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月因为龙啸营的事情,公子和武青城都在宫中,那两人求见了好几次,可公子都让回了,武青城也毫无想见的意向,甚至在许多次出任务的时候,明知道初画姑娘在宫中岚桥边上等待,于是刻意绕开了那个地方,选择了一条比较远的路,也是不想见面。
拒绝的这么彻底,却没想到那两个名门闺秀,竟然还都如此坚持,这也是见了鬼。
当然,最见鬼的不是这个,最见鬼的是他们的丞相大人令狐翊,从来就是一只狐狸,圆滑得很,让人捉摸不住他的喜好,他也从来不多管任何闲事,可这些年来,据说他总是闲着没事,就去镇南王府的府上,也就是婧郡主家中做客。起初大家都以为,他这是对婧郡主有意,可是万万没想到……
听说他去了之后,就各种夸赞武青城,简直把武青城给说成了一朵花,特别的建议镇南王把婧郡主嫁给武青城。这让一众下人们,完全都get不到这是什么梗。大家都不明白这是为啥,还有人猜测他莫非是对初画姑娘有意思,希望武青城娶了婧郡主,他才有机会?
然而,似乎他对初画姑娘,也没什么想法,见面的时候根本都认不出来。
倒是苦了镇南王,有事儿没事儿就看见对方登门造访,专程上门来拉皮条,对方是丞相,也是位高权重,也不好把他赶出去。这几年都听得耳朵出茧了,若非婧郡主态度坚决,镇南王早就受不住,去求皇帝陛下给武青城和婧郡主赐婚了。
都不知道是一些什么冤孽……
众人的心思百转,倒是等着冥吟啸开口。原本以为对方还是会如同往常一样,表示不见。却没想到,冥吟啸闻言,竟扯了扯唇角,轻声道:“让她进来!”
“啊?呃……是!”下人匆忙应了一声之后,很快地出去了。
心里头禁不住琢磨着,这莫不是婧郡主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心里头这般思索着,嘴上也并不敢多话,应完之后,就出门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鹅黄色华服的女子,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刚刚进门,就和在丞相大人令狐翊的拉皮条之下,不得已搞出来一堆绯闻的对象武青城,不期而遇。两人眼神交汇之间,却是谁的眼神都不好看,看着就像是隔世的仇人,让旁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纷纷表示不理解,丞相大人的脑回路到底是咋样的,显然这两个人的皮条,根本就不支持随便拉啊。
史思婧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对这个武青城喜欢不起来,明明对方也没有得罪过自己,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对方就是敌人!事实上除了武青城她不喜欢之外,令狐翊那个狐狸一样的男人,她也不喜欢,可到底为什么讨厌这两个人,她也说不上来。
尽管不日之前,她和令狐翊……
进了宫殿之后,看见站在桌案边上的那一抹人影,她骤然开始心头狂跳。
他似乎就是从欲海中生出来的妖魅,不管男男女女,在看见他的那一瞬,总是不可克制自己心头的躁动,想要不顾一切地靠近他。只看了一眼之后,她很快地低下头,行了一个礼,却不知道当如何称呼,于是便并没有称呼,只尴尬地僵硬着,没有动。
冥吟啸却睨了她一眼,靡艳的声线,缓缓地道:“起来吧!”
“是!”她音色清浅,听来竟如百灵鸟的歌喉一般动听,然而,冥吟啸却并无丝毫动容,甚至都未曾多看她一眼。
他轻声询问:“来找我,有事吗?”
“我……”史思婧站起身,对于这个问题,却是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却是羞怯着不敢看对方的眼,脸色也慢慢红了起来。来找他,有什么事吗?其实并没有,只是想见他而已。袖袍之下,手心攥着一方绣帕,是她亲手绣上去的鸳鸯戏水。
犹疑着想拿出来送给他,却又碍于女儿家的颜面,害怕被他拒绝,就这样犹豫着……
可,他先开口了。靡艳的声线,令人听不出几分温度,轻声道:“我以为你来找我,是为了解释你和令狐翊合谋的事!”
