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教练神色不好看,多月的上肢练习让蓝山对手臂过度依赖,腿部训练的缺失更加重了这点,如今恢复正常训练,竟是几天都纠不回来。

蓝山垂着脑袋,把手上的汗甩下,低声解释说:我的左脚使不上力气。

不单是左脚的问题。教练眉头皱紧,给他看录像,加上腿部力量后,你的核心太散了,你看这里,你的手脚用力时间点不一致。这是个大问题。

蓝山很讨厌视频复盘,就如他讨厌看被批改后的英语作文,一个个圈点的错误都让他感到羞耻。

但他此刻却认真地看着屏幕,分析其中自己手脚不协调的动作。

教练等一会儿,问:明白哪出错了吗?

蓝山抬眸,说:大概知道。

教练收起平板,退后说:再试一次,注意核心别散。

蓝山点头,再次攀到起跳点。

然而注意到和改正过来,是完全两个概念。蓝山再一次尝试,又已失败告终。

看录像,被教练训,重来。

重复三四遍后,教练有些不高兴了。

手脚不协调这种问题不该出现在运动员身上,尤其是蓝山这种顶级运动员。

这不可能是身体条件不足,更多是心理问题。

蓝。教练语气不轻地叫蓝山,你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那可能要考虑休息长一点了,我不知道那时候,赛场还有没有你的位置。

蓝山呼吸急促,整个人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身体很热,脸更热。他知道教练说的是实话,没有赛场会接纳一个状态失衡的运动员。

蓝山抿紧唇,一秒后低头道歉。

他知道自己出问题的不仅仅是身体。

他曾经是个天才,现在却好似天赋尽失。

蓝山知道自己慌了。

他心态也失衡了。

心中没底的蓝山发狠了似地加练,接下来的日子,别人练五十遍的动作他练一百遍甚至两百遍,他如此努力,教练就是有想法都骂不出口了。但尽管如此,蓝山的情况也没有得到很大改善,蓝山有时回到宿舍,疲惫躺在床上时,也会望着天花板崩溃。他不知晓自己何时能恢复,根本不敢想如果永远不能恢复会如何。

蓝山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他在与柏舟一的通话中试图隐藏低落,但却又被其敏锐拆穿。

柏舟一问他怎么了。

蓝山叹气,躲是躲不过的,但他不愿现在说,只能推脱说见面再谈。

实际也离约定的见面时间不远了。

无论是蓝山还是柏舟一都很忙,他们每两周才有一个周末,便约定好半月一见,一次蓝山过去,一次柏舟一过来。

这周是蓝山过去。

他买好了火车票,却在那天的训练练狠了,站在去往火车站的巴士时,腿都止不住打哆嗦。大概是蓝山抖得实在太厉害,靠近座椅上的一个法国学生看不下去,欲言又止地扫了他几次,终于起身让座道: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冒犯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

蓝山没怎么听懂,但知道他的意思,赶忙说:我很好,我只是......额.......腿。

他话没说完,公交一个急转,蓝山腿一瘸,重重摔在座位上。

蓝山狼狈地坐好,揉揉生疼的屁股,嘟囔说:好吧。

学生一脸你看吧的同情表情,问道:你去火车站吗?

是的。

是去哪里旅游?

去柏林,见男朋友。

蓝山用的petitami(男朋友),专指男性名词的发音,法国学生很敏锐地辨认了出来,有些吃惊这个瘸了腿的帅气青年居然还是个少数群体,这其中恐怕有个忧伤但浪漫的爱情故事,他再看蓝山,像看水晶球里飘飘落下的雪花,学生真诚地说:祝你们幸福。

蓝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自己的法语水平无法解释清楚,只能开口说:谢谢,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柏舟一在柏林的火车站接到蓝山,冬日低温把他修长的手指冻红,笔都不太拿得稳。蓝山怀疑他是故意不戴手套惹自己心疼,一边埋怨着,一边帮他哈暖冻僵的指节。

蓝山以为柏舟一会见面就逼问出了什么事,就像之前强硬地要自己不许瞒他一样。但柏舟一却出乎意料地淡定,闭口不谈这个话题,好似忘了。

他忘了,蓝山却还记得,在一起尝试了德国餐厅的风味后,两人回到宿舍。蓝山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终于忍不住对桌前书写的柏舟一开口。

如果我不攀岩了。他才刚说一句,柏舟一就放下笔看了过来,蓝山便迎着他目光找补说,如果,我说如果。

柏舟一放下了笔:出什么事了?

