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对平家那摊子事情都是有所耳闻的, 男人们不便发表看法。但从脸色上能看出来, 不仅是梁驸马, 就是二皇子和韩王世子, 对于平家那孙媳妇都是不屑的。
永安公主说完,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赵燕娘, 也就是个作死的蠢货!”
“那蠢货倒是命好。”祁宏说道,看一眼雉娘。
他可没有忘记第一次在天音寺中,那蠢货是如何欺负表姐的。
永安公主从不将雉娘和赵家的其它人相提并论, 在她的心中,秀姨和雉娘可不是赵家人。
以前那赵凤娘,她就看不上, 太假, 太会装。可是母后另眼相看,给了赵凤娘不小的体面。看到赵燕娘, 就能想像得到生母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那样的生母生出来的孩子, 本性能好到哪里去。
男人们都默不作声, 娶了那样的女子, 平晁也是真够倒霉的。二皇子无所谓地笑道, “不闹就不闹。”
梁驸马和胥良川对视一眼,交汇着只有两个人才能看懂的眼神。
雉娘突然又有些犯困, 忍不住捂着嘴,胥良川瞧着对面的小妻子开始打哈欠, 站起身来, “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
“也是,我们也该回去了。”
梁驸马也起身,酒楼外面的百姓已经开始散去,时辰也不早。两拔人相互道别,各自上马车打道回府。
一坐上马车,雉娘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心里不想睡,可是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本想着是不是该说说心里的怀疑。最后偎在胥良川的怀中,睡了过去。
胥良川用大氅将她包紧,拥在怀中,小声地让车夫再行慢些,以免将她颠醒。
到了胥府,雉娘已经熟睡,高大的男子将她包好小心地抱下马车。
抱进屋子,除去外衣,轻轻地将她放置在塌上,她咕哝一声,侧头睡去。
他却半点睡意也没有,看着她的睡颜,直到深夜。
雉娘睡醒后,身边的男人已经起身。她睁着眼,身子懒懒的,半点也不想动。想着请大夫来把脉,又怕万一弄错,过早地惊动婆家人,白高兴一场。
她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身体却开始现出端倪。
一起身,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胸口闷闷的,什么也不想吃,脸色自然有些不太好。连乌朵都瞧出端倪,试探着小声道,“少夫人,您这个月没有换洗,要不要请大夫把个脉?”
雉娘想着,也好。
“你去请大夫,就说我头晕,其它都不要说。”
乌朵得令,火急急地去请大夫。胥老夫人听着执墨来报,说少夫人请大夫了,她心里高兴,起身想前去。想了想重新坐下,万一不是,雉娘肯定会难过。
索性坐着,让执墨留意那边的动静。
老大夫搭着脉,沉思半晌,“少夫人身子没有毛病,从肪像上看,圆滑似走珠,只不过时日尚浅,等过些日子才能确诊。最近这段时间,少夫人应注意饮食,岂辛少盐。”
雉娘已有所感,倒没有太过惊讶。身后的青杏和乌朵却是喜出望外,将老大夫送出院子。
早就留意着的执墨得到消息,飞快去禀报胥老夫人,胥老夫人高兴地立马就朝雉娘的院子里去。
一进门,连说三个好字。
她就说自己从来没有看走眼过,雉娘别看娇娇的,看身子骨,就是个好生养的。这不,一进胥家门就怀上了,算日子应该是新婚几日就上身的。等到年底,家里就要添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想想都让人开怀。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大夫说日子太浅,不能确诊。”
“老大夫为人谨慎,没有八成的把握,他不会说日子太浅。你就放心好了,最近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准备,咱们家主子就这么几个人,不用讲什么虚礼。”
雉娘应下。
胥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不一会儿,胥夫人也得了消息,满面春风地赶过来。
忙不迭地细细叮嘱,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还有一些忌讳。青杏和乌朵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很快,胥阁老和胥良川父子也得到消息。彼时,父子二人正说道朝中的局势,听闻消息,胥阁老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意。
“这是好事,添丁进口,延续香火,是胥家之福。你平日里多费些心,一定要让儿媳妇好好养胎。”
“是,父亲,儿子明白。”
胥良川应着,接下来和父亲的谈话明显有些走神,胥阁老倒也没说什么,笑笑让他回院子去看看。
他立马站起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虽然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动作还是如常般地飘逸,脚步却明显加快,后面的许敢都有些跟不上。
等他进屋时,雉娘正靠坐在软塌上,发着呆。见到他进来,先是高兴,然后脸泛红晕。
他静静地坐在软塌的另一边,望着她。眸色深暗如渊,里面全是看不懂的情绪,雉娘的心往下沉,怎么他不高兴吗?