他这话一出,语中听不出喜怒,却让史思婧骤然面色惨白一片,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整个人却开始颤抖起来,袖袍之下攥着绣帕的手,险些抓握不住。下一瞬,她听见他冰冷的声线,自头顶响起:“还是,镇南王府已经打算谋反了?”
他话音落下,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敲打在她心头。
腿一软,她立即就跪了下去:“这糊涂事,是我一个人做的,与镇南王府无关,与父王无关!您要降罪,降罪我一个人足以,父王他多年来对朝廷忠心耿耿,请您不要迁怒父王!”
“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应下了吗?”对她的坦诚,冥吟啸倒有几分意外,剑眉微微扬了扬。
史思婧闭上眼,轻声道:“陛下,臣女是不会骗您的……即便您要定下我的死罪,我也是不会欺瞒您的!”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忽然笑了,轻声道:“将洛子夜送出海的狐狸动了手脚,合谋刺杀冥胤昭,于公于私,的确都是要命的死罪!”
史思婧通身一僵,却没想到,她不过在一只狐狸的身上动了手脚,在陛下眼中,就已经是死罪了!那个洛子夜,就真的像是令狐翊说的,于冥吟啸心中,就是碰都不能碰的吗?她是见过洛子夜的,那几个月那女人一直就在皇宫里头,比宫里的女主人更像是女主人。
她知道对方是陛下的心头爱,故而都不敢动洛子夜一根寒毛,甚至心思都没有动过,她只是对一只狐狸做了一下手脚,目的是让陛下回来,却万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在陛下眼中也是死罪。
她低下头开口道:“陛下,臣女让人放在翠花身上的毒,只要有幽冥草就能解开,这草只有凤溟有,可绝对不至于致命,只要您回来取到解药,就能解开它身上的毒性,并不会让洛子夜因此开罪煌墷大陆的女王。至于臣女引开了宫中的人,让丞相大人暗中刺杀您的胞弟,也不过是知道您思弟心切,知道他出事,便一定会回来,丞相也没有打算要如今龙椅之上那人的性命。我们两个人所做的事情,都只是希望您归国而已,绝无半点谋逆之心!”
这话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刺杀了冥胤昭还说自己并无谋逆之心,或许一听就知道是谎言,可话从史思婧的口中说出来,却令人清楚,这的确是事实,他们两个人还真的没打算谋反。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倒又笑了,靡艳的声线,莫名给人阴鸷的味道:“若非知道你们没有谋逆之心,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安然地活到今日?令狐翊都知道,此事必定触到朕的逆鳞,连日都不敢出现在朕面前,你却胆大包天,竟然还敢来,或者你认为朕会被你们蒙在鼓里,浑然不知这是你们做的好事?”
翠花还未被送出皇宫,就已经先中毒。
此事他知晓中的是何毒之后,便让人不必禀报给洛子夜,预备派人回凤溟取幽冥草。而几乎是在同时,就收到了冥胤昭遇刺受伤的消息,这意味着有人希望他回来还不够,还必须立即亲自回来,甚至是回来许久,陪着冥胤昭养伤,直到对方痊愈。
他回来之后,并未动手,可并不代表他浑然不知,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
“臣女不敢!”她知道瞒不过他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早就知道真相。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低下头,“此事是臣女做的,臣女愿意承担,请陛下不要迁怒镇南王府!”
冥吟啸闻言,扬声问道:“朕倒是听说,镇南王府有个好东西!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您是说……璃火珠?”史思婧霍然抬首,看向他。她就该知道,对方是对璃火珠感兴趣的!璃火珠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至宝,这东西对固本培元有奇效,尤其对于某些长期服用某种药物,以至于身体结构发生变化的人而言,只要佩戴上那东西,不出三年,身体就能恢复如初。
从她当初知道洛子夜是个女人,又看见对方身上喉结的时候,她就知道,陛下会对那个东西感兴趣。
冥吟啸倒也坦诚:“不错!一颗璃火珠,换镇南王府满门的性命。回去跟你父王好好商量,朕明日要知道结果!”