我的竞技状态不好,今年的世锦赛你也看到了,我速度爬得慢,难度跟不上,抱石都甩不开分。

柏舟一说:那时你有伤。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蓝山说,但是现在,医生说我已经完全好了,但是我的身体机能还是提不上去,教练说再这样下去不行......说我还不如一些十三岁的新人小孩,事实我也确实不如他们......蓝山开口时轻松,越说却越沉重,似乎张合嘴唇是件很费力的事,他勉强笑一下,说,我想再练练如果实在不行,我可能要放弃攀岩了。

柏舟一说:但你不想。

我当然不想。蓝山很快地说,但是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吗.......一个不会攀岩的蓝山,一个没有任何天赋和长处的人,一个很普通,甚至比寻常人差一点的人......

柏舟一打断他:你在想什么?

蓝山愣一下,说:我没在想什么啊?

柏舟一说:告诉我。

蓝山和他对视片刻,错开那笃定的灼灼视线,说:我在想这样的我站在你身边,会不会太逊了。

他说完,心虚地没在看柏舟一,等待其的教训。

但柏舟一只平平说:这就是你的烦恼,说完了?

蓝山说:嗯。

又自嘲道:还不够悲惨吗。

柏舟一没接他的话,淡淡说:那到我了。

蓝山一愣,说:嗯?

我证不出黎曼猜想。柏舟一很平地陈述,目前是,未来大概率也是。

他去找蓝山的眼眸,和其对视:如果我最后失败了,你会看不起我吗?

当然不会。蓝山断然否决。

那是了。柏舟一神色一松,他看着表情急切的蓝山,很快地笑一下,抬手揉乱蓝山的额发,说,咖啡崽,没有什么天才不天才的,我没你想得那么神,只是个聪明点的普通人。

我们也不过是两个普通人凑一起,谈一场普通的恋爱而已。

蓝山茫然地看着柏舟一,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平凡,又直接承认了他的普通。

他那么淡定,好似黎曼猜想和状态失衡不过两颗坏掉的鸡蛋,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房主人也不会饿死,只是晚饭少了点荤腥。

至于你说如果你不攀岩,我会很开心。柏舟一继续说说,攀岩太危险,如果你放弃,我反而会很高兴。

他看着蓝山,眼角微微一挑,露出些从未见过的偏执来:我讨厌一切可能把你带离我的东西,比如攀岩,尤其是攀岩。

第七十八章 赌约

啊这蓝山倏然想起前世,有些心虚地缩下脖子,问,你不会要问攀岩和我,你选什么这种问题吧?

嗯。柏舟一说,选什么?

蓝山眼神飘忽,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柏舟一目光幽幽,不给他逃避机会,他只能脖子往前,亲上去,堵住了柏舟一的嘴。

柏舟一回扣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蓝山每半月的假期只有一个周末,他在周五训练结束后匆匆赶来,又在周日下午匆匆回去。告别的时候他冲柏舟一挥手,说:两周后见!

柏舟一的话语扫去一部分蓝山的担忧,但并没带走他的斗志。回到巴黎,蓝山加大火力,向教练申请了强度更大的训练内容。

他每日早早来基地,晚上最迟走,一个动作不练到满意就不停重复,教练看着都害怕他把自己练伤了,只得紧张地盯着他,到合适的时间强制叫停休息。

在这样的魔鬼强度下,蓝山每天回到宿舍都是脱力一躺,除了累什么都不想了,柏舟一都得往后稍稍。

练习出成绩,这句话做不了假,在蓝山的努力下,他的状态快速回升,不过短短大半个月,秒,抱石和先锋也都取得蜕变似的进步。

蓝山仍不敢松懈,但他的保护员已经濒临崩溃了。

蓝?又是一日魔鬼训练,保护员站在软垫上,有气无力地对着上方喊,还来吗?这都是今天第七十八次了!