“你是不是不太欢喜?”
“不,我很欢喜。”
他欢喜吗?怎么这么个表情,怪有些吓人的。
昨夜里似是怀疑她有孕,他就失了眠。现在肯定她有了他的骨肉,这种感觉太过复杂,想狂喜却又无法表露出来。
他的面容慢慢带出情绪,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一丝呼之欲出的扭曲,似喜似哭。
雉娘纳闷,至于吗?
方才脸色还在吓人,现在似乎惊喜得脸都变了形。古代人想生多少都无所谓,有子嗣应该是很平常的事情吧。
“大夫说现在日子还浅,要多注意一些。”
胥良川从情绪中反应过来,“都有哪些要注意的?”
“青杏和乌朵记得着,就是一些辛辣阴寒之物不能食,还有动作小心一些。”
“好。”他站起身,因为起得急,连长袍的下摆都没有整理,就让青杏和乌朵进来,让两人将老大夫和胥夫人叮嘱过的话重复一遍。
青杏和乌朵一字不差地将那些要留心忌讳的话重说一遍,他静静地聆听着,默默地记在心上。
雉娘含笑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如此珍视这个孩子的到来,事无巨细地过问,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古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她以为他应该只是吩咐下人们照顾好她,仅此而已,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仔细地过问。
他将那些忌讳熟记于心,这个孩子对于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对于整个胥家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前世里,胥家在他和岳弟的手上是断了香火的,这个孩子的到来,预示着今生今世,胥家和他,都会有完全不一样的命运。
再说,对于他自己来说,可以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人生之喜,莫过于金榜提名,洞房花烛,但之于他,前者已经看淡,后者已经拥有。他的人生又一喜,便是老来得子,以慰前生。
雉娘怀上的日子尚浅,不宜张扬,府里面的人都心照不宣。青杏和乌朵更加的用心服侍,胥老夫人和胥夫人命厨房变着花样做吃食。
无奈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挑嘴的,她闻不得半点的油腥味,但凡是有些气味的东西都闻不得。屋子里的熏香都撤下去,端上来的汤水除了洒些盐花,什么也不放。
饶是这样,每天能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也不多,倒是瓜果之类的,吃得颇为爽口。只不过这个时节,出产的瓜果类极为稀少。好在皇后不知是不是听到什么,赏下不少的贡果。
眼看着元宵一过,就迎来太子的大婚,一般的习俗都是大婚前一日女方家中办喜宴。
胥老夫人一早就交待过,让雉娘好好养身子,去平家贺喜之事就交给胥夫人。雉娘想着平家的那些个事非,谁知道会不会出乱子,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找那个晦气。
胥夫人带着贺礼前往常远侯府。雉娘则和胥老夫人坐在屋子里闲聊。
为了太子的这次大婚,礼部从年前就开始一直准备,常远侯府里的嫁妆也是从平湘出生起就开始备下的。梅郡主从未想过孙女会低嫁,所以嫁妆一应都是极好的,就算是嫁入东宫也毫不逊色。
世子夫人难得地露出喜色,最近这段日子,她过得实在是受气。娶了那么个丧门星,天天作妖,好在侯爷前几日训斥一番,那丑妇收敛不少。
就算是平家出过丑事,可毕竟是皇后的娘家,平家的小姐又是嫁给东宫太子。京中的官员哪里会不卖面子,所有宴请的人都隆重到场,携带重礼。
常远侯带着世子和平晁招呼男客,世子夫人则招呼女眷,赵燕娘被侯爷勒令不准乱说话,阴着脸站在世子夫人的后面。
但凡是见过她的人官家夫人脸色都十分的微妙,世子夫人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依旧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在座的夫人们都有些错愕,就没见过如此模样不堪的媳妇,她们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世子夫人,世子有些难堪,掩饰过去。
赵燕娘几次想上前和夫人们套近乎,都被世子夫人给瞪回去,她不服气的撇撇嘴。然后看到盛装的平宝珠走过来。
在座的夫人们很多都是平宝珠的旧识,当年她们可是仰望着平宝珠的。平宝珠本来不想出来的,她再怎么样也是个被补休回家的女子,在大喜的日子里,是要避晦的。
谁知不小心听到外面下人们的议论,说她现在被赵燕娘给压住,连人都不敢见。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场就将那几个下人狠狠地打了板子,描眉画眼,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来到宴会的前院。
世子夫人频频冲她使眼色,可平宝珠装作没有看到。尤其是看到以前围在她身边讨好的人,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的坐在席上,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赵燕娘正憋着气,看到她出现,嘴里开始不饶人,“姑姑,今日是湘姐儿大喜的日子,你一个弃妇,不应该来的。要是冲撞了喜气,以后湘姐儿可是要埋怨你一辈子的。”
有的夫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则捂嘴偷笑。
平宝珠本就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看到赵燕娘那讥笑的脸,火冒三丈。这个丑妇,居然敢公开嘲笑她。
“你又能好得到哪里去,不知羞的东西,还有脸赖在侯府。”
众人的脸色大变,世子夫人急得不行,一边喝令赵燕娘住嘴,一边去拉平宝珠,想将人拉回去。
赵燕娘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在夫人们跟前露个脸,听到平宝珠如此不顾她的脸面,哪里肯依,大声嚷着,要和平宝珠拼命。
平宝珠最近这段日子实在是憋屈,也是火上心头,世子夫人都没有拉住,两人就扭打成一团。
女眷这边乱哄哄,有人去平湘的院子里报信。
平湘听闻此事,气得直哭。今天是她大好的日子,她们还要这样闹,哪里将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她提着裙子,就冲到了前院。
抖着手指着平宝珠和赵燕娘,“你们闹够了没有?”
