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蓝山点点头,垂眸思考着。

教练候了一会儿,说:我和你中方的教练都觉得,优先保竞技比较好。

蓝山低头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地抬起头,说:我两个都想练,可以吗。

你如果真的想,当然没问题。教练这么说,脸上却是不赞同,他叹口气说,猜到你会这么说了,去吃饭吧。

两人一起往食堂走,路上,教练随口问:说实话在你这个年龄就喜好野攀的不多见,很多队员都更偏向于在赛场上取得成绩,你为什么对开拓线路那么执着?

蓝山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说:大概因为我已经想好了红点线路的名字吧。

蓝山开始野攀训练后,一个月两次的假也缩短到了可怜的一天,这点时间肯定是不够见柏舟一的来回了。他歉意地告诉柏舟一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过去,柏舟一却说没事,自己过来就好。

你常来会不会有点麻烦?蓝山有些迟疑。

谈恋爱有什么麻烦的。柏舟一淡淡说,我折扣卡都办好了。

但柏舟一就是来巴黎,蓝山也没有假期,所以他经常是跟着蓝山一起,坐上去某个训练山区的列车。每次来回,柏舟一都能攒下小一搓火车票,他把它们收好,研究疲惫了的时候,他就掏出那堆火车票,一张张翻着看,好似那是什么保护神,往身上一揣,负面情绪便烟一样能散了。

柏舟一跟车次数多了,引起攀岩队的注意。

他们发现最年轻的队员身边总伴着一个同样年轻的高挑青年,其他队友开始会大声问:蓝,这是你兄弟吗?

蓝山总会同样大声地说:不,这是我男朋友。

队友便在两人间反复扫了扫,感慨道:哦,你们可真般配。

蓝山周转于训练场和各大山脉,柏舟一徘徊于算不尽的公式和解不开的谜题。但时间慢慢悠悠,仍是执着地往前走。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预计的,开拓新线路的那天。

柏舟一恰好有假,照例订了半夜的火车,遥遥从柏林过来陪伴蓝山

昨夜下雪了,柏舟一的火车晚点半小时,蓝山已经到了候车间,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大腿肌肉,一边望眼欲穿忘着门口。

他一不小心力用大了,跳着脚嘶嘶,嘟囔说:好他妈疼。

谁让你昨天还练那么凶。保护员听到了,笑他,竞技赛就算了,野攀你还狂练,你已经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了,你还年轻呢,以后开拓线路的机会多得是,这么急着干嘛呢。

柏舟一背着登山包,快步走向候车间,他举着手机,说:学长,麻烦你把这次的数值发给我。

尽管希望渺茫,但柏舟一还是想试试已有的公式。学长欣赏他的执着,主动提出帮忙计算带入的数值。

电话那头,学长调侃道:急什么啊,无数个不定值呢,早算晚算不都一样吗,有几百万次可能性呢,差这一点时间吗?

柏舟一转过拐角,候车室就在不远处,他呼出一口白雾,说:差。

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刚拉开闸门的店铺,门板半掩的入口,落在远处,裹着蓝黑防风衣懒懒靠柱站着的青年。

蓝山耸耸肩,防风衣沙沙作响,说:没办法。

他抬眸就看见柏舟一,眼睛先一亮,后弯成月牙。

他抬手对柏舟一挥挥,再转向回答保护员的问题,柏舟一看见他的动作,也回以招手。

他们同时开口,继续对队员和学长说。

我和男朋友有个赌约呢。

我和蓝山有个赌约。

第七十九章 证明

柏舟一走进候车间,和蓝山说:早。

蓝山冲他笑下,两人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通知上车了。

两人跟着攀岩队浩浩荡荡上了列车,四人一间的卧铺,攀岩队照顾柏舟一,把下铺分给他,又照顾蓝山和柏舟一,把另一边下铺分给了蓝山。

队里都是年纪不大的青年,根本坐不住,火车还没开呢,蓝山宿舍那俩队员就窜去其他隔间玩了,正好给蓝山柏舟一留出独处时间。

房间就剩两人,蓝山变戏法似地摸出一颗糖,递给柏舟一。

晕车糖。

我不晕车。

以防万一。蓝山拨了一颗,身体前倾,塞进柏舟一嘴里。

蓝山的职业注定他不能随便吃糖,但他含着笑看柏舟一,跟其一起砸吧嘴,好似也尝到甜味一样。等柏舟一慢悠悠吃完一颗,蓝山又从兜里摸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糖果,塞到柏舟一手里。

不能吃带这么多?柏舟一垂眸看掌心,水蜜桃和葡萄味的糖果在最上面,看起来很粉嫩,哄小孩的东西。

哄你的。蓝山抱着手臂眯眼,我男朋友脾气不好,可得捧着哄着。

他说着脱了鞋,翻身躺下了,嘟囔说:我睡一会儿。

柏舟一问:要陪你吗?

