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峰,海拔1500多米。
峰顶,同样立着一块石碑,同样刻着三个雄浑大字:岩云寨
大字下面,还雕刻了一个下山箭头。
江虹带着邝霞,一路辛苦跋涉,沿着天剑峰的北坡爬上峰顶。两人朝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天剑峰下,它的西面是一大片原始密林,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一条路。
南面尽头,长长的曲龙江由西向东流淌,构成一条天然屏障,没有舟船无法过江。北面的远处是棠阳车站及天边的峡山主峰,东面是狼窝岭和其它的连绵群山,呈现一个向内弧形。江虹推测,山峰外面就是通辰铁路。
一座小的村寨隐在原始密林之中,那就是岩云寨。
对外地人来说,难怪下山以后容易迷路。因为一入原始密林,往往方向莫辩,怎么转的出来?即使弄清方向,西有原始密林,南临大江天险,东北面是重重高山,如果找不到路,根本走不出去。
当年逃难的那一支皇室贵族,他们决定在此隐居,确实目光独到,深谋远虑。这么一个偏僻山谷,蒙古骑兵根本无法进入这个地方,即便千辛万苦寻到此处,也会困死山里。
中国的山系里,一、两千米的高山比比皆是,并不稀奇。但是,如果群山连绵,地形独特,形成一大片的原始森林,方圆上百公里荒无人烟,那就很稀奇了。
只是历史还在演化,时代还在变化。
就拿这条通辰铁路来说,开通五十多年以来,它穿越了一段中国最原始的峡山山区,持续带来外界人流、物流和各种各样的商机。集市贸易繁荣,人员进出频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峡山山区已经摆脱封闭,旧貌换新颜了。
然而,这种变化走到极端,带来的是负面效应。绿色植被日益减少,水土流失严重,空气恶劣,河流水质浑浊,自然灾害频繁,许多动植物消失了,这种恶劣环境反过来又威胁人类生存。
随着绿色兴国理念日益受到重视,人们开始回归自然怀抱,重视绿色生态,强化美好家园建设,追求‘天人合一’的世界观。而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设蓝图,就是这一宏伟目标具体体现之一。
今天,经过两年多的真抓实干,绝大多数山民搬迁到了山外,几个小火车站被关闭了,人流不再通畅。峡山主峰周围的核心地带,包括天剑峰、横玉峰、狼窝岭直至百里外的翠薇岭,早已退耕还林。
若在两年以前,斯雨兰走在这大山里面,一路上会遇到不少山民。他们淳朴善良,热情好客,定会帮你指路,走出这片大山。有的甚至会带着你去村寨里做客,好好款待,次日带你出山,或者派人送你出山。
如今,这种繁华人烟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个地方已经恢复最原始的森林环境。两年多的休养生息,人类破坏性没有了,草木疯长,雨水丰沛,大自然的自我循环日益通畅,野生动物开始出没山林之中,享受新的自由天地。
两年以后,山外高铁通车,这条老旧铁路也将拆除。峡山山区将会彻底回归自然,成为辰州的后花园,为三百公里外的辰州市提供清新洁净的空气和生活水源。
“黑哥,在想什么?”邝霞看见江虹一言不发,有些好奇。
“邝霞,如果斯雨兰上来了,会下去吗?会进岩云寨吗?”江虹皱了皱眉。
“她既然上来了,就会往下走的。换我也是这样,好不容易爬上了山,与其走回头路,不如下去看看,毕竟下面的林子里还有一个岩云寨嘛!到寨子里休息一下,在村民家吃一餐饭,再走不迟,她哪知道下面是条断头路啊!”
“言之有理。”江虹点头。
“黑哥,我们走吧!看这下山的路更加陡峭,没有一个小时走不到山下啊!”
“好!我们下山。”江虹端着双管猎枪走在前面,邝霞紧紧跟上。
“黑哥,看这地形,我们的车经过这里,好像是在山的外面行驶。”
“是的,所以吴支他们要在铁路线上拉一条网,防止杜飞逃窜。杜飞是本地人,他在这里土生土长,熟悉地形,翻过这几座山没有问题,这是最便捷的潜逃路线”
“确实如此。”
“当年修通辰铁路的时候,技术专家就很头疼这里。我看过一些当年的史料。这条铁路是铁道兵铺的,还有不少山民来当筑路工人。”
”铁道兵是干什么的?”
“它是一支专业部队,成立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野战部队转型而来,属于不打仗的军人。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修建铁路。那个时候技术落后,没有什么自动化的机械设备,靠的是一双手,人拉肩扛,流血流汗,所以牺牲了不少人。”
“铺条铁路牺牲了不少人?”
“那当然咯!我举一个例子,打隧道吧!那个时候,铁路隧道就是靠人一镐一镐挖出来的,土方是战士们和山民们一筐一筐挑出来的,非常辛苦。不像现在,有各种各样的大型掘进机械,像盾构机,在隧道里一圈一圈转着,根本不用人挖。”
“可以用炸药嘛!”
“就是用炸药才导致一些同志牺牲。在隧道里施放炸药,效果很难把握,药量小了就炸不开。药量大了整个隧道都炸塌了,里面的人来不及跑出来,很多人被埋在里面,光荣牺牲。”
“太可惜了!”邝霞感叹。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谭车长的爷爷,当年就是修这条铁路的战士之一。”
“是吗?他可从来没有说过。”
“你刚过来,以前跟他也没什么接触,你不知道。他的爷爷就是在新茂岭大坡道上,为了打通牛家埠大隧道,在放炮的时候壮烈牺牲。因为当时出现一次哑炮,他也等了很长时间,以为不会响了,就想过去重新点炮,不料走到炸药包前,它却突然炸了。”
“车长爷爷太壮烈了!那后来的铁道兵呢?”
“后来他们转型成为铁路工程局了。”
“好像车长爸爸曾经也在这条铁路线上工作,一直干到退休。”
“他爸爸一直在羌岭车站工作,最后当了站长。那是一个末等小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跟泰河车站、棠阳车站一样,都是大山里的孤岛。这里生活艰苦,很不方便,但是他们为了这条铁路,一个个都闯过来了,令人敬佩!”
“这么说来,我们车长祖孙三代都贡献在了这条铁路上。”
“是的,他爷爷是革命烈士,他的父亲又是铁路劳模,他自己一直是红旗车长,他的家里特别看重这份荣誉。我估计呀!这一次的‘7·15’谋杀案,很可能会终结他的这份传承,所以他的内心无比焦急,甚至试图逃避。我理解他,但我没法帮他。”
“其实,他刚才给我打的电话里,我能感受他的心跳,就是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行。”
“这就对了。他的转变是实际的,从不配合我们警方破案,逃避主义,到主动的提供线索,说明情况,再到振作精神,准备重新开始,你们这个车长还是不简单的。唉!只是绿皮车正走向历史尾声,最后坚守的人才是真正英雄。”
邝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