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舔了舔他。
他心情并不好,嗯嗯反复能察觉到,他退后,它继续上前舔他,他再退后,嗯嗯继续,沈辞险些倒地,嗯嗯才没继续。
沈辞难得嘴角露出笑意,隧也起身,朝近卫道,“把我的马牵回府中吧,我带嗯嗯去走走,晚些回府。”
“是!”一侧的近卫应声上前,将系着嗯嗯的绳索递给他,也从沈辞手中接过缰绳,牵了沈辞的马先行回府。
嗯嗯很久没同沈辞一道散步过了。
沈辞在军中总是事情很多,平日大都是旁人代劳,像眼下这样,沈辞陪着它,嗯嗯整个过程兴奋到不行。
沈辞怕他吓到人,牵得很紧,而嗯嗯也只是兴奋,高兴得时候叫两声,其余时间都很老实听话。
沈辞心底似一直压着一块沉石,牵着嗯嗯的时候,又会短暂出神。
城中也会遇到轮值巡逻的驻军,见了他都在行礼,“将军!”
他颔首。
等到临近北城门的时候,沈辞忽见有紫衣卫护送着马车往北城门外去。
紫衣卫?
沈辞不由驻足,紫衣卫都是听令于陈翎的,陈翎已经离开立城了,怎么还会有紫衣卫护送马车往北城门去?
沈辞正当疑惑中,嗯嗯仿佛忽然被什么引起注意一般,拼命朝着前方汪汪大叫着!
而且扯着链子,就想往前扑过去。
沈辞迅速回神,“嗯嗯!”
但嗯嗯不依不挠,一面朝着前方拼命叫着,一面转身,朝他抬爪子,扯着他走,沈辞倏然皱眉,想起在立城外巡逻的时候,嗯嗯也这么朝着一处叫过,后来他们顺藤摸瓜发现了哈尔米亚的踪迹。
忽得,沈辞滞住,顺着嗯嗯犬吠的方向看去,就从不远处路过的那辆马车处。
沈辞拢眉,“走,嗯嗯。”
沈辞牵了嗯嗯上前。
就在不远处,护送的紫衣卫见是沈辞,也纷纷勒紧缰绳停下,为首的紫衣卫下马,朝沈辞拱手,“沈将军!”
沈辞颔首,嗯嗯还在冲着马车中叫着。
紫衣卫有些尴尬,周围也有不少人驻足围观,紫衣卫神色为难。
沈辞俯身摸了摸嗯嗯的头,“嗯嗯,安静些。”
嗯嗯又叫了两声,乖乖坐好,虽然不使劲儿叫了,但是还不时会低声“汪”一声,但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紫衣卫这才脸色缓和些。
沈辞问道,“马车中什么人?”
他是立城边关的统帅,经由这里过的马车,即便是紫衣卫在护送,他过问一声是合情理的。
紫衣卫应道,“沈将军,是陛下让护送出城的西戎人。”
阿翎?西戎人?
哈尔米亚之事,沈辞并不知晓后续,但柏靳和陈翎都已离开立城,那就是此事已经了解了。
眼下的西戎人是?
沈辞犹疑间,马车中的哈尔米亚微微撩起车窗上的帘栊一角,问候道,“沈将军。”
沈辞明显皱眉。
因为马车中的人生了一双碧蓝色眼睛,而且,虽然身型不同,但哈尔米亚生有些挂像。
沈辞仔细打量他。
哈尔米亚也不介怀,任由他看着,待得沈辞眼中渐渐出现更多的戒备和敌意,哈尔米亚知晓他看出自己像谁了。
哈尔米亚轻声笑道,“多谢了,沈将军……”
沈辞眉头拢紧,不明所以。
沈辞正要开口,正好不远处的孩童在踢毽子,毽子很沉,小孩子踢的时候,没注意力道,正好踢飞了过来,沈辞没有动弹,哈尔米亚却伸手一把握住。
这么强烈的冲击力,不是接住,是握住。
对方身手敏捷,有力,不逊于哈尔米亚,甚至更甚,只是因为体型不如哈尔米亚,所以会让人觉得错觉。
沈辞沉声,“你是谁?”
哈尔米亚笑道,压低了嗓音道,“沈将军,说来还真要多谢你,因为你,从今往后,我才是普益部落的哈尔米亚……”
沈辞湛眸微凛。
哈尔米亚继续道,“沈将军放心,我比我大哥清醒,我不会在你们燕韩搅得天翻地覆,相反,还会和你们缔结盟约,我们相互制衡着西戎东边的部落,对谁都有利。”
沈辞看他。
哈尔米亚笑,“野心大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清时局,西戎西边的部落不会同燕韩交战,有你们在,我才可以慢慢桑食东边的部落,沈将军,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哈尔米亚眸间都是笑意。
一瞬间,沈辞脑海中零散思绪凑在一处。
——将军,别骂我,我干笨事了。我的匕首丢了,好像被偷,找不到了……
沈辞忽然沉声道,“小五的匕首是你的人偷的?哈尔米亚身边的侍卫也是你的人?是吗?”
