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东洲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占奎州,凡大军所过与民秋毫无犯,百姓箪食壶浆相迎入城,各路义军纷纷来投,只半月工夫,麾下人马已有十万余众。
当年张博钊归神时曾有留言,不出旬月便可与父相会。饮霜盘算时日,自取赤霄剑返归真源山至今,已足整整一月光阴,林锋身在何方犹未可知。
这一日,曹震传信华天城乃聂帅旧时部将刘梦龙镇守,可从容而取,故东洲军马暗过葫芦谷,兵发华天城,待过下芦口,孟薇抬手点指:“当年兄长奉命查探小径,不意中了夷人奸计,教围困谷内脱身不得。”
“幸有刘梦龙、郑山河二将相援,夤夜火烧夷营,冒死杀出一条血路,这才得以平安归来。”
曦若众人闻她说起往事,皆道:“曾师叔为国血战,谁料却落得如此光景,中原皇帝果是少谋寡断之辈,如非此类人色,焉能作出自毁长城之举?”
正说着,忽见林内闪出数十众黑袍客来。那一众青天白日皂巾包发掩面,手中具持短刀,只管往孟薇马前狂奔。
曦若急命前队压上,不意那一种黑袍客皆善近身缠斗,出手极是干净利落,刀刀落在军士要害处。碧落、饮霜与李雨良三个见军士非他众人对手,齐绰剑在手纵身杀入人群。
正厮杀见,忽见林间又闪出十数绿袍客,曦若见这一众齐取孟薇,当即绰剑步战争斗,顷刻间战成一团。
他自一人一己之力拖了五个绿袍客,余人却绕过战团并四下军士,直奔孟薇马前,待身形及至近前,后军忽抢出飞天剑宗众弟子来,当下捉对厮杀。
饮霜于混战间见孟薇遇袭,不免因她分心,只一怔的工夫,左肩早中一刀。那一下伤得极重,皮肉翻卷间已可见得森森白骨,一时间流血如注,一身气力登即去了大半。
荀勤香见状手发飞刀七口,将黑袍客远远逼退,自仗身法来在饮霜身侧,紧接抬指在伤处两旁连点八次,封住血脉,自又由百宝囊中取了金疮药、镇痛散细细撒好,这才扶了饮霜下来。
林间一场乱战,军士后推前前挤后,长枪钢刀施展不开,弓弩手空擎着雕弓羽箭,奈何已杀作一团难分彼此,唯恐误伤同袍只好束手。
荀勤香才扶饮霜坐下,忽见林间又来五人,当下一片暗器打出,立时放翻三个,余下两个一拖两口匕首猛冲孟薇,一仗细剑直杀过来。
饮霜方欲提剑,奈何左肩伤处作痛气力难支,未及起身人又跌回原处,荀勤香忙取贴身短刀护持。
不意那细剑黑袍客剑术颇高,只一二十合便将荀勤香杀得骨软筋疲,图具自保之能再无还手之力,一时间节节败退。
饮霜瘫坐树下,见那黑袍客一招一式分明是无忧派落英剑法,当下忙呼:“钟六叔慢来!”
黑袍客闻他高呼手上章法一缓,荀勤香乘机连攻五招,却教一一截下,自冷冷道:“荀家堡那姑娘,你非是我的对手,只管在此处照看好我贤侄,倘再动手当有杀身之祸。”
话音未落,只听林间一人道:“六师弟未免自负,我来也!”
饮霜闻得那人言语,只觉胸口一热、喉间隐声痛意,不觉间自已淌下泪来:“爹爹!”
谷不悔闻言双目一横,身形展动,立时绕过荀勤香来在饮霜面前,饮霜急待挺剑自保,却教他捏牢了持剑右手,紧接便觉颈上一凉:“你敢动手,我便敢取他性命!”
饮霜正待挣扎,忽觉谷不悔掌心一阵莫大吸力传来,一身内力竟由指尖商阳穴而出,直泻入六师叔掌内,顷刻间便觉丹田痛如刀绞,自已张口大呼。
“速速住手!”林锋话音未落,便听谷不悔惨叫一声,口鼻中已淌出血来。
原来饮霜当年借真源山冰火两仪泉除复天罹,体中寒、炽之毒皆存在商阳**,谷不悔以吞天魔功吸夺饮霜内力,不意却将寒、炽二毒吸入体内。幸得他内功非俗,否则顷刻间便要去了性命。
林锋忙吩咐饮霜道:“霜儿,速点六师叔任督二脉诸穴,待爹爹回来处置!”话音起处人已如鹰而起,猛扑提匕黑袍客。
那黑袍客本待要杀孟薇,不意斜里清光闪动,人已教这一剑逼退十数丈远近。
孟薇身无武功,自已闭目等死,怎知林锋杀出将黑袍客逼在远处,凝目一望,兄长左手剑光潋滟、灿若星河,不是离风剑又是哪件绝世名兵?
“小楠,你又因何故来此?独夫无道天下共见,何苦逆天施为?”
黑袍客取下掩面黑巾,露出清秀容貌来,自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林教,我……我再无栖身之所,求林教收留!天罗上下由今日起,悉奉林教差遣。”
原来小楠自苏谦、苏慕身殁,一惯流落江湖,然他除却杀人再无一技之长,只好又行老路,以杀人谋生。恰值当时庄严又起祸心,便以章化家业助小楠四处拉拢人手,谷不悔也在其列,天罗就此而成。
然因庄严后来与小楠、谷不悔见地相左,故率部下投了北夷,往真源山落脚。也是他时乖运蹇,偏赶上林锋由东洲而归,正落在他手中,落得个雷击残躯身化焦炭的下场。
小楠与谷不悔先错投西夷,然因西夷教聂帅驱走,只好再来寻林锋和解,然因他那时已疯癫无踪,为逼林锋现身相见,费尽周折,一番谋划终在今日功成。
林锋见他言辞恳切,念及早年情谊,自道:“你也属可怜之人。今后十年,倘你能不妄杀一人,来日我自当纳你入门,悉心指点。”
稍一顿,又听他道:“我有弟子两人,首徒碧落,次徒雨良,你既在江湖跌滚日久、杀人如麻,今后便改唤了‘黄泉’罢。今后雨良更名‘红尘’,倘能再有弟子一人,便以‘紫陌’为名,今后无忧派九代弟子,唯你四个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