世子夫人气苦,赶紧让人扶女儿回去,“你可是新娘子,如此抛头露面,传扬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
“娘,你怎么不拦着她们,让她们这样闹,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平湘跺着脚,眼泪流下来。
世子夫人心疼不已,最后还是韩王妃看不下去,让呆在一边的下人去将两人扯开,分别送到各自的院子。
一场闹剧这才收场,平湘也被劝回去。
赵燕娘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刘嬷嬷见她生气,忙道,“少夫人,您莫气。姑奶奶也没讨到好。您仔细想想,府中现在忙得人脚不沾地,您能在屋子里歇歇,岂不是美事。要不奴婢给您沏杯茶。”
赵燕娘小眼一斜,理理扯乱的头发,让她弄去。
不一会儿,有个丫头端来一盘点心,说是世子夫人担心她气坏身子,让人将刚出锅的点心给她端来一份。
赵燕娘得意地笑起来,她就说侯府的人要供着自己,看谁敢把自己怎么样。
她一边吃点心,一边喝着茶水,心里美得不行。
不一会儿腹中有些饿,吩咐自己的丫头去厨房弄些备好的酒菜,丫头领命,不一会儿,端来几碟子好菜,都是美味佳肴。
赵燕娘闻着那香气就受不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吃饱喝足,身子开始乏困。将刘嬷嬷和丫头们赶出去,自己脱衣上塌睡觉。吩咐她们有什么事情,及时叫她。
前院里,宾客们都已经到齐,世子夫人勉强地挤着笑,忙不停地招呼着,坐在上座的韩王妃和胥夫人交换一个眼色,心里都在摇头。
平家娶了这么个媳妇,加上不省心的平宝珠,以后的日子还有得瞧。
世子夫人可没有梅郡主的手段,当年梅郡主就是瞧中世子夫人软绵的性子,才为儿子聘娶的。梅郡主恐怕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侯府休掉,留下立不起来的儿媳妇,哪里能撑得起侯府。
侯府的主母当不起势,颓势已现。
本来侯府中所有的事情都是梅郡主做主,世子夫人从来没有管过中馈,也没有操持过如此大的宴会,颇有些手忙脚乱。
下人们也跟个无头的苍蝇一般,被指使得团团转,看起来人人都很忙,可事情还是一团糟。
韩王世子夫人不停地摇头,众夫人们看在眼里,面上不地露声色,刚才的事情一出,她们心里都带着看笑话的成份。
梅郡主被休,皇后娘娘没有发话,夫人们的心中雪亮。必是皇后对侯府不满,要不然太子大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提前派人来平家帮衬?
好在礼部按规矩派了人来,接下来也没出什么事。
胥夫人没有留下吃晚宴,就提前告辞,回来说起赵燕娘,不停地摇头。听说亲家前头的那位就是个阴毒的,难怪会教出赵燕娘那样的女儿。
胥老夫人睿智地道,“等着吧,常远侯府有这么个媳妇,以后还有得闹。眼下常远侯还在,真到那一天,世子夫人是压不住她的。”
胥夫人叹气,平家也真够糟心的,娶进门的女人怎么没有一个省心的。
雉娘不接这样的话,赵燕娘是她的二姐,再有不是,大家心知肚明。若是她也出口谝诽,未免给人气量太小的印象。
祖孙婆媳几人略说会话,胥老夫人就催着雉娘去休息。
雉娘笑着应下,她确实是有些乏了。最近几日,她明显觉得精神有些不济,加上胃口也不太好,脸色看起来有些白,瞧着更加惹人怜。
她回院子后就脱衣躺下,睡到大约戌时,被外面说话的声音吵醒。
隐约听到谁死了。
她心里一激灵,拥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