沈辞的目光深邃悠远,好似恍然间将对方看穿。哈尔米亚笑了笑,轻声道,“沈将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眸间的笑意,比早前哈尔米亚唇畔的诡异笑容还要渗人些。
沈辞眉头蹙紧。
哈尔米亚又道,“不过,还是要多谢沈将军,毕竟……像哈尔米亚这样的枭雄,要死在沈将军这样的人手中才合情合理,死得其所。而且,沈将军这次在驻军和立城百姓心中,不是更有威望了吗?何乐而不为?”
闻言,沈辞掌心死死攥紧。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窜了起来。
“沈将军,后会无期。”哈尔米亚放下帘栊。
沈辞握紧佩刀,紫衣卫首领警戒,“沈将军,陛下吩咐,请勿让我等难做。”
沈辞转眸看他,遂才慢慢松开腰间的佩刀。
“沈将军,告辞了!”紫衣卫首领挥了挥手,身后的紫衣卫队伍护送着马车离开。
“汪!”嗯嗯朝着马车的方向使劲儿大叫了两声。
沈辞也看向马车的方向,直至那辆马车消失在城门外,沈辞才收回目光。
是他……
***
回到官邸,沈辞在暖亭中一直坐了很久,环臂仰首靠在暖亭的立柱上,目光空望着夜空星辰入神了许久。
“二爷。”袁叔上前,沈辞转眸,“袁叔?”
袁叔温声道,“这么晚还不歇着?”
沈辞笑了笑,低声道,“我在想事情。”
袁叔叹道,“二爷还是二公子的时候,老奴就一直跟着二爷,这些年一直都在,但凡二爷心中藏了事情就是这幅模样,怕是今晚都不会睡。”
沈辞看向他,轻声道,“袁叔,许久没有一遭喝酒了。”
袁叔笑道,“那老奴去取。”
就在暖亭中,没有旁人,身边只有嗯嗯在。
沈辞同袁叔一处,袁叔是看着他长大的,袁叔同家中的长辈一样,祖父在的时候,袁叔就在了,他从小什么样子袁叔最清楚。
沈辞斟酒,“袁叔,我被人摆了一道……”
袁叔接过酒杯,早前这么同他说话,还是年少时候,说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丢人丢大了,眼下一晃,二爷都这么大了。
袁叔温和道,“这回,又丢人了?”
许是在袁叔面前,沈辞反而放得开,一面颔首,一面应道,“丢人了,丢大了,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替人作了嫁衣……”
袁叔问道,“是前几日立城中死的西戎人的事?”
沈辞意外,“袁叔,你知道?”
袁叔捋了捋胡须笑道,“从那件事之后,二爷就终日心神不宁,老奴估摸着不对,又不好问起,今日见二爷在这里出神,想着问一声。”
沈辞笑了笑,“袁叔,什么都瞒不过你。”
袁叔又道,“二爷,军中之事老奴不懂,但不管这其中过程如何,老奴看到的,是此事之后立城驻军和百姓的安心与踏实。虽然未必事事都能尽人意,也总有波折,但世上又哪有完人?”
袁叔叹道,“二爷还记得小时候吗?”
沈辞看他,“袁叔是说哪件事?”
袁叔道,“就是因为多得数不清,眼下再回过头来看,哪一件不是经历?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知晓何处丢人了,下次避过就是,小时候都能如此,眼下为何不能?只不过小时候是打架有输有赢,眼下,是诸事都要复杂得多,要考量的也多。但即便二爷是驻军统帅,也总有顾及不到的事,刘老将军也不是一日成为刘老将军的,刘老将军也是这么一步一步来的。知晓得越早,反而越好……”
沈辞低眉笑笑,“袁叔,你怎么像我祖父似的?”
袁叔笑道,“老将军在的时候,不听多了吗?”
沈辞这才嘴角扬了扬,而后又神色微沉,“袁叔,我将事情搞砸了,其实一开始就有人叫我不要冲动,但我还是被人激怒,最后惹了烂摊子。只是有人替我收拾烂摊子,眼下的立城才风平浪静……”
袁叔温和笑道,“所以呢?”
沈辞微怔,袁叔这么问,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声。
袁叔道,“二爷同老将军一样,既是一军主帅,又岂能无血性?既有血性,便有冲冠一怒之时。并非好,也并非不好,取其有度,方能三思而后行。”
沈辞颔首,“我知晓了,袁叔。”
袁叔笑容可掬,其实他说的二爷心中都清楚,只是换个人口中说出,才似旁观者清,也能过心中那关罢了。
“二爷,诸事都会好起来的。”
沈辞颔首,轻嗯一声。
沈辞又饮了一杯,嗯嗯上前蹭他,他也伸手摸了摸嗯嗯的头,嗯嗯在他近处坐下来。
方才同袁叔说了会儿话,不似早前沉闷,但也似有事压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