“陛下您要我传家之宝,就不怕父王反了吗?”这世上知道凤溟皇室有双生子的,没有几个人,而父王作为心腹就是其中之一,自己作为父王的独女,也是小时候无意中知道的。璃火珠是他们镇南王府世代相传的宝物,祖上有遗训不外传,不外借,可冥吟啸竟然要!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倒是笑了:“是镇南王府做错事在先,镇南王会感谢朕的仁慈!”
他这话一出,史思婧瘫坐在地,不错!父王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是自己犯了死罪在先,一定会将那东西交出来,并谢主隆恩,给他们镇南王府一个机会。她霍然意识过来什么,看向冥吟啸。
沉声问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和令狐翊以为算计了您,可事实上璃火珠早就是您的目的……”他们这算是反被算计了吗?
冥吟啸闻言轻笑:“璃火珠早就是朕的目的不假,今日不问你拿,将来朕也会有别的方式去拿。如今之事,不过正中了朕的下怀罢了!”
他若是早就知道,定不会让他们这么做,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自然就应当走下一步棋。
史思婧仰头看向他,语气开始咄咄逼人:“洛子夜身上的药性,只要服药三年,就能调理过来,您何必一定要璃火珠?”
而他下一句话,令她眸中所有的火焰,都尽数熄灭。
他精致的薄唇微扬,轻声道:“不错,服药三年,就可以解开。可是……她怕苦!”
史思婧颓然瘫坐在地,多可笑的理由……这个人等着自己送上门来,就是为了要璃火珠,而理由竟然只是,药太苦了,洛子夜怕苦,所以才要用璃火珠去帮她恢复身体。那她算什么?她和令狐翊的一场设计,让他回国又是为了什么?
她看见他艳红色的锦袍,从自己面前的地面上,拖曳而过。离自己越来越远……
旋即他靡艳的声线传来,轻声道:“下去吧。还有,朕不会是您的良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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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反正没有我家臭臭的大!
他还要这样,把她所有的希望,都湮灭的同时,还要狠狠碾碎。
告诉她他不是她的良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她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殿外而去。出门之后,看着远天之上的一弯圆月,她骤然笑起来。
是谁永远活在梦里。
是谁永不知觉醒。
当梦已经如同水中的波纹,被狠狠搅碎,是当继续坚持,坚持去捞自己明知道永远得不到的,还是当立即觉醒,承认自己十多年来的坚持,不过都是无用功,是世上最毫无意义的事。承认自己永远得不到他的欢喜,得不到他的怜惜,甚至得不到他偶尔的回眸。她就像一个孤独的舞者,以她自以为最美的姿态绽开,而从开始到结束,为她的舞姿惊艳的人,只有她自己。
武青城回来之后,就看见她跌坐在门口的那一幕。
嘴角微微扯了扯,这样的结果并不在他意料之外。只是,这样的承受力都没有,还自以为能永远陪在公子身边吗?天真!跟他这么多年来,在公子身边看的这些比起来,都算得了什么?
从她身侧走过的时候,他语中带有几分讥诮:“自作聪明!”
史思婧脸一白……
……
“哦?我以为如果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爷会说好小呢!”洛子夜面带微笑。
轩苍墨尘闻言,倒也不生气。寻常男人被踩了这样的雷点,早就气炸了。他反而笑了,凑近她,温声询问:“或者你想看看?”
寻常女人听了这种话,也当面色惊变,指不定一巴掌就挥到对面男人的脸上了。
而洛子夜也不是寻常女人,她闻言,气定神闲的一笑,低下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慢腾腾地道:“反正不会比我家臭臭大,爷就不看了,免得太蔫了,辣眼睛!”
这话洛子夜觉得是真的,找遍全天下,比得上他们家臭臭的,估计也没几个。
轩苍墨尘唇角笑意微僵,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他自己也曾提及,但是从洛子夜的口中听见这种话,却还是蛰心。那笑意只是一瞬间的僵硬之后,便很快地恢复原貌,他慢腾腾地站稳,方才面上隐忍的疼痛,也尽数消失不见。
却是轻轻笑着,看着洛子夜:“洛子夜,当日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是的!半点印象都没有,所以我个人认为这意味着我们当日什么都没有发生!”洛子夜面带微笑,眼神却在往门外瞟。示意他可以走了!