蓝山有些好笑地偏头:你是觉得那两哥们永远不会回来了是吗?

柏舟一不说话了,只看着他。

蓝山闭了会眸,额头上长眼似的忽然说:不许看我,睡不着了!

柏舟一说:没看。

蓝山又眯一会儿,倏然睁眼,和柏舟一四目相对。

没看?

柏舟一说:没仔细看。

蓝山感叹:你要不学数学,真是个当流氓的好材料。

柏舟一不置可否。

和男朋友同居一室又分床而睡是间很蛋疼的事,柏舟一目光幽幽,扰得蓝山睡不着,他绝不承认是因为害羞,哼哼着转个身,把后脑勺朝向柏舟一了。

柏舟一这才悠悠收回视线。

出发二十分钟后,柏舟一收到了学长的信息。

【发给你了。】

下面是一张图片,柏舟一点开看一眼,问。

【都是?】

【都是。】

那一页上密密麻麻,少说有上千个数据。

柏舟一神色不变:【确定?】

【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这页还不完整呢不过我要提醒一点,这些数据,有很多都在已有的证明上代入过了,都证不出来,我没问到哪些证过了。你最后要是无功而返,可别怨我给你找活。】

柏舟一回【不会,谢谢了】

柏舟一点开大图,扫了下拉不到底的数值,掏出笔记本,开始尝试证明。

他沉浸进去,就是几小时不动,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流动。蓝山中途醒了一次,揉着脑袋坐起来问:几点了?

柏舟一说:十二点。

蓝山点点头,说:该吃饭了。

他又看下柏舟一,匆匆落笔的样子可真不像需要吃饭,便很贴心地说:我去餐车吃饭,你要带点什么吗?

都可以。柏舟一说。

蓝山比个ok,出去了。

他很快吃完了,给柏舟一带了份焗饭。

柏舟一停下笔,打开包装。

他吃饭的时候,蓝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柏舟一一旦沉浸进数学里就会变个人,他会变得更加聪明,也会变得更加迟钝。

蓝山喜欢各种样貌的柏舟一,尤其喜欢自己面前的,很可爱。

隔壁车厢笑声阵阵,柏舟一瞥了一眼,被蓝山发现了,耸耸肩解释说:他们在打牌也可能是赌博,都差不多,大家都穷,输也输不了多少,教练一般不拦。

柏舟一吃完了,收拾好桌面,又拿出笔记本,拔开笔帽问:你过去吗?

不了吧。蓝山杵着脑袋看他笔尖利落滑动,说,我不适合赌博,我运气不好,我就看你写好了。

列车还在安静地穿过狂野,窗外树影匆匆,挂着些白霜,要下雪了。

蓝山垂眸看着,柏舟一手上沙沙声不停,随口问:看的懂吗?

不懂。蓝山干脆利落地摇头,他好奇地往前探,那几串老长的数字是什么,算出的结果吗?

不。柏舟一垂着眸,淡淡说,要带进去算的数。

蓝山震惊地睁大眼,纸上那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数学符号弄得他头疼。他问:都是?

