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明珠刚刚说完,这几个寻事的壮汉竟是哄堂大笑。满场喧哗中,其中一个状似领头的,笑得分外猥琐。
“都是被人玩腻的烂人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识相的,随爷爷几个走一趟,哥哥们定会好好疼你!”一边说,那双眼更是毫无忌惮地在明珠身上窜,好似她没有穿衣裳一般。
这般无礼的举动,自是气得明家诸人咬牙切齿;鲁班娘子性格爽利,平素又好打抱不平,现在把明珠当做朋友,亦是恨不得上去把这些下作之人的双眼戳瞎。她微微侧身,挡在明珠跟前,避开了那些玩味的目光,声音也寒了下来。
“天子脚下,皇城盛京,岂容你等劣徒无法无天!!!尔等持械前来,按照大魏律法,便要服五年的徭役!”
“什么徭役!哪里来的臭婆娘,也要多管闲事?!兄弟们,给我上!”
众人一愣,忙把明珠团团围住,生怕她有什么差池;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伙壮汉却是理都不理众人,只对着馥兰馆的大门冲将进,随着四下打砸声起,众人才恍然过来,这群人表面上是调戏明珠,实则却是来砸场子的!
混乱中,明家的护卫、香铺的伙计也冲将进去,和那伙壮汉打成一团,冬莺急得眼泪都要出来的,和鲁班娘子一起护着明珠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不住重复。
“竹青怎么这么慢,去报官了半天还不见回来!”
“实在太过分了!”鲁班娘子生怕明珠一个冲动上去和那些人拼命,死死拉住她的手臂,好生安慰。
“明姑娘不要担心,官府的人很快便会来的。”
明珠没有做声,只视线从馥兰馆的方向移开,慢慢环视。聚拢瞧热闹的百姓、摆摊的小贩、路过的行人等等等等,因为这般变故,唯恐伤及自己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如今周遭还不时关注这边动静的,除了自己这边的当事人,便是旁边店铺、酒楼的人,其中馥兰馆对面的聚贤楼二楼临窗雅间什么人一闪而过,明珠目光一瞬聚起,目中闪过狠戾。
恰在此时,只听远远一声。
“官府的人来了!”
冬莺精神一震,看到打头的姬尘,更是难掩激动。
“小姐,是京兆尹的姬大人!”
明珠别过视线,一眼也看到了最前面身着银甲的男子,不知怎的,看到姬尘那张脸,明珠大脑一片空白,眼角竟有些酸,内心更是涌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委屈,只恨不得下一秒就扑倒他的怀中寻找庇护。
袖下的手指紧紧蜷起握住。这个感觉让明珠陌生,同时还有些……震撼!重生归来,她以为自己已然在地府三年学会了独自前行,没想到却还是没有断绝依赖之心!更何况……想要依赖的人……
明珠深深闭眼,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恶劣的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在她的心中有了不同……
京兆尹的人一拥而上,饶是有几个劣徒逃脱了,却还是生擒了其中的两个。看场面已然安定,姬尘走到明珠面前。
“你没事吧?”
少女似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到,浑身一震,待再转身对上姬尘清隽的面容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谢大人关心,明珠无事。”
姬尘空洞的眸子慢慢划过明珠的面庞,见明珠咬着唇不说话,冬莺和鲁班娘子早是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方才的情形述说了一遍。
“是我疏忽了。”
明珠一愣,姬尘朝后唤了一声,走上来一个凶神恶煞的黑壮男子,却是随他去寿王别苑拜会的虚宿。几人尚有些无法会意,只听他吩咐道。
“你先送明姑娘回去,其余的,我再安排。”
这般斩钉截铁,竟是径自为明珠做主的意思。不过发生这档子事,众人也没有再去赴宴吃饭的心思,鲁班娘子主动和明珠告辞,只让她好好休息,铺子的翻新事宜交给她便好;明珠把她送上马车,回头见姬尘还等在一边,大抵有事要和她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明珠却是有些别扭地偏过了视线,只做没有看见。
冬莺提醒。
“小姐,姬大人似乎在等您。”
可明珠只是冷着脸上了马车,却是不闻不问,冬莺疑惑,到底不敢发问。见那个黑壮的男子也打马跟上来,到底是闭了嘴。
只一晃眼,明府便到了。明家香铺被砸一事已由店中伙计先人一步传了过来,听到明珠回来了,明家父子忙起身出来迎接,看她只是精神不振,实则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思。到底是在京兆尹当差,明瑛立时便认出了虚宿的身份,拉过冬莺一番细问,得知是姬尘的意思,立时便抱拳迎了过去,顺便让言玉珂准备了一份厚厚的红封呈送与他。
可面对明家人的热情,虚宿表现得很是平淡,明瑛碰了个软钉子,有些不悦。等明珠交代完给今日香铺中所有的伙计与护送她的护卫都准备一份压惊钱等事宜,正要回房,那虚宿竟也起身跟了过去。
明家人大吃一惊,明珠也是露出不解神色,虚宿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失礼,淡淡道。
“三爷近来不便,公子让我先跟着小姐。”
明珠眸光闪了闪,有些犹豫。昨夜她请姬尘转告季明铮的内容便是为自己寻一个武功高强的帮手,如今不知道季明铮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身边平白多了一个姬尘的人,打心底明珠有些抗拒,可她到底是个务实的人,在明家诸人不解的目光中,对虚宿福了一福。
“那有劳虚大哥了。”
“不敢,小姐唤在下虚宿就行。”
看着那个黑壮的男子随着明珠一起消失了厅堂,明堂父子大眼对小眼,皆是从对方目中看出了疑虑。
“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虚宿是姬尘身边的人,武功十分高强,很得姬尘重用。不过这家伙性子冷硬,对待京兆尹其他人从来好脸色。如今竟……”明瑛大惑不解。
“看来姬尘十有八@九是看上你妹妹了。”明堂目中闪过一道光芒,想了想又道。“昨日是寿王府的马车送你妹妹回来的?”
