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能早一步下决定,认清自己想要的人是谁?
或者更早一点,在选择佳雯出国的那一天,他就应该彻底了结这份感情,而不是任其发酵,到最后,其实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份感觉,却被自己迷惑了。
“……那个设计你的人是谁?”往事飞速地在他脑子里转过一圈,他深知沉溺于此没有用,但是窒闷的感觉依旧无法排解,便径自挑明了问事情的始作俑者。
他了解善善,知道如果不是和他有关的人,她说不出“说起来,这还要谢谢你”这种刺人的话。
她说不知道是碍了谁的眼,可是从这句能发现,她其实是知道的。
吕飞扬深知以自己的立场,没有办法把这个讨人厌的男人赶出去,他担心惹来小天使的不快。加上先前又被陆天屿的问题问的糊涂,就一直没有发表言论。
直到听见这个问题,他顷刻间了解了他们的话题,勾起笑,“原来陆先生来,是想要了解这件事的真凶,那问善善这个原主未免太过残忍。”
“这件事我已经调查到了始末,你问她倒不如问我。”
陆天屿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男人,这一看,他才发觉自己刚刚的定义过于绝对。这个男人不是不危险,而是他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乍看之下人畜无害,但如果心里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会被他的外表欺骗,从而被他露出的獠牙撕碎。
他向来不会小瞧任何对手,更何况事关打乱他计划的始作俑者。他站起身,斯文却高深莫测地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了,不必打扰善善休息。”
吕飞扬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先走到叶善善旁边,放下装山竹的塑料袋,取出一个捏碎外壳,只余了底壳塞到她手里。轻声嘱咐,“还想吃别自己剥,动到针管就不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前后不超过三十秒,更没有那些诸如掖被子这类假意炫耀的温情动作,公主一颔首,骑士就功成身退地训犬去了。
陆天屿下颚弧线绷起,怒焰腾跃,偏偏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立场去说什么,只能用冷得不能更冷的声音说:“走吧。”
“走吧。”
同样两个字,小金毛的听起来就要随心所欲多了,仿佛即便有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两个人一同走到外面,阖上了门。
落下“咔哒”一声轻响。
白薇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山竹,头枕在后,舒缓身体,闭目进入冥想。
所谓系统,无论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要想,面板都能在一瞬间弹出,很是方便。为了调/教时不破坏气氛,她偶尔会取消提示音,所以要等结束才能看到数值。
泛起幽绿光芒的悔过值从45%一步步升到60%,着实叫人满意。
虽然她知道陆天屿一旦确定怀孕的月份,就知道她撒了一个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宁愿撒谎也不想承认孩子的父亲是他,她表现出来的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切难道不会让他觉得恐慌和后悔吗?
所谓悔过,可不全是内疚愧疚,曾经得到的东西失去了,才是最痛的。
他拥有过叶善善那份最单纯美好的感情,但是因为一个女人的介入,因为他自己的左右摇摆,在他最终发现自己的心时,却失去了它。这一刻他所能感觉到的后悔,恐怕无法比拟。
·
房门又一次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刚刚出去的两个人,而是江骆。
“咦,你怎么来了?”叶善善觉得诧异,自从住院之后,小金毛几乎是一有空就来报道。但是这位就只在最初送她来医院的时候抱了她一程,之后很少露面。
那个不怎么显眼的数值,也让她知道任重而道远。
“我刚刚看见了飞扬和上次纠缠你的那个男人。”他声音低沉地换了话题,显然觉得她刚刚的问题毫无意义。
“哦,他想了解我住院的始末,小金毛去给他讲解了。”
江骆颔首。
叶善善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娟秀的眉毛一蹙,觉得不太对,仔细想了半天,才试探地问:“陆天屿怎么知道我住院的消息?”
