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他的期待怕是要落空。
虽然她这次的月事确实已经推迟了三天,她自己这几日也有些担心,但她这两次稍稍加大了剂量。即便真的没防住,她也要狠心点将它掐灭……
杜允慈佯装毫无察觉,继续与他生气:“你怎的如此讨人厌?”
“再讨你厌,我如今也是你的夫君。你大可试一试,届时谁敢多看一眼蒋夫人?那便是不要自己的眼睛了,我定遂他的愿,挖掉他的双眼去喂狗。”
第一次听有人撂狠话的语气也如温和的春风拂面,仿佛讲的并非血腥之言。杜允慈的脑海霎时闪现梦境中他留给她的人彘的双眼,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蒋江樵第一时间察觉,重新搂紧她,与她道歉:“我的错,不该这么和你说,吓到你了。”
杜允慈骂他:“你太变态了,坏透顶了,也不怕遭报应。”
“以前确实不怕,但现在怕,怕牵连到你。”蒋江樵的一只手掌又似有若无摸在她的小腹处,“我们钰姑太好了,夫君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能娶到你,可能已经用光我所有的福报。接下来我必须更积极地广种善根才行。”
杜允慈由此想到这段时间总能在《霖州日报》上看见关于蒋江樵做慈善的报道。他们结婚的那一日,他便在卧佛寺放粮施粥赈济贫民饥民,之后又通过霖州商会陆续增加了几个不同名目的基金会,还追加了捐赠给学校的款项。
之所以说“追加”,是因为蒋江樵并非刚刚开始致力霖州的教育事业,也是通过《霖州日报》对他过往事迹的回顾,杜允慈才知晓,原来两年间蒋江樵在霖州创办了许多学校,免费提供给家境贫困的孩子上学的机会。并且针对一些父母认为与其上学不如早早让孩子去做工挣钱分担家中经济负担的短见行为,蒋江樵采取了“但凡送孩子来上学的父母能获得一定家庭补助”的措施,从而大大提升了这两年霖州孩童的入学率。他这等于花钱请孩子上学,如何能叫人不乐意?
杜允慈记得从前父亲在世时也关心过霖州的教育事业,但也不曾做到过如蒋江樵这般不竭余力。
她又不禁联想到梦中的蒋江樵坚持在云和里的私塾给孩子们上课。
无论如何,她还是认为,梦里梦外的他做再多的补救,也无法抵消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以及他对其他人的残忍。
“程兆文一家人的消失,与你有关吧?”杜允慈选择在这个时候向他确认这件事。
此次回来霖州,她才知晓,当初在她出发留洋当日,程兆文暴尸街头,这笔账依旧算在了杜家头上,两年来程家没少找杜家的茬,杜氏败落后落井下石的人里也不乏程家。杜允慈为救父亲四处求助期间,程司长和程夫人还曾经假意以要帮她为理由邀请她到程家喝茶,杜允慈不愿放过可能存有的那一丝希望,结果没等她去赴约,程家先起了火,一家子无人生还。因为梦中的内容,不仅两年前程兆文莫名其妙被人废掉等疑问有了解答,程家的这场火也不难猜测缘由。
蒋江樵不予否认:“他们该死……”
他嘴里吐出的这四个字眼有多冷漠,他抚在她后脑勺的动作便有多轻柔。他表达了后悔,但后悔的是:“如果我一开始就做得绝一点,直接解决掉他们,你后来不会再接二连三被骚扰。是我思虑不周,给你带去麻烦。”
杜允慈感到可怕:“到现在你还没意识到杀人是不对的吗?”
蒋江樵说:“你不让,我以后就不会再做。”
类似的承诺,杜允慈在梦中也听过。她不知该做何回应。沉默片刻,她说:“但你管不了我想做什么。”
蒋江樵闻言在她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钰姑乖,要穿就在家里多穿给夫君看。”
现在换杜允慈没料到他竟又绕回来泳衣的事,她可被他色*气的举动惹恼了:“流氓流氓流氓!”
蒋江樵贴着她耳廓的嗓音透着丝无奈:“好,以后在外面我会注意礼数。只在家里疼你。你动作别再这么大。”
杜允慈捏扁他的嘴,恨不得手边有针线,她直接给他缝上。
而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动作太大伤了哪儿,杜允慈带着她的设计图纸和裁缝师傅讨论制衣的细节期间,隐隐觉得肚子不太舒服。
一阵一阵的,倒不是不能忍受。
后来也一时忘记去留意,等结束和裁缝师傅的沟通,杜允慈再想起来时,它似乎就这么自己缓过去了,她便没再管。
惊喜的是,下楼来时,杜允慈见着了映红和大壮。
两年前她留洋前,杜廷海的本意是希望映红陪着去,像当初跟去上海一样,继续伺候在她左右。可巴黎到底比上海远太多,且杜允慈不是去玩个两三月,而是归期不定,最终映红的父母放不下心。同时舅舅已经通过沈开洋为杜允慈寻到个同是前往巴黎上学的伴儿,巴黎那儿也联系好能照应的人,于是杜允慈和映红主仆情谊暂时中断。
映红嫁了人,孩子都一岁了,大壮年前也刚娶了媳妇。两人很早就想来找杜允慈,但直至今日趁着昌宁祥重新开张,才得到机会。
都说如果她有需要并且不嫌弃他们,他们非常愿意再回她身边。杜允慈深知蒋江樵不可能同意,她也不想惊扰他们平静的生活,便婉拒了。
映红却是又疑似不舍地红着眼睛问:“那我以后能常来昌宁祥见小姐你吗?”