柏舟一说:都是。

蓝山看了一会儿他笔尖利落地计算,光看着就很让人头疼,他说:噢,你们学数学的是比我多长了一个大脑吗。

柏舟一平淡说:我也时常怀疑你们攀岩的有四只手。

又或者少了根神经。

看到高耸入云的岩壁,第一反应不是哇,也不是别塌,而是我一定要征服它!。

在大脑高速运转的过程中,柏舟一抽出千分之一毫秒感叹,自己和蓝山能睡到一张床上去,也算大自然的奇迹。

柏舟一要认真思考,蓝山不打扰他,只撑着脑袋安静看他动作。但奈何他实在不是学习这块料,哪怕只是看着人努力,都是困意涌现。蓝山撑着看了一会儿,头一歪撞在了玻璃上。

嘶蓝山揉着脑袋疼醒了,嘟嘟囔囔地骂咧。

柏舟一说:躺下睡。

蓝山说:想陪着你。

柏舟一看他眼皮都抬不起来,觉得他肯定又会撞玻璃,说:那你来我这边。

蓝山坐过去了,柏舟一不是咖啡,换到他身边不能阻挡睡意,但能在坠入梦乡时,一头扎在柏舟一肩膀上,总比撞玻璃好。

蓝山靠着柏舟一肩膀睡了很久,期间同房的队员回来过一次,见他们坐在一张床上,一个写东西一个睡着,感叹句小情侣感情好,又出去了。

柏舟一不知自己算了多久,他的世界只剩下笔下的算式,以及左肩轻微的呼吸声。

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柏舟一停笔在中程,看下不成逻辑的证明。

没必要再算下去了,数值不对,式子不可能成立。

他松开笔,右手揉揉眉心,迟来地发觉肩膀有些麻了。

低头看去,蓝山还靠在那,黑发柔顺,嘴巴微微张开,小孩子似地睡得很香。

柏舟一已经几乎察觉不到失败的失落,次数太多了,哪来得及一次次感慨,但他却在此刻感受到一丝安慰。他不急着继续尝试,轻轻捏一下蓝山脸颊。

和想象中一样软。

柏舟一还没来得及多捏几下,隔壁房传来几声惊喜的大叫,柏舟一用半生不熟的法语捕捉到雪这个词,他松手,扭头看窗外,云层不堪重负地一压,窗外飞起了鹅毛大雪。

旷野的黑和绿短短几秒内就被素白取代,列车在此刻飞进山洞,几秒后出来,世界已然变成纯白,像从晚秋一下入了冬。

蓝山被攀岩队的喧闹吵醒了,靠着柏舟一揉了揉眼睛,懒懒往外看,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冰天雪地,他低低说:噢

南方的孩子总是对雪新奇,即便不是第一次见,无论柏舟一还是蓝山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柏舟一接着他,说:真漂亮。

蓝山前倾,把自己贴在柏舟一怀里,把手贴在玻璃上,雪天的冷透过薄薄一层,冻了下他手心。他收回冰凉的手,揣进兜里,打了个哈欠。见到雪的惊喜过了,睡意又漫上来,蓝山把人也收成一团,蜷进火车呼呼的暖气里,缩到柏舟一恒定的体温旁,再闭起眼,安心地又睡了。

柏舟一也从雪野里收回目光,看了眼表,发觉自己已经算了四个小时。迟钝的疲惫涌上来,柏舟一开始思考要不要也睡一觉,抱着蓝山更好。

他翻了下笔记本,空闲的纸张只剩两页。他便又从学长发来的数据里选个数,决定写完笔记本再休息。

他从兜里掏出颗糖,丢进嘴里,含着甜开始书写。

雪纷纷下着,蓝山睡在肩头,柏舟一心情无比平静,这好似只是与以往一样,平平无奇地又一次失败。

但这次他写得格外久,翻页过去,柏舟一坐直了,他已经进行到之前从未尝试过的阶段。

他的大脑连带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战栗,那一刻他仿佛被上天选中。

他直觉这次能行。

柏舟一笔尖匆匆,字符末尾的停顿不复平稳,潦草地飞起。

他很快用完了两页,只得继续写在笔记本封皮上。但很快封皮也写满了。

他攥过餐巾纸,这一刻他和某位古老的数学家心意相通,把算式草草记录在脆弱的纸巾上。纸巾很快就写完了。

柏舟一如困兽般转了两圈笔,匆忙掏出手机,但很多符号很难在键盘上表示出来,他的大脑激动得战栗,算式已经奔袭而过,跑到近证明的末尾,但屏幕仍卡在中程。这让柏舟一无比烦躁,少有地急起来。

蓝山被他愈发剧烈的动作惊醒了,坐直揉两下眼,迷糊地问:怎么了?

柏舟一键盘摁得劈里啪啦响,简短说:有纸吗?

你等等。蓝山从他的急躁中意识到什么,直起身,快步去隔壁敲门,问,有谁有多的纸吗?

两秒后他回来了,对柏舟一摇头:他们连纸巾都没有。

柏舟一短暂嗯一声,没有抬头,他已经有点魔怔了,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数值和定理如无数列车在他脑内呼啸,他像过度运载的机器,急需输出。

蓝山挠了挠头,他睡意未褪,却也勉强提出个解决方案:要不你先写手上?

柏舟一说:不够。

那蓝山再再他身边坐下,摊开手,你也可以写我手臂上。

第八十章 他的第一条线路叫舟一

柏舟一埋头写了许久,他桌面少有的凌乱,摊开的笔记字迹满满,散落的纸巾也写满公式,他攥着笔在左手臂上草草着,蓝山看着他,在他写到手肘时及时递出自己的手臂。

蓝山预计要把两只手都贡献出去的,但出乎意料的,柏舟一轻捏着他的手腕写下几行,蓝山还没来得及表达对笔尖痒麻的抗议,柏舟一就笔锋一顿,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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