明瑛声音中带着遗憾。
“妹妹是这样说的,不过那时候她受惊不少,只从后门悄悄回了府。到底没能见上寿王府的人一面,却是可惜了。”
明堂也是叹了一声,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捋了捋胡须,很快便有了主意。
“这有什么,你快去准备两份厚礼,和玉珂一起去寿王别苑与姬大人府上各走一趟。”
关系,关系,有来有往便能成就!明瑛心领神会,自下去准备不提。
筵寿大街卫府门前,梁琉月今日一反常态没有打马而来,乖顺地如盛京的淑女一般乘了一顶小轿。轿子落地,她也没有火急火燎地下娇,直等到丫鬟悠瑶替她挑起帘子,这才提着裙子慢慢往内进去。
听到丫鬟禀报,梁端阳回头,果然看到自己这个堂妹已收敛不少,面上不由露出赞色。
“不错,比起从前咋咋呼呼的样子端庄了不少。”
听到堂姐夸奖,梁琉月目中也浮出神彩。
“再过不久就是贵妃娘娘的生辰,今年娘娘刚满三十整寿,按照规矩定是要大办的。届时姐姐一定要帮我!”
看梁琉月一脸欲语还羞的小儿女姿态,梁端阳自是明白她的所想,笑着揶揄。
“你有没有出息,左右就念叨着一个蒋三。如今蒋三年纪也不小了,贵妃娘娘在寿辰上定会提到他的婚事。你这些日子好好表现,把贵妃娘娘哄高兴了,下张赐婚的懿旨也不是不可能。”
这番描述听得梁琉月有些飘然,她暗自高兴,不过又突然想到什么,面上的笑意瞬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姐姐,昨日还是让那个小贱人逃了!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运气就那样好!”
梁端阳冷笑,拿着银剪利索地剪下一枝开得正盛的香桂。
“运气好?你是说因为寿王妃的船只刚好路过,救了她性命一事?”
“正是,下手的人明明看到她落水,绝迹不会有生还的希望,偏偏——”
说道后面,已是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下一秒梁琉月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姐姐,老天这样帮她,难不成……”
“什么老天帮她?!!!”梁端阳最看不上自己这个堂妹畏首畏尾的姿态。
“我才不信什么老天,若真有天道轮回这一说,你姐姐我还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所谓谋事在人,我梁端阳但凡看上什么,只会不择手段地去争取!”
“姐姐说的是!”想起面前人的种种手段,梁琉月十分服气。“不过那个明珠果真不容小觑,一回府就搅得明府人仰马翻,明家那位姨娘的死只怕和她脱不了干系!”
“左右是个小人物罢了!”梁端阳又剪下一只香桂,慢慢把修剪整理好插在桌上的胆瓶中。
“那个姨娘也是个作妖的,不过正好顺水推舟。今日明家香铺一事是你干的吧?不错,比前几次进步多了。败坏她的名声,看她今后还有什么颜面在盛京立足。”
难得被梁端阳夸奖,梁琉月难掩得意。蒋三最好集美,不过但凡男子都不会喜欢自己头顶带绿,明珠这次应该是栽了。
“对了,姐夫还没有回来吗?”
梁端阳随口应道:“他今日出京了,圣上安排了要事。”
见梁琉月面色有异,梁端阳放下银剪。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梁琉月神情犹豫,终是抵不住端阳严厉如刀的视线,支支吾吾道。
“其实......我的人今日在聚贤楼......看到了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