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恭喜宿主成功拯救人物沈寄,任务积分系统已经关闭”
徐南柯魂魄飞了七万八千里,意识一直处于浑沌之中,只能感觉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疼。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逐渐清醒,四周俱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也感觉不到身体。徐南柯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仍然发不出声音。
片刻后,他眼前出现几点光亮,摇曳飘渺,头顶出现两个人的声音。
真水道长说:“原来你前些日子突然下山寻找聚魄灯,是为了这事,只是你早知道你小师弟身在哪里,为何不告诉为师,难道还怕为师亲手把他捉回来不成”
另一个是谢长襟的声音,他淡淡道:“师父是有诚信的人,既然答应我了,便不要反悔。”
真水道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师父和三师兄还说了些什么,声音却飘茫微弱,徐南柯全然听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是受了重伤,撕裂的疼痛还在持续着,他不禁蜷缩成一团。
这周围的亮光原来是聚魄灯中的亮光,难怪让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他在黑暗中走了许久,终于靠近了那些如同萤火虫一般的亮光,然后如死去一样躺在地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浑沌。
清醒的时候,他就昏昏沉沉地想起来一些片段,也终于记起来在赌城里,那晚沈寄说他想要什么了。沈寄说他从小就很羡慕别的孩子,能够在元宵节时上街,能够亲眼见到那些流光溢彩的灯笼、怪诞夸张的面具、热烈喧哗的烟火。
他从没见到过,所以他央求徐南柯送他一个面具。
他从不指望别人,他以为徐南柯喜欢他,所以才对徐南柯撒娇,对徐南柯笑。
可只是他以为。
徐南柯睁着眼睛,面对一片漆黑,情不自禁地想,若是自己在回来前便记起来了,该多好。
他还没有对沈寄好。
他忍不住去想,在人来人往的长长灯巷中,满天萤火,沈寄从面具后露出半张脸,对着他笑容明艳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有了,错过的即便可以挽回,却是永远无法泯灭的疤痕。
以后的几千个日夜,沈寄还会笑着看他,还能指望他送他一个面具吗。
徐南柯记起这过去的几年里,沈寄日日清晨,早早起来,在他院中练剑。
春夏秋冬,挑花,挑叶,挑草木枯荣,挑起大雪纷飞,沈寄练剑的身影逐渐在他眼前清晰起来。往日没有注意,现在却历历在目,他想起来了。
当他推开窗,沈寄练的从来都是同一招式,名为九死不悔。
他觉察得太晚了,沈寄的目光总是落在他身上,有时带着羞怯,有时带着执着,更多的时候,带着希冀。
药王谷中以命换命,落霞坡上亲手放他走。
而现在,沈寄眼眸里的希冀或许已经熄灭了,他没办法想象,之后沈寄该如何恨他,恨这一场有预谋的接近和欺骗。
他还没有告诉沈寄去哪里找自己。
即便要复仇,沈寄也找不到他。
天地浩大,沈寄去哪里找他。
以后的许多个清晨,该去哪里练剑。
徐南柯茫然地感觉哪里有点疼,想要捂住心口,却发现魂魄是没有心脏的。
他仓惶地在黑暗中等待着,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自己魂魄上撕裂的地方终于一点一点愈合起来了,三魂七魄应当是全部补全了,这过程虽然艰辛,且疼痛,徐南柯却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这之后他又恍惚间听到了几次自己的魂曲,魂魄受到召唤,但是因为被温养在这聚魄灯里,无法出去。
终于,头顶亮光再次出现,他模糊地听见谢长襟的声音:“小师弟,我现在把你放进你自己的身体里,只是你的魂魄与身体分离太久,乍一重合,会有所不适应,暂时无法动弹。”