就是安小意,因为赶企划案这段时间加班太忙,她都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江骆倒也没有隐瞒,“他打电话来,我就告诉他了。”
她莫名觉得气闷,咬着指甲看他。
“这是什么坏习惯。”他皱起眉,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带出来。
叶善善确实是喜欢咬指甲、咬吸管这类孩子气的动作,据说是因为小时候母亲的奶水不够,饿怕了,长大之后无论怎么纠正都改不过来。
明明很可爱的小动作,因为背后的理由,总让人觉得有点心酸。
江骆不知道,但就是莫名不惯见她这样的动作——他基本上不爱管这些闲事,除非是亲人或认可的弟兄。
“你为什么告诉他?”她闷声闷气地问。
“我以为你会有话想和他说——比如腹中的孩子。”他轻描淡写地道。
她却察觉到了他另含的意味,“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叫陆天屿对吗。”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深邃如子夜的眼睛里警告的意味浓厚,“你既然怀了他的孩子,就不要来招惹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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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病房里的气氛忽而变得紧张,另一边的陆天屿和吕飞扬看上去还算和谐——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被问讯的歹徒不是什么硬骨头,不必屈打,一拖到青狼帮刑堂就什么都招了,顺便还把交易的照片交了出来。他们出来混江湖,免得买主临时反悔,都会录电话、拍照片作为证据,只要交易成功,就会毁掉证据,双方满意。
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
现在交易未成,照片自然还在他手上,然后在吕飞扬到刑堂询问进展时,被上交给了他。这会儿他不必说别的,单单把交易的照片给他看,跟着端起似笑非笑、嘲讽十足的表情,就够陆天屿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知道了。”
“光知道就够了?”有别于叶善善面前乖顺的模样,此刻他曲肘靠在落地窗的护栏上,勾起嘴角,手里的银身zippo打火机大开大合,有着自己张扬的节奏,那打火机摩擦的清吟不容人忽视。
陆天屿神情沉肃下来,他抿起薄唇,“接下来的事不必你管。”
他自然会给善善一个交代,不必要一个外人来提醒他怎么做。
吕飞扬轻巧拿回他手里的照片,悬在打火机上空,火舌一窜,顷刻间燎黑了一角。
慢悠悠地看着宋佳雯那张与小天使相似,却令他厌烦的脸尽数化作灰烬飞进垃圾桶,他才一笑道:“你放心,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管——自己怎么做。”
☆、第 45 章 亲吻
对付宋佳雯,吕飞扬想起对方的所作所为自然怒不可遏,假如被对方得逞,此刻小天使能不能坚强的度过难关都很难说。
这是一个女人对付另一个女人最恶劣的招数。
他倒不是自诩正人君子,然而让他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回去,他觉得十分肮脏恶心。其实强/暴给人造成的心理创伤远大于生理创伤,类属于精神层面上的事,不如换一种方法。
调查了对方的平生履历,最值得注意的应该就是她为了出国深造放弃一段感情,回国后继承家业,投注其中的心血绝非一般。这女人要是没做出那样可耻的行径,他还会觉得这是一个独自奋斗打拼的女强人,值得佩服。
可惜女人就是女人,感性永远大于理性,她为爱冲昏了头脑,就要知道迟早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宋氏在宋佳雯接手之前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家产远不如陆氏这么庞大不可撼动。旗下又以餐饮业为主。世人皆知,无论是开餐馆餐厅酒店的人,都必须和地头蛇打好交道,“保护费”这个名词听起来好像砸摊的小混混才会去做,实际上存在深远,只不过越大的门店,私底下的交易越是隐晦。
甚至不必调动青狼帮的精英人员,一些外围人员的积极破坏就已经够宋佳雯忙的焦头烂额。宋氏不会只有一家餐厅,帮众四处点火,或是直接与店员产生纠纷砸店门,或是在食物上做手脚质疑食品安全,宋氏各家餐厅的声誉每况愈下。
这当中自然还涉及了与公安人员打交道的场面,里面的弯弯绕绕难缠,好在吕飞扬惯于人打交道,这方面难不倒他。
在宋氏被封店、调查等各种层出不穷的风波即将吞没之前,倒是陆天屿曾经与吕飞扬联系过一次,试探他的底线,想知道他会做到哪个地步。
如果对方想要完全摧毁宋氏,那他就必须伸一把援手,如果只是给个教训,他不会多管。
吕飞扬嗤之以鼻,“不是说要为善善讨回公道吗?”
