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为何要做书生?”赵煜道。
女子猫在他的怀里,挠得他心痒痒。
顽劣如何穗,如何做书生。她不是最讨厌抄书读书背书了吗?
何穗虽然醉得厉害,但是她口齿清晰,措辞用句毫不含糊。
“子罕有云:‘夫子循循然善诱人,’中间不论,‘欲罢不能’!可如今日,‘即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赵煜,你可知吾心!”
何穗捶了捶胸口,喃喃道,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全在醉酒后的这一时用得淋漓尽致了。
赵煜闻言难以置信,他将人带上马。
何穗不安分地仰躺在马背,月色泻了她一身。
“王妃方才说,本王,让你,让你……”话到嘴边,赵煜几次说不出口。
男子的桃花眼灼灼,似是有万片桃林在马下盛开。
星宿和湖面的风落在身后,赵煜眼中似乎有本孔夫子与学生书,可是当颜渊摇身一变成了何穗,为何圣人之言从她嘴里出来都变了味。
赵煜闭上眼,生怕她难受,去给她解扣到脖颈的扣子。
谁知一只冰凉的手顺着他的衣领,贴着他的脖颈下几寸,将人拉了过去。
赵煜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醉酒到意识不清的女子拉至身前。
他替她挡了大半的月色,唯有下颌几寸被他解了扣子的皎白挡不住。
赵煜俯首又想给她扣上。
伸手尚未触到她的衣襟,冰凉的手,温热的呼吸都覆在他的耳边。
“王爷如高山巍峨,本姑娘攀之附之,欲、罢、不、能。”
赵煜覆在她衣襟上的五指骤然收紧。
灼灼桃夭印在眼底,明媚似火。
赵煜低下头,将额抵在她的侧脸,“本王给你……”
要什么都给你,命都给你。
“免死金牌!”近在咫尺鼻息可闻的女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本王妃别无所求,一块免死金牌足矣。”
她竟然是在装醉!
是了,哪个醉鬼吐息如此匀稳。
何穗看着赵煜逐渐冷下来的眼,突然发觉自己可能醒得过早了。
可是眼下再装醉哪里还来得及。
赵煜扯过马缰,御马要走。
何穗急急忙用自己的腰带去捆他,不让他起身。
她并不知自己意欲何为,把人捆向自己的一刹那,她自己都懵了。
就在愣神间,赵煜掰着她的下巴,冷冰冰地说了句:“王妃好生算计。”
“放开!”
“不。”何穗手脚并用去缠他,心中急上火,不分时辰,什么话都往外蹦,“王爷,我今日这一身可是昔归表妹的打扮。虽然乱是乱了,但总体模样还是有的。她不是讨你喜欢,不如你今日就将我当成她。我虽是没醉,但是您可以去喝几坛子酒啊。”
“人醉酒后做的胡事不作数的,你将我当成她,做什么都行。昔归表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心上人要什么你都会给是不是,到时你就顺水推舟将免死金牌给我。”
“日后你想起来,就当是自己喝醉酒,做了错事。反正横竖救的都是你的心上人。”
“横竖我和她同气连枝,长得应当有点像才对。”
“你说,本王做什么都行?”赵煜用劲拽着她的衣襟,咬牙切齿道:“将你当成楚昔归?”
何穗怔神一瞬,想来这话也没错。
继而猛点头。
“没错!”她指了指自己身上,“连衣裳都是昔归表妹的,如假包换。你若是记得味,你也可以闻闻。”
何穗攥着袖口将手臂伸过去。
她循循善诱道:“王爷自然是做什么都行,比如,将从来不与外人瞧的免死金牌,赠与你的心上人。”
“哈!”赵煜突然冷笑出声,眸中浸泪。
他扯掉在他身上打了死结的腰带,腰带在掌心划出血痕,洒在何穗的脸上。
何穗闻到那股甜腥味慌了,抓着他的手臂想要起来。
却在下一瞬被人扯掉了衣袍。
衣衫顺马而落,她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抓,另外一件宽大的袍子沿着脑袋盖了下来。
她的脊背被人压着按到怀里,两件纯白的里衣相贴。
她能感受到男人暴怒的胸膛最终还是被盖在了她身上的这件衣袍下。
何穗想仰头看他,看这皎皎月色下,他御马骑行,踏月而归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血色终于还是从她的脸上沾上了他的衣,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金海站在南镇抚司的院子里同手下下棋,突然他感到一阵妖风吹过,回头望去并未察觉有什么异常。
“奇了怪了,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下了一粒白子,却发现已经被黑子全面包围了。
这回有一手下痴呆呆地指着他身后,“金指挥使,马,马……”
“是王爷的马。”有人斩钉截铁道。
“王爷回来了,方才我们,我们玩忽职守下棋,岂不是全被他看在眼里了。”
金海倒不恐惧赵煜,更知道他今夜此行是去干嘛的。
他拿手面拍着腰侧的佩刀,想着王爷如此急不可耐,又不惊动众人,必是有好事发生。
“来来来,再来一局。老子不信了,老子还能输。”
有值班的锦衣卫道:“金大人,王爷此行匆忙,属下等不用跟过去看看吗?”
“看什么!”他们口中的金大人一掌拍向石桌,“王爷和王妃夫妻俩琴瑟和鸣,要你过去击鼓敲锣做甚?”
金指挥使大人偏着头正潇洒,谁知这一掌内力过足,直接将石桌震碎了。
“哎哟。”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倒下去。
众锦衣卫闻其声不见其人,低头一看,赶紧去石堆末里捞人。
金海扶着腰,唯有想着夜色茫茫,王爷美人在怀,明日应当是比他好不了多少,遂才放下心来,要他们换地儿陪他下棋。
这边应当比金指挥使好不了多少的赵煜,躺在榻上,何穗在给她撒伤药。
他的眸色沉沉,涌动着惊涛骇浪。
但是他在驯服,在压制。
何穗擦干了头发翻身上塌。
二人同枕无言,屋内落针可闻。
好半晌,何穗知道赵煜未眠,出声问他:“王爷,若我是楚昔归,是你的心上人,免死金牌你给不给?”
赵煜眼中的惊涛骇浪终于还是驯不住了,云海翻涌,席卷而上。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去咬她芙蕖泛红的脸,皓齿一下下相叩,揽着她腰的五指几近颤抖。
“本王的心上人,自然是要给的。本王要她……”他吻得虔诚,温驯至极到压抑,“要她心甘情愿。”
有什么东西一寸寸攀至他的头顶,此时他慌乱无措,掐得自己呜咽,低吼。
少年被驯服的妖兽,终是要挣脱牢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