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留太久。
禾筝便赶回了家,可这个时间,季平舟并不在。
她迫切地想要见他,这是郑琅出事以来,她第一次把电话打过去,季平舟在忙,接电话的就成了裴简,话筒贴在耳边,能清晰听到禾筝一丝丝因为奔跑而溢出喉咙的喘声。
裴简怔着,态度良好,“……方小姐,舟哥不在,你有什么事?我转告他。”
听话筒里上不来气的声音。
也知道禾筝的焦急了。
她带上门,转身要跑的脚步就这么黏在了地上,“他现在在哪儿?”
“……金御华府。”
这边还有郑琅几套房子要处理,没有家属,就只有他代为签字移交法院。
这里地价昂贵,交通线四通八达,近一年价格更是飞涨。郑琅的确很有商业头脑,他送过一套这里的房子给季平舟,裴简也有,送出手的时候就预估过房价趋势,现在果然如他所说,一切都应验了。
现在这里寸土寸金,一砖一瓦皆是天价。
可他人却不在了,这些与他,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了。
签完字。
季平舟顺路去看了眼郑琅送的那套房。
这一栋朝向最好,冬暖夏凉,郑琅嘴上说的赔罪的生日礼物,实则就是送给他们的婚房,楼上是送给裴简的,楼下是方陆北。
希望他们能相互照应,他给所有人都安了家,唯独自己,飘飘荡荡,终成了孤魂一片。
冬日霞光顺着阳台洒落一地。
金光映的房内像一只火炉,季平舟衣服纯黑,更是吸热,没几分钟,便感觉到了如春的热度。
来的太早。
忙到现在,他没喝一口水。
头晕眼花之际,便掀开了沙发一角的防尘布坐下休息,温度裹挟在身上,发烫,发涩。
这里墙上没有挂钟,季平舟也没有心思去看时间过了多久。
坐够了。
他才起身。
门外便有脚步声和门铃声一起降落。
按道理,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没有询问,季平舟直接去开了门,恍恍惚惚的金黄色光晕从玻璃里透过来,让他错觉性地看到了禾筝。
睫影在光芒下都变得有些透明。
禾筝将浮到喉咙的一口气压下去,她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路是跑着过来的,这会儿面色通红,跟季平舟的惨白,对比鲜明。
面面相觑。
他的脆弱还没来得及遮掩,便显露在了禾筝面前。
发觉真的是禾筝来了。
季平舟缓慢眨动眼睛,瞳孔里清透的褐色又恢复成了深邃的黑,“怎么过来了?”
他是那样憔悴,嗓子里都掺着砂粒感。
禾筝无法想象,在知道举报郑琅的人就是孙在遇时,他该是怎样的心情,毕竟那也是郑琅生前的朋友,可他却无法替他申冤,只因他并不冤。
这些种种。
他一句也不曾言语过。
全部藏在了心里。
还那样轻声细语地安慰别人,分明自己已经是千疮百孔。
禾筝站着不语。
季平舟才将手伸出去,骨节高高凸起一块,苍白而瘦弱,“怎么不说话?”
还未碰到她的手。
她便扑了过来,结结实实撞进他胸膛之间,双手抱住了他,发丝因为静电而飘摇在空气之间,季平舟贴着她的耳廓,丝丝发笑。
他用手抚平她的头发。
“怎么了这是,被你叔叔骂了?”
“他骂我做什么?”
什么事都没有。
她就是迫切地想见他,想替他分担些苦难,不要他自己一个人憋闷在心中。
季平舟不知道禾筝这些复杂的心思,他拢住了她的肩,两人站在明暗交界线之中,相互依偎,相互舔舐伤口,像两只困于牢笼的小兽。
“你这么跑过来,就像被大人骂了一样。”
“没有。”禾筝从他怀里脱身,仰面望着,能看到季平舟皮肤下淡淡的红色血丝,背着光,脸颊都变得透明清俊,“就是想见你。”
“谁告诉你地址的?”
“裴简。”
“我待会儿就教训他。”
“干嘛?”
这下她又要替裴简抱不平,“是我自己要来的,关他什么事。”
这时候她倒是讲义气了。
“我就要教训他,你拦得住吗?”
有禾筝在。
季平舟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看在禾筝的面子上,裴简才没被教训。
这次魏绪很有眼力见儿的没来蹭饭,决定消停几天,禾筝能单独跟季平舟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尤其是这段时间,稀缺到珍贵。
在家里时他又要处理工作上的事。
她就在一旁安静陪着,无聊了才会有小孩子脾气,从后将手挂在季平舟脖子上,脸也架过去,贴在他的颈窝,装模作样地看起那些东西,实则什么都看不懂。
察觉她的认真。
季平舟便会笑话她,“能看懂?”
“看不懂。”禾筝半点不害臊,“我又没在看这些,我在看你。”
“那安静看,可别招我。”
房间静谧,脚下的地毯绒毛柔软,痒着脚底板,温暖又酥麻,禾筝也想老实不动,可一个姿势久了,难免腿麻,便一会儿动动脚,一会儿又去活动脖子。
虽然她没听话打扰了季平舟。
他却没发作,依旧清心寡欲地坐在那里,专注目视着电脑上的文字,一张张解析,耐心的与对话框那边的人交流。
容颜淡淡,目不斜视,一股子用不完的劲儿。
禾筝很快就忘记了季平舟的话,才坐一会儿便将脸贴过去招惹他,在他眼皮子低下垂过了脑袋,看着白衬衫上禁锢着领口的那颗纽扣,就觉得不顺眼。
想解开。
可她没伸手。
而是选择用牙齿咬了咬,咬到那枚质地冰凉的纽扣,扭转着要解开,很快扣眼那一块就会被她沾湿。
季平舟敲击键盘的指尖没有几分钟前那样行云流水了。
无数次感觉到禾筝的脸颊摩挲着皮肤,她因为解不开扣子而着急,他也着急,也等不及了。
冷调的灯光映下去,让禾筝的耳廓嫩白又浮现了红,红的滴血,她埋头解纽扣,总算将半个扣子穿过了扣眼,正要乘胜追击,耳垂却忽然被吻了下。
身子旋即腾空而起。
她被惊吓到,下意识抱紧住了季平舟的脖子,“你干什么?”
因为挣扎。
季平舟领口的那枚钮扣已经被解开。
一寸清瘦的喉结轻滚,他便将正人君子的面具撕了下来,“我告诉你了,别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