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真有勾结,在众人面前,不是应该避嫌吗?由巳弗考虑着,难道想错了?
戚杨故意与由巳弗作对,眼看气氛又僵,果格尔笑道:“戚副将,那日李将军被缠在南岸,过不得河。有一将率众人过河营救。这誓与袍泽同生共死的气魄着实入了我的眼。不知,他可还在?”
满是期盼的眼神看向戚杨,唯恐他说出“人不在了”这句话。
谁知戚杨昂首一笑:“当然在。”
“在哪里?”果格尔兴奋道。
李征陈崇甚至拉勿黎蒙哥,纷纷想到由巳弗对魏梁的贬损,心里笑开了花,却忍着笑不出声,等着看果格尔的表情。
戚杨故意吊着他的胃口,等了一会儿,朗声道:“她病了,喝不得酒,没来!”
“病了,怎么都病了?”果格尔还在疑惑,耳边已爆发出一阵大笑。
果格尔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众人再笑。由巳弗瞪着果格尔,这臭小子,专会在外人面前丢人!
果格尔心虚,低头不敢看由巳弗,心里却高兴起来,那副将说的倒也不错,当时看他背影,就不那么魁梧,果然勇者不在其外!明日殿下走了,定要去结交一番。却不知由巳弗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叫你拆台,等着!
由于果格尔的缘故,除了由巳弗,几人都高兴起来。你来我往又是敬酒又是互送祝福。尤其是拉勿黎,她一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以后要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独自求存,想想都不易。这几日同生共死,还谈不上互相了解,但多少也有了些感情。李征赠她一块玉佩,蒙哥叮嘱她有小事可以找哈奇帮忙。连戚杨都给了她一件软甲,说是魏梁准备的。
陈崇默默喝酒,不说话也没送什么。
由巳弗看在眼里,唯恐天下不乱:“陈崇将军,大家都送了礼物,你呢?”
拉勿黎解围:“或许是身上没带什么吧,没关系,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我好。”
陈崇抬头看着她,挤出一丝苦笑:“我确实没什么好送的,不如就送你一个大哥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有什么需要,来大周找我,不论怎样,总有你一个安身之处!干!”仰头直接提壶往嘴里倒。
拉勿黎眼眶湿润了,他还是那句话。可是就算真有什么变故,她还回的了头吗?
由巳弗笑道:“陈将军,看你说的,拉勿黎小姐来我北原,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怎会让她受委屈?你这娘家大哥恐怕没有用武之地!”
“那当然是最好!”陈崇转向由巳弗,“大汗派了大殿下亲自来迎,自是表明了态度。我们相信大汗的诚意。但北原地大,大汗事忙,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还请大殿下多看顾一些。我陈崇不才,但我陈家在大周还是能说几句话的。”
威胁?由巳弗眼珠一转,但见陈崇眼中并无凌厉之气,那就算作请求?
“好,拉勿黎小姐能得这样一位大哥倾力相助,本殿下也为她高兴。来,为两位结下兄妹之谊,我们为他们干一杯!”
拉勿黎喝下这一杯,两行热泪滚滚落下,迷蒙的泪眼,只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身形。哽咽着说道:“大哥……”
陈崇喉头发紧,不出声,对着拉勿黎的方向举一下酒壶,再喝几大口。
李征神色凝重,陈崇这样的世家子弟,是不能轻许诺言的,因为一言既出,为了这个子弟的脸面,即便不怎么情愿,家族也会尽力成全。可这个人在族中的地位却要因这承诺受很大的影响。陈崇这是……
李征看向拉勿黎,长叹一声,闷头喝了起来。
夜色深重,众人辞别由巳弗,各自回帐篷。拉勿黎走在最后,由巳弗走过去低声道:“还以为你空有美貌,恐斗不过我母亲,如今看来,你这手段着实高超,那姓陈的被你迷的亲娘姓什么都忘了吧!”
“你闭嘴!”拉勿黎怒道。
“哈哈哈,大概他没见过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吧,真吓死我了!哈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拉勿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的跺脚。
果格尔心不在焉跟着由巳弗,心里想着明天去见魏梁,该怎么打招呼。英雄惜英雄,他自问勇武,但身在北原,并无战事供他施展。骨子里流着战斗的血液,听着窝阔伦的伟大传说,每一个北原儿郎都梦想着沙场扬威。自己没经历过,对经历过那残酷又热血战事的人便即是羡慕又是崇拜,所以,他一定要去见见这个魏梁!