“毕竟最后善善完好无缺,何必对人赶尽杀绝。”陆天屿在电话另一边揉着眉心,头疼而倦怠,“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肯定不会再犯。”
“哦——”吕飞扬拖长了音,很是戏谑,“让我猜猜看,陆先生讨公道的方法,是不是就是不理会她,然后看这个爱你爱的要死的女人痛苦不堪,就觉得教训足够了?”
一句话成功把陆天屿气到膈应,知道不可能再留有商讨余地,干脆挂了电话。
按道上的潜藏规矩来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除非有深仇大恨,不然很少赶尽杀绝。但小天使可不是混道上的人,这回他要是不彻底把那个女人按下去,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次的后果更加癫狂,做出不可理喻的事。为了小天使的安全考虑,他必须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虽然下了命令,最近帮派里的情形确实变得有点古怪,好像一些事有所失控。
·
没等吕飞扬调查清楚失控的源头,江骆那边就出事了。
这天正好到了叶善善出院的日子,因为吕飞扬对付宋氏的计划临时出了点状况,知道老大正好在附近,就拜托他走了一趟。
自从上次被警告过后,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可避免有些僵硬。
或许一开始就是沾了小金毛的光,江骆对待叶善善的态度还算不错,甚至偶尔在公寓里碰面也会邀请她一同就餐或者下楼散步等等,所以直到这回的事情发生,叶善善才突然了解到了江骆对待寻常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可能对他来说,如果她有可能和自家兄弟在一起,那么也算勉强纳入他的保护范围,他能够和颜悦色。但她现在怀了别人的孩子,他就没必要对她手下留情了。
但是——
仍旧有些地方不对,白薇也算是正儿八经谈过两场恋爱,对那种微妙的气场感之甚深。
单单只看逛街那回,江骆给她买了一杯最爱的草莓酸奶,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情绪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妙——或者称之为,心动。
只不过有小金毛的存在,他不会任由这份感觉蔓延发展。
想到这里,白薇弯唇笑了一下。
哦呀,原来这就是症结所在,真不知道那句不要招惹,是真的警告她不要招惹小金毛,还是不要招惹……他呢?
懒洋洋地勾起凤眼,她暗敛的眸光像潋滟的水波,波光流转。
在江骆办理完出院手续后,才收敛了妩媚的神色,恢复成纯稚乖巧的叶善善,趴在窗边看悠悠飘过的白云,怡然自得。
他什么话也没说,视线在回过身的她身上淡淡扫过,就提起了整理好的物品袋子,率先走了出去。
“今天谢谢你了。”在小区停下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叶善善含笑,而后一顿继续说,“也谢谢飞扬这几个月的照顾,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可能我在这个城市早就走投无路,回家乡了。”
“公寓我会尽快搬出去,一直都没有付租金真是过意不去,卖画的钱我这里还留了一部分,过几天重新转回给你。住处我在住院的时候翻过报纸,有几个地方很适合我的收入水平,暂时租住没有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以后的计划,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儿。
过了一会儿,才突然窘迫地反应过来,“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我是想说,你说得对,我既然怀着别人的孩子,就不应该……很高兴能和飞扬做朋友,不过你放心,我对他没有别的感情,麻烦你转告他……”
像向日葵花朵一般的笑容大大地在脸上绽开,她说完这段话,再次道谢以及道别,就仓促地去解安全带。但是一时手心湿滑,怎么也解不开。
等终于听到天籁般地“咔哒”一声,她松了口气准备下车。
就在转身时,手腕倏尔被滚烫的手掌攥住了。
她受惊地回头看他,眼底隐约有着期待地光芒。
可惜他没看见。
男人低敛眸光,沉默了许久的嗓音有些暗沉,“要拒绝的话,你亲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