徐南柯有点急切,拼命点头,不过他想起来谢长襟应该是看不见的。
不知道谢长襟做了什么,他的魂魄被放进了原先的躯壳里,立刻感觉四周一片寒凉,原来他竟是被沉浸在冰湖底下的玉棺材里,以冰莲修养着,尸身这才不腐不烂。
徐南柯在冰湖底下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身体一片僵硬,无法动弹,不过勉强能够发出一点声音了,他道:“沈寄”
谢长襟看起来有几分倦意,白衣黑发微微乱了,面上没有多少表情,道:“来过孤鹜山许多次,被师父赶下去了。”
徐南柯心里一慌,急切地想要从冰棺材里爬出去,但是却没办法动弹,只能发出咯噔咯噔的恐怖响声。
谢长襟提起裤腿蹲在冰湖旁边,随手从旁边捞了几条鱼扔进徐南柯身边,冷冷道:“你再随便动弹,弄破了棺材,这鱼就要将你咬得尸骨不剩了。”
几条食人鱼隔着棺材摇尾摆首。
徐南柯气急攻心地瞪着他。
谢长襟反而好心情地提起嘴角,隔着冰棺材戳了戳徐南柯的脸,水纹漾开,道:“还是这副躯壳我瞅着顺眼。”
徐南柯又道:“沈寄”
谢长襟道:“他来时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但固执得很,师父修为深厚,没让他爬上孤鹜山。他仿佛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是来寻我的,他以为我是你朋友,多少会知道你是谁。”
是了,沈寄根本不知道徐南柯是谁,只能抱着一段虚伪的回忆,毫无指望地四处寻找,想象着那个人会在下一个时刻出现。
他只会每天都在这份仇恨里死去一点。
谢长襟道:“他在对面悬崖上吹了七天七夜魂曲,试图找到你,那时你在聚魄灯里,应当没听见才对。你的魂魄受了很重的伤,是清元派那群老头子弄的么,哼,他们迟早会付出代价。”
徐南柯咧了咧嘴角,苦笑,惶然地想,他听到了啊,即便是在聚魄灯里,也听到了。
谢长襟又道:“此时你只能好好待在这里,温养魂魄,不可轻举妄动,等时日一到,师父自然会将你放出来。”
徐南柯道:“沈寄”
“你只会说这两个字不成”谢长襟眉头一挑,已是十分不耐烦了,拂袖站起来,冷冷道:“死了。”
徐南柯:“”
沈寄自然没死,怎么可能会死。即便是天道要和他做对,此时也动不了他了。
只怕是在孤鹜山上找不到他,于是心灰意冷地离开了,从此之后,不知道天大地大,去哪里吹那一首追魂曲。
徐南柯想到,原剧情里沈寄是因为徐灵而黑化,时间点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现在剧情虽然已经完全改变,他的人生却还是朝着一条既往的路走去,还是在固定的时间点,痛失所爱。难不成命运无法改变不成
徐南柯隐隐觉得不太妙,在冰湖底下面容僵硬,只能转动眼珠子。他心里十分急切,想要早日出去,早些找到沈寄,向他解释清楚。此事拖不得,越是拖,心里的疤痕就会越大,越难以愈合。
越是如此,他越是清晰察觉到自己对沈寄的心意。
他心中绞痛,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徐南柯专心让身体与魂魄重合起来。魂魄归位后,他的身体也开始恢复成长。
之后谢长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一直没有再来。
某一天清晨,雨水滴答,徐南柯再次从自己身体里醒过来,无意识中感觉手指能够动弹了,心中立刻大喜,微微动了动脖子,虽然有些艰难,但却也可以弯曲微小弧度了。
他心脏狂跳,几乎恨不得立刻从棺材里诈尸起来,他轻轻推了推棺材,果然推开了。那几条谢长襟放在水中的鱼居然还没死,一见他从棺材里出来,立刻扑着咬上来,被徐南柯一掌劈死,翻着白眼漂在水面上。
天知道他忍这几条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的丑八怪鱼很久了
徐南柯跳出来,从倒映的水中一看,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容貌,只是瞧起来,应当是十七八岁左右的样子,难不成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再看身上衣服,整洁合身,不知是三师兄还是师父替他照料过了。