基于曾经对映红的了解,杜允慈嗅到丝不同寻常,笑着应下:“当然可以,我非常欢迎。”
为了方便,杜允慈直接在昌宁祥里为他们两个人各自安排了一分闲差。
天色已黑。
上车后,蒋江樵多少是有些不悦的:“我应该让葆生放他们见你之前预先告诉他们,只能五分钟。”
他的指腹把玩在她的腕处。杜允慈记得梦里的他懂点歧黄之术,她不着痕迹地抽离自己的手,别开脸望出车窗,轻嘲:“你就是不许我身边留有任何我熟悉的人由你完全控制住我才高兴。”
蒋江樵也不顾忌前面坐着葆生和阿根,侧身揽住了她。他吻了吻她的头发,低低道:“是,我只想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人,就像握我也只要有你便足够。我没有要控制你,你该明白,我怕的是你离开我。你不离开我,我便什么愿望都满足你。”
“骗子。”杜允慈忿忿撇嘴,“我现在明明没离开你,你还是不许我展示泳衣。”
回到蒋公馆,晚饭结束后,杜允慈还是见到了大夫——不用怀疑,一直以来给她看病的都是位蒋江樵特地寻来的中年妇人。
蒋江樵哄她诊治的理由是日常检查。
杜允慈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当大夫说要给她开些调理月事的药时,杜允慈暗暗松一口气。
蒋江樵的失望则溢于言表,一个大男人竟堂而皇之地细问大夫她月事推迟的原因。
造成月事不规律的原因其实很多,刚刚杜允慈也故意隐瞒了她自己的一些真实状况,所以大夫难免无法精准确诊,仅粗略做了些判断,其中包括她的作息和饮食。
杜允慈针对作息,直接向大夫告状:“房*事太频繁,我都睡不好。”
这会儿她倒又不怕羞也不怕臊了。
于是如杜允慈所料,蒋江樵被大夫叮嘱了一番。
蒋江樵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耐心地听完后,重点询问所指出的饮食方面的问题。
大夫则也细致询问蒋江樵平时给杜允慈吃的什么,等蒋江樵讲完,大夫脸上生出一丝狐疑,检查了杜允慈的舌苔,又重新问一遍杜允慈是否出现过不适的症状。
杜允慈坚持声称她最近身体非常利索。
大夫未继续多言,说明后两天再看看她的情况。
大夫的叮嘱至少在当天晚上是起作用的,蒋江樵暂时消停了。
然而梦中的蒋江樵却没放过她。
在不连贯的破碎的片段里看到蒋江樵偷偷换掉了她的避子汤,杜允慈的心都凉了。
她是哭着被人从梦中唤醒的。睁开眼见着的还是蒋江樵,杜允慈不管不顾地又踹又咬,大发脾气。
这也是第一次,杜允慈完完全全地对他肆无忌惮,心里企盼若能彻底惹毛蒋江樵将她厌弃该多好,甚至死的念头也重新冒了尖。
事实却是无论她如何过分,蒋江樵就是照哄不误,连个眉头也没和她皱,而且反过来跟她道歉。
杜允慈哭累了,在他怀里一抽一噎:“你总有一天会把我逼疯。蒋望卿,我会疯的。”
蒋江樵的嘴唇贴在她的眼皮上:“你已经先让我疯了。”
次日清晨醒来,面对的又是新的太阳。
杜允慈坐在梳妆台前为犯肿的双眼发愁。
蒋江樵带着鸡蛋折返回来,瞥了眼她手边的茶杯,神情微凝:“你的玫瑰花茶等会儿收起来,别再喝了。”
杜允慈的眼皮猛跳了一下:“还说没想控制我?你连我的生活习惯都要我改?”
蒋江樵坐到她面前开始帮她揉眼睛:“不是要你改,是让你调整。咖啡和茶暂时戒掉,先把身体调理好。”
杜允慈:“如果我不呢?”
蒋江樵:“钰姑乖,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
杜允慈保持安静,至他给她揉完眼睛也没再吭气。
其实她无所谓能不能继续喝花茶,她真正伤脑筋的是:某样东西差不多用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今日份更新。看完记得留个爪子印呀。晚安,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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