蓝山落地,往手上又抹了层镁粉,他的手掌早在常年的练习里磨出一层厚茧,但在过度的训练中仍会有些发红,他说:麻烦再试一次,我有个动作不熟练,容易失误。

先锋失误是正常的。保护员心很累,不失误怎么能看到难度呢,先锋不失误可以说是上帝显灵了。

蓝山已经握上起攀的岩壁,低声说:那就让他显灵请求攀登。

你啊。保护员摇头,无奈说,允许攀登......你比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孩练得还狠,教练都不压着你,那么努力干什么呢?

不努力出不了成绩。蓝山起攀,闭嘴不说了。

教练不压他,但世锦赛和世界杯压着他,亲人朋友的期待压着他,他的天赋和尊严也压着他。

柏舟一或许不会不喜欢作为普通人的蓝山,但蓝山没办法接受毫无作为的自己。

这侧蓝山的训练如火如荼,那边柏舟一的研究找到了突破口。

他通过学长联系上了做了多年黎曼猜想研究的教授,谦逊交流过后,柏舟一在其的研究里发现了一种比现存所有证法更具逻辑,也更完善的证法。

最重要的是,这种证法,和柏舟一之前对着各类资料,摸索构思出的证明公式高度重合。中数院方研究小组多次讨论后,都觉得这是现存证明方法里最可行的。

两个学者给出相似的证法,那便说明这法子很可能是正确的路径。

但这个证法有个致命的缺漏。

你这个公式缺关键数据啊。学长翻着柏舟一的笔记,说,我之前在一个教授那里就见过,但你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是中数院交流后改善的证明方法。

噢,怪不得。学长啧啧称奇,这玩意我看着都费劲,你居然还能改善太强了。

柏舟一没告诉他主思路是自己的,改善才是组员的功劳。夸赞并不能证明出黎曼猜想,柏舟一找他另有所求。

还缺个带入计算的定值。柏舟一说,我听说马普所,找到计算定值的公式了是吗?

学长说:对。

又说:我还记得那个式子呢,因为太典型了,所以记的特别牢笔给我一下。

他从柏舟一手上接过笔,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下式子。

那式子特别短,比起五六页的推论证明,只有寥寥数行,孤零零在横线上,看着有些可怜。

柏舟一盯着式子,面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说:答案不定。

学长叹口气,说:对,教授们想出这个式子时本是欣喜若狂,以为终于找到证明黎曼猜想的方法,但若是要让这个式子成立答案有无穷尽种。

柏舟一不说话了,式子套式子,式子需要的定值是个不定值。

学长叹气:这也是为什么,最接近黎曼猜想的证明方法被放弃了。

柏舟一垂着眸,冷不丁说:理论是可行的。

学长苦笑:理论可行的东西,可太多了。就算有了定值,带进去计算,也有成千上万的可能性,一次次计算,什么时候到头呢。

柏舟一没说话,把笔帽扣上了。

学长又翻翻之前的笔记,发现笔记本上的证法和教授的证法不同处挺多,他问:这是你自己想的吗?

根据已有研究报告重构的。柏舟一说,中数院再进一步完善了。

那也很厉害了。学长赞叹道,我们导师说这是天才的公式,我当时可花了两个月才弄懂它,你居然自己总结出来了......只可惜,这个式子不可用。

柏舟一目光沉沉,说:再看吧。

训练结束时,教练叫过蓝山说要和他谈谈。

蓝山擦擦汗,过去了。

队里最近在意大利那边发现了几个未被开拓过的岩壁。教练说,、13的难度。

教练看着蓝山说:这个难度的线路,能尝试红点的人不多。

蓝山问:要我去吗?

队里有这个想法,但是教练说,这个机会很难得,所以要抓紧时间,如果要派你去,那从下周开始,你的训练内容就得加上野攀一项了。

蓝山说:我没问题。

我知道你没问题,但现在问题是,我需要知道,你是想要取得更好成绩呢,还是要往野攀方向发展?教练问,你现在竞技状态回春,再练练说不定能拿牌,但野攀机会同样难得,而且你条件不错,如果往野攀发展的话,前途也是很宽广的。

蓝山问:不能兼顾吗?

教练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无论是室内攀岩还是野攀,都需要大量练习,如果你要参加世锦赛,那你的日常训练便不可以松弛,那就只有周末时间可以和攀岩队一起去野攀,但这不仅可能打乱你的生活节奏,还可能搞到最后两边都捞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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