运行起体内真气,虽然有些凝滞,但也有金丹期的修为,况且又是火系天灵根,比起原先徐真的身体不知道好使多了。
抬眸望去,孤鹜山的一切在眼前十分熟悉,离天非常近,瀑布寒潭、崇山峻岭、悬崖云层边几幢竹楼,分别是师父和他三位师兄的地方。徐南柯心中惶急,恨不得现在就下山去找沈寄,于是转身就朝山下走。
却被横过来的一柄竹尘拦住。
师父站在他身后,白发鹤颜,淡淡道:“我记得我小徒弟不是这么个急躁的人。”
徐南柯苦笑着回过头,道:“师父,我有要紧事,你先让我走。”
真水道长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不答,用强劲的真气束缚着他,道:“你先跟我来。”
徐南柯无法,只能跟着师父走进后山上一处竹楼,一路上真水道长用真气探入他体内,问起他此时身体情况,有何异样,他也都一一答了,他这师父虽然脾气古怪,喜欢研究各种古怪的玩意儿,但对待徒弟还是非常上心。
时隔一世,再次见到师父,徐南柯心中也万般感慨,只是此时记挂着沈寄,也来不及多想了,只是胡乱地回答着这几年没有回来,是做什么去了。
从竹楼里面走进去扭转机关,有一处密室,漆黑幽深,一共四面墙,密密麻麻挂满了大小相等的竹牌。每支竹牌上用血红色写着一个名字,若是这个人已经死掉了,便将他的竹牌挂上去。有些竹牌上面也并不是人名,而是某一个地点,或者一个事件简写。
徐南柯从记事起,便被师父捡上了山,由于天赋异常,所以年纪不大,便开始着手处理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了。每月一桩,若是没能完成,便提头来见。上一世徐南柯浑噩不清,并不知道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后来跳脱出这个世界来,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游戏后,他才发觉,一切不过是设定而已。
就像他,只是被设定成无父无母,孤鹜山上的反派,最后会被主角所杀的反派而已。
倘若真的要追究意义,怕是一辈子也想不通的。
真水道长突然道:“你看你的这面墙。”
徐南柯抬头望去,猛然一惊,问道:“师父,自从我魂魄归来,已经沉睡了几年了”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在聚魄灯中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在自己身体里待了很长一段时日。
真水道长道:“五年。”
没想到居然有整整五年,那这五年来沈寄究竟如何了,徐南柯不敢细想,只觉得心头一疼,连忙收神。
他又朝墙上望去。
他先是在徐真的身体里待了六年,又在冰湖底下沉睡了五年,这样算来,应当已经有十一年了。他原先离去时,这面墙上还只挂着零落几十枚竹牌,此时却触目惊心的全是红色的字体,竟然整整挂了一面墙,已然多出几百枚了。
徐南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问:“师父,这是”
真水道长道:“自然是有人替你做了。”
徐南柯不解,却听真水道长淡淡道:“我这辈子收了四个徒弟,你大师兄与二师兄你皆没有见过,他们一个过刚易折,一个性情过于温婉、善良可欺,最后下场都不是很好。你三师兄心思深沉,计谋迭出,性情冷淡,本应该最符合我的心意,却没想到如今”
他话没说完,徐南柯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顿时神情变了变。
真水道长道:“还有我的小徒弟,本以为你没心没肺,平时里什么也不挂在心上,没想到也会落下执念,这执念务必早日了断,否则你绝不会有更进一步的突破。你既然要下山,师父我也没有理由拦着你了,你早日见到那人,至于日后是否将他带回来,全凭你心意,我也无意阻拦。”
徐南柯沉沉道:“是。”
真水道长却话头一转,道:“只是你不要急着下山,下山之前,还有一事,只能你去做。”
他话音刚落,徐南柯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外面竹楼破裂,山间瀑布震荡的声音,似乎是极为强大的真气波动,竟然令徐南柯耳膜一阵阵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