他闻言低低地笑起来,没走,却是忽然从她耳畔侧过,轻声道:“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证明你没看见过。没见过,焉知我不如他?”
洛子夜一僵。
她觉得轩苍墨尘都快变成老司机了,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开车,讲一些暧昧的话题!偏头看他一眼:“轩苍墨尘,你还要脸吗?”
这是不是都不要脸了,啥话都说得出来。
“比起脸,我更想要你!”他说完,轻笑一声,不等洛子夜再答话,便转身而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又道,“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或者你希望凤无俦因为你,沦为天下人口中的笑柄,身败名裂!”
话落,大步出门。
洛子夜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茶杯,细细端详,算是明白了轩苍墨尘口中的所谓毁了她,就能让她属于他是什么意思。要是真的让他在外头宣扬这种不知道有没有的事儿,声名受损的人,岂止凤无俦一个人?
她洛子夜也是其中之一,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的荡丨妇。
轩苍墨尘要是真的这么干,那还真的算是闹得不死不休了。然而回忆了一下他方才的样子,都已经疯了一半的他,是毫无疑问的,真的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洛子夜眸色微冷,眼底浮现出来几分杀意。
而这时候,床榻上的澹台毓糖,动了动。洛子夜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慢慢睁开眼,很快地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到了澹台毓糖跟前,伸出手将她扶起来:“你感觉怎么样?”
她的面色依旧很苍白,看了一眼洛子夜,第一句依旧还是问:“项阳哥哥,不……武项阳怎么样了?”
这种一醒来都不先问问自己怎么样了,却先问一个负心汉怎么样了的模式,洛子夜表示自己看不懂。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澹台毓糖对视,想着武项阳的情况自己能不能说,然而在看见澹台毓糖眼中的坚持,似乎此刻她若是不说,这姑娘就会立即离开去找其他的人问询此事,洛子夜还是说了。
“你的血已经放了许多,但是你应当记得,你当时是受不住晕过去了。百里瑾宸的意思是,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如果继续放血他未必还能保证你的安全,但是现在救武项阳,血还不够。所以他的意思是,要不要救武项阳,这个要你自己醒来之后才能决定……”洛子夜说完之后,也感觉武项阳的存在,真的是很让人讨厌。
心里头也是不明白就这么一个渣男,澹台毓糖为啥还要喜欢他,还是这样挖心挖肺,掏心掏肺的喜欢。
她看了一眼澹台毓糖:“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是不会再救他了。真的!如果他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甚至是朋友之谊,你要坚持救他我都没意见,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不仅仅如此,他还害你。你这样……”
她话说到这里,忽然被澹台毓糖打断:“洛子夜……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这么幸运!”
她这话一出,洛子夜表情僵了僵。而澹台毓糖继续道:“你真的很幸运不是吗?你爱着的人,不顾一切的爱着你。而就算你们分开的时候,也还有爱着你的人,无怨无悔无欲无求地照顾你。洛子夜,你知道吗?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拥有的。也并不是每个人,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爱上自己。我的确曾经怨恨过武项阳,可后来,我慢慢的想通了!”
说着这话,她看向洛子夜,笑了起来:“他根本就不爱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既然他不爱我,他眼里看得到的当然是利益,是他眼前想做成的事。他只是把我当成他棋局上的一颗棋子算计了而已,而我能因为自己是爱他的,就大骂他无情无义吗?那我未免太天真了!”
她这话一出,洛子夜也颔首。
澹台毓糖其实没说错,若是武项阳原本跟她是相爱的,那么对方的所作所为,就真的是猪狗不如。可偏偏武项阳从未明确表示过,自己也是喜欢澹台毓糖的,那么,又怎能怪这个人没有看在自己喜欢他的份上,就不算计自己?
唯独,就是骂一句武项阳,竟然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来算计对方,这很卑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