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穗叩齿,满目狐疑地看着韶光。
她道:“你嘴里的万家,非你本家是吗?你究竟有多恨他们?不是说万大将军和皇贵妃娘娘待你不错么,你这般帮着王爷,可有替他们想过。”
陆家的事他倒是知道的清楚。
韶光脸上的神情怔了瞬,很快他就一如往常的笑了。
“三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是站在姑母所生的两个儿子那边,他们又同万家正室较好,将来泰家得势,还有我同我母亲的活路么。三哥仁慈,有意一日他当了皇上,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保我父亲还不容易么。”
何穗闻言,朝他点了点头,“话糙理不糙,说的在理。”
韶光:“就是我将来犯了事,丢了小命,只要父亲做得不要太过分,三哥总会留他一命的。若是他和姑母自己不想活了,我也留不住。”
“可惜手边没酒,不然本姑娘当与你痛饮三百杯。”何穗双眸水光潋滟地朝他望去,韶光在那一瞬觉得,果真妖孽是要和妖孽做夫妻的。
何穗:“小公子啊,你三哥是你的天呐。”
“三嫂也是三哥的天。”韶光毫不客气地回她。
何穗被他说的愣了一瞬,回过头去,痴痴地望着赵煜。
赵煜正巧也在盯着她看,两人四目相对,何穗突然觉得脸烧得慌。
她是怎么回事?
被他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勾得魂都丢了么。
她从前没少压迫人给她当手下,梁溪满大街的孩子都怕她。
若不是在京城忌惮着煜王妃的身份,又没打算久待,也不该就陆伯阳一个小弟。
她自小在赵煜这,恃强凌弱,毫无愧疚。
直到他那次落了水,差点没救回来。
韶光说她是他的天,她是梁溪小霸王,女土匪头子,一众小弟听她吩咐,赵煜也不例外。可是不知怎么就,怪怪的。
赵煜眼下正不痛快着,突然身边人不知发什么疯朝他挨近了,像只刚从壳里剥出来的小妖怪,满眼天真好奇地打量着人世间。
“王爷,您不会,喜欢我吧?”
赵煜被她突如其来胆大无边的一句话给呛到了。
“咳咳!”
反正三哥这一生仅有的狼狈全给了三嫂,韶光瞧着妖冶至极的美人吃瘪,乐得他摇着折扇想哼小曲儿。
赵煜禁不起何穗这般目光灼灼地看他,某些不知名之物缠绕在心尖甩不掉,剪不掉,一下下挠得他心烦气躁。他稳不住呼吸,也难以启齿。
“王妃莫要自作多情。”
“切。”何穗朝他满不在意地撇撇嘴。
以往听着这话,逼着她成亲那日的一字一句她都能一字不差背下来。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她不自觉地将手覆上心口,往里压了压。
她好像喘不上气来。
何穗向来不是会强求自己之人,她眉目呆滞地靠在马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赵煜都觉得身边平日话多到没边的女人像是被人割了舌头。
“赵煜,我……本姑娘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赵煜突然觉得耳边天旋地转,他错愕地朝女子看去,只见她坐得七倒八歪,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心口不可控地狂震不止。
她方才说了什么?
正待他想要捧着她一掌可握的脸问个究竟,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羭次掀开帘子,朝他行礼道:“王爷,到咱们南镇抚司了。”
何穗还沉浸在自己一头雾水的思绪中,闻声不经意间抬头,眸中驻撞进赵煜那张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脸。
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嗯,王爷还是那般好看。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看他,同往日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何穗跳马下了车,回到自己屋里。
还没等她坐下喘口气,苡仁突然迎了上来。
她将一个装满金银珠宝的檀木雕花盒子递了过来,朝她道,“求王妃替奴婢做主,许奴婢嫁与刑部尚书之子陆伯阳为妻。”
“哟,想通了。”
何穗不急着将人扶起来。
她掂着盒子里的珠玉首饰,鬼使神差地开口问她:“你可知这城中,哪里能打金链子?上好的金链子。”
苡仁被她问得满头雾水,不知是她表态迟了,过了这个村便没了这个店,还是她另有所图。
苡仁低眉顺眼道,“那要看做何用处,送什么人。若是攀权附势,必是宫里的最佳。若是赠与心上人,还是百花洲街的银楼做的最好看。”
何穗闻言,托着下巴思索了会儿。
苡仁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若是往日她气焰嚣张并不把眼前人放在眼里,但是眼下有求于她,便是主人不开口,她连站起来都不敢。
何穗醒过神来看到苡仁还趴在她的脚边,满眼疑虑。
“怎么还跪着呢?都是要当家作主的人了,动不动还持着一身丫鬟骨,出去免不了被人笑话。”
何穗突然想到什么,去床头翻了翻,将一块牌子扔给苡仁。
苡仁慌忙接过,看了眼上头的字,吓得连跪都跪不稳。
“王妃,免……免……免死金牌,你,你……你……”
但见眼前女子一脸理所应当,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送你了啊。”
“你先退下吧。”何穗朝她道:“本妃换身衣服,待会儿随王爷入宫。”
何穗背过身,“你回去收拾收拾,嫁妆你不用愁,宰相千金该有的,两日后全是你的。只是你将来进了陆府啊,你得记住了。把你身上的那些小家子气收一收。你在王府勾心斗角,王爷仁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处袒护着你。
你出去了,你自己便是女主人,你的一言一行,全陆府的门楣,全在你身上吊着。去了那儿,多和婆婆学学。陆夫人是大家之女,是位巾帼英雄,你要多敬重她。”
“今后啊,这王府便是你娘家。”
苡仁虽从前一直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之事,但机会真在眼前了,仿若肩上放了千金重担。
她虽心下感激,但仍担忧地问,“陆家和楚家皆是世家,二人应当是旧相识。奴婢若是替婚过去了,陆公子,会不会,会不会有所察觉,知奴婢身份低贱,嫌弃奴婢。”
在何穗心中,万人敬仰的承安帝,还得喊她姑奶奶。
所谓奴婢公子之间,又有何不可逾越的鸿沟在。
但是苡仁的担忧,却也不可忽视。
何穗在屏风后换好外袍走出去,“那简单,王妃待会儿就派人去将陆公子找来,让他好好认认你。”
她走过去抬起苡仁的下巴,仔细端倪了会儿,“陆公子这人,看似纨绔,实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凭我们家姑娘的容貌,配他也是绰绰有余。来吧,给你家王妃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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