没见了罢……”
听见这一句“小皇子”,思妤气闷的眼神才亮了亮。
她抬起头:“他在宫中?”
“是。”林嬷嬷答,“夫人若有空,奴婢倒是可以喊了奶娘将他带来。小皇子学话以后,还时常念叨夫人呢,见到夫人,定是十分高兴的。”
思妤忙道:“不用不用,嬷嬷领着我去找他便是,不用累他再走那么远的路。”
她说着才又站起身来,转眼又已言笑晏晏的。
林嬷嬷自是答应一声,也笑着请她往坤宁宫偏殿走了。
到了偏殿,果见有一小萝卜丁正在那里折花玩,听见人来的动静,他回过头来。
那眉眼乍看之下很像阿慈,可思妤瞧着一阵子不见,他倒又长得和陛下越发相像了。
看见思妤从远处来,他先是愣了愣,待认出她后,迅速又将手里的花一扔,奶声奶气大喊一声:“姑姑!”
说着人又飞奔而来,一下就要扑进思妤的怀里去。
思妤被他这样一扑,当下跌坐在地,正要哭疼,可转眼却见怀里的小包子已“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先时没见着阿慈的郁闷,方才一扫而空。
她干脆也不起身了,就盘膝坐在石板地上,拉着小包子的手道:“姑姑瞧瞧,高没高?”
“高啦——”
他正在学话的时候,问一句,便学着答几个字,好玩得紧。
思妤便逗他:“那矮没矮?”
“矮啦——”
边上站的一众嬷嬷奶娘们,齐齐吃吃地笑。
思妤又笑问:“那你瘦没瘦?”
“瘦啦——”
“那你胖没胖?”
小包子的大眼睛突然却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姑姑胖!”
“嘿!”思妤当下不肯干了,“噌”地站起身来,“你说谁呢,谁胖呢!”
小包子见她一下起身,“咯咯咯咯”笑得更是前俯后仰。
思妤这才又拉了他的手:“走,姑姑带你去玩儿去。”
“去哪玩?”
“去一个,特别胖的地方玩儿。”
……
这一日近酉时,林嬷嬷来请思妤的时候,却发现哪里还有思妤和小皇子的样子。
只见厨房里头一大一小两个人,脸上身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沾满了面粉。跟前一高一矮的两张桌子,还放了许多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思妤打从嫁人以后,成日里被好吃懒做地养着,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下过厨了。今日原本是要陪这小萝卜丁玩儿的,一时手痒,竟还真就剁了馅儿包起肉包子来。
而那小萝卜丁,倒是高兴得很。
他不时捏捏面团,又拿那面粉拍拍脸,笑得“咯咯咯咯”地响。
林嬷嬷站在门口喊了声:“杨夫人,杨大人来接了,这会子正在宫外头候着呢。娘娘今日怕是回来得晚了,夫人不若改日再来罢。”
思妤放下手里的活,怪道:“我都与他说了不必来接,倒累我都不能在坤宁宫里蹭顿饭。”
林嬷嬷笑道:“杨大人自是想与夫人一道用饭的。”
思妤这才又蹲下身子,用她沾着面粉的手,刮了下小萝卜丁的鼻子:“那姑姑走了?改日再来寻你玩?”
“行,又包包子,胖!”
小包子笑着,思妤也笑。
外头夕阳西斜,余晖透过窗子照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几个嬷嬷烧了水,将思妤包好的包子们架上蒸屉蒸了,好留给阿慈与陛下回来时再用。
思妤则在几个宫女服侍下,好歹将脸上身上的面粉掸去了一些。
她与小包子挥手告别,终于才在夕阳晚照里,出宫回家去。
第65章
番外二
高羡与阿慈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洞房,是在为太后守满二十七月孝期之后。
高羡心中也是很无奈了,娶了她三次,直至这第三次,才有众人皆散去,独他二人在一处的时候。
他望着身旁的阿慈,红衣衬得她的面上也是微微有些泛红。她垂着眼,烛火映下,还可以看见细密的睫毛在她眼底投下的暗影。
高羡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虽是寻常至极地覆在她的手上,可偏生因了这夜,阿慈还是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高羡抿着嘴,浅笑着,这才又揽过她。
殿外的灯业已熄了,寝殿里,也唯独留了一对龙凤喜烛还在燃着。
阿慈蜷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见高羡腾出一只手去放下床帐,周遭随那大红幔帐的落下而陷进昏暗里后,她的心头便愈加紧张了几分。
四周一切都是红红的,就连那烛火的微光也被染红了。它们此时此刻透过床帐映进来,又在帐子里笼出了一层朦胧的、暧昧不明的颜色。
阿慈知道自己的脸定也是红极,高羡揽着她一并躺下时,还在她面上啄了一下,发出一两声轻轻的笑。
却更让阿慈无地自容。
她哪里有过这样羞赧的时候。
她硬着头皮想要往床里头钻一些,倒反而还引得高羡更凑了过来。
“你要往哪里去?”
他只手撑着脑袋,面上带笑,低头看她。
呼吸间的热气就近在咫尺,阿慈不敢直视高羡,干脆又闭上眼睛,而后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飞快道上一声:“睡吧。”
高羡笑道:“好,睡吧。”
可他说完话,却并没有如阿慈心中暗暗祈祷的那般离开,反倒是一低头,便吻了下来。
红帐里,光阴好似在这一时间被凝住一般,安静了。
高羡温柔地吻过她的唇,又往里探去。阿慈纵使心中慌张不已,却也没有推开他。
静谧的夜里,一时没了旁的声响,唯余两人的呼吸缠在一处。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一些细小的声音传来。
起初是他二人微微发重的呼吸声,伴着阿慈低低喘了两下,慢慢的,那因被堵住了嘴才显得沉重的喘息声又弱了下去。
仿佛有人被抱着坐起,有衣料窸窸窣窣,轻柔落到褥子上的动静。
那动静先是极细微的,好似柔柔春雨亲吻湖面那般缠绵,后来渐渐渐渐,便大了起来。
有浅笑,有低吟,时显微弱,时显急促,有木头板子发出的微微“吱呀”,还有垂落的床帐被晃动,卷起时带过的轻轻风响……
直至骤然听见一女子因吃痛,“啊”地发出一声呜咽。
帐里的动静,才蓦然消停了片刻。
这一晚,阿慈一直闭着眼睛,最早是酥酥麻麻,中因疼痛还抓着高羡的肩头细细地哭过两声,最后在浑浑噩噩里,又只觉得自己被海水裹住了,仿佛一叶小船,睡在浪里一般。
浪头一连又一连,上上下下的,时而将她高高托起,时而又撞着船身,急急俯冲下去。
若那真是一片海,好似这一夜海风狂卷,便从未停歇过。
大海的深邃而宽广,温厚又深沉,直至潮汐间的潮起潮落,终于才抚过海面,渐渐地平息下来。
这一晚的后来,他是拥着阿慈入睡的。
沐浴过后的阿慈,发间散着淡淡的甜香,让高羡只觉分外安心。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阿慈诞下一位小皇子,小皇子有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眉目像极了她。
而阿慈枕着高羡的臂弯睡着,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龙凤喜烛燃着,阿慈的红盖头被他揭下,他们坐在端王府的新房里,他在她的耳边柔声道着“琴瑟在御”,她与他执手,微笑着饮下那杯合卺酒。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愿同天长,愿比地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