奇怪的是,明明李征也是从血战中杀出来的,偏他对他没什么感觉。
“果格尔啊,回去收拾收拾,早点睡,明天跟我一起走。”
“什么?”果格尔惊道:“不是让我留下陪他们吗?”
由巳弗嘴角含着的笑,掩在浓浓的夜色中:“我改主意了。你这个人太重感情,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在战场上对上的,你今日跟他们称兄道弟,明日上了战场,怎么动手?”
“可是,可是……”果格尔结结巴巴,我还没有见过他啊!这话不能说,说了,他现在就得走。“可是我东西一点都没有收拾,现在喝的头都晕了,怎么走?”
“又不是出来游玩,你能带多少东西,随便让他们收收,丢了什么,大不了来日我补给你!”
……
果格尔沉默的点点头。明天走,今晚还有时间。
由巳弗亲眼看着果格尔进了帐篷,转身吩咐手下:“去把哈奇叫来。”
“是。”
等着由巳弗走远,果格尔探出个脑袋,淘气笑道:“管那么多,比我父亲都烦!”蹑手蹑脚出了自己营地。
哈奇今日不值夜,都脱了衣服要睡了,被叫出来也不敢不满,恭恭敬敬的跟在来人身后。被殿下召见,可是格外的荣耀!
“殿下!”哈奇行着大礼。
“免礼,这么晚叫你来,是有些事想要知道。”
“殿下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是哈奇知道的,必定如实告知殿下!”哈奇殷勤说道。
“很好,就说说你和蒙哥的事吧,你可知杀害你全族的马匪是那一路?”
这是心里最大的伤痛!
哈奇神色数变,声音也变得低沉,说道:“回殿下,属下无能,不知仇人是谁!”
由巳弗目光冰寒:“真的?你们聚族而居,马匪也是有一定的势力范围,不会随便跑到别人的地盘。你们那一带,最常出没的是哪一路,你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吗!”最后一句,声音突然拔高,把一旁侍立的侍卫吓了一跳。
哈奇也被他的声音震了一下,不过他站的远,由巳弗又太年轻,没什么威慑力。所以他还算镇定,沉重的说道:“当年不比现在啊,殿下!那时候部落有很多,大家都打来打去争地盘,马匪也是四处流窜,根本不好找到底是哪一路干的。而且,当时我们还年轻,不太懂事,只知悲痛,也忘了收集线索找寻仇人,看到亲人们血肉模糊死不瞑目,只想着尽快让他们入土,不至于暴尸荒野……”再一次想到当年惨状,哈奇虽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也不免再一次泪流满面。
由巳弗稍等片刻,让他稳定情绪。再问道:“蒙哥的亲人,也都死了?”
“是,都死了。”声音木然。
“他呢,有没有怪异的举动?比如,知道仇人的线索,却由于不是敌手,不敢告诉你们?”
哈奇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他跟我们一样,又气又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在此之前,他有没有特别的才智,比如,超出一般人的沉着机智?”
哈奇再摇头:“不知道,我们只是个小部落,根本没人留意过我们。”
“你们当时只有几个人,为什么不团结在一起互相照应,反而各自离开走自己的路?”
哈奇想了想:“不全是,当时安葬了亲人,我们也很不知所措。当时我们都还不大,没经过大事,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后来有两个兄弟要回母族的部落,有的要去投靠大部落,蒙哥一心想找仇人,便跟了几个货贩子四处游荡。”
这样,或许说的通。
由巳弗又道:“他跟乌云百骑之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哈奇摇头:“分开后,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并没有说太多事。这次我问他了,他说是贩货时遇到马匪,被他们救了。”
“被他们救了,如此大恩,要怎么感谢呢?”
“乌云百骑主要是杀马匪,救他们可能只是顺手为之,所以,没有要他们报答。”
“哇,真是高义,让人叹服!如果换了是本殿下,多少也会提些要求的。甚或,为了招揽某些看重的人才,还会不得已使些手段。比如,故意逼得他走上绝路,再帮他度过难关,这样一来,比任何的威逼利诱都更有成效!”
哈奇长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他。由巳弗笑道:“当然,本殿下只是说着玩的。若真那么做了,真相大白之时,本殿下的脑袋说不定就不知不觉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