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因为偏向于兽化的关系,神祗的气质里更多了某种尽管让人一眼望去就目眩神迷惊艳四方,却只能像自然界的动物在面对自己的天敌时那样小心翼翼凛然屏息,本能地不敢对这个存在多加冒犯,甚至会感觉连在祂面前多喘一口气,都要因为冒犯而被撕裂成两半的、恐怖至极的威压感。

虽然也是古老的存在,但与整个相比还十分年幼的神祗先是望了一眼被控制了海水浮力、强行让其坚持着漂浮在海面上的白色淑女,然后才转过头,向夜空中的满月眺望。

从黑暗的海中骤然受到光线刺激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缝。然后,祂对着塞勒涅微微俯首以示敬意,水珠从耳畔低垂的长发上滚落海面自古以来,月亮的阴晴圆缺一直对应着大海的潮起潮落,海中的生灵无一不对它的统治心悦诚服。

而满月之时也将是潮水最为狂暴汹涌的时刻,就如同此刻深海京现在心底怎么也散不去的憎恨。

神祗的下一个动作是安静地闭上眼,任凭海风迷恋地轻吻着祂的眼睫。

祂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几口咸涩清凉的空气,喉结滚动着,极力压抑内心的那份几乎满溢出来的、想要淹没一切毁灭眼前看到的万物拉着整个世界一起永眠海底

而当祂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暂时冷静了下来。

倒映在那双非人瞳孔里的,只有已经在侧舷处开了一个足以让大型鱼类通过的裂缝的白色淑女。

太宰

你在哪里?

难道是在和我玩游戏吗?

宛如深海人鱼一般的优美而空虚的吟唱声,回荡在壁画掉落一地,弹孔无数、大片血迹泼得满墙都是,甚至直接还有被活生生挤压在墙上爆裂压死的人形遗体,简直可以原汁原味地拉去拍特效恐怖片的幽暗走廊之中。

呼声愈近,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逐渐逼来的危险之感,带着有些诡异的、沙沙作响的摩擦着地毯响动,直到停留在一门之隔的书房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那与平时相比更加冷淡的声音在书房沉重的木门外再一次幽幽响起,找到你了。

这次听起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漫不经心地想道。

他有点可惜、又有点幸灾乐祸地放下手中那份本来要交接给下一任港口Mafia首领中原中也,但是现在已经被海水彻底泡烂完全无法修复的文件。

虽然本世界中原中也和深海京这两个非人类,甚至彼此之间都不认识,但对于知道原世界所有剧情发展的太宰治来说,种意外的巧合,多少也算是看着自己的死对头被自己的小迷弟亲手背刺了一把。

一想到那个小矮子之后会对着缺了某段重要数据的文件焦头烂额的样子,他就毫无半分同情心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约是听到了他的笑声,门缝被轻轻推大了一点,一股海水的清新和鲜血的腥甜所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息,顿时让太宰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京君,虽然我不是很介意这个,但你要不要还是先去洗个澡比较好?他随口说道,同时在心里计算着这艘游轮进水沉没所需要的时间。

马上就可以迎来太宰治此人期待已久的死亡,他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异常愉快,同时还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终于可以从这个腐败氧化的世界中苏醒过来了。

太宰治在心中轻声地喟叹着这份喜悦,连余下这点等待的时光都是这样的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然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门外并无人回应,更没有太宰治所预测的那种气急败坏的质问和责骂他还特意从厨房那边绕了个远路,现榨了最后一杯芒果汁,千辛万苦地盖着盖子端回来准备哄孩子来着?

然而令算无遗策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先代首领没有想到的是,再次从门外走进来的存在,已经不他是在【书】给予的记忆中所熟悉亲密的那个人。

一只修长的手扶在被推开一条缝隙的雕花木门上,深黑的漆色衬得那只手简直像是刚从停尸房抬出的尸体一样,隐隐透露出一股青白的光泽。

更不要说那只手上还蓄着约摸寸长许、看起来就十分锋利宛如刀片一般的指甲,其上甚至还能隐约看到几丝紫蓝的毒腺,不难想象到被那种凶器抓上一下之后的下场。

薄如蝉翼的膜蹼则缠连在五指之间,就在无名指与尾指底端的相连处,甚至还鼓出了一片扇状的深色鳞片。

接着是将长及腰部的湿润靛发遮住,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被烙印刻画一般神圣而又繁复的黑色诡异纹路,仿佛是一首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悲歌。

绘满诡异纹身的上半身,以及大约有水桶般强壮而隐隐蕴藏着可怕爆发力的、通体全是刀刃般边缘锋利的光滑鳞甲的长尾。在尾部的两侧,还排列着一根根宛如荆棘玫瑰枝条上那样,约摸半个小臂长短粗细的噩梦般的残酷倒刺。

宛如、不,这根本就是神话传说中蛇身人首的怪物!

纵观祂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为了更方便地夺取其它生命而演化出来的、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

你不介意吗?

对着平行世界的挚友一瞬间急缩的瞳孔,深海京整个人仿佛柔若无骨地趴在门上,鲜红的蛇芯舔舐着唇角露出的两颗尖利森白的毒牙。

还是像以往太宰治的记忆中那样天真而又毫无防备地笑了起来,却因为目前异于常人的身体而带上了一丝格外妖异的恶意。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宰。

深海京、或者说这位半人半蛇的不知名神祗,缓缓地俯下身子半贴着地面朝太宰治游曳而来,深色鳞片在窗外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一种绚丽斑斓的虹光。

祂用手撑着办公的书桌紧贴爬上来,数米长的粗壮蛇尾在身后主动盘旋成了一圈蚊香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可是一直在担心。

看来这份几乎要漫溢出来的针对恶意,并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呢。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对方数米长的蛇躯,和看起来比之前年长了几岁、称赞一句妖艳也不显得女气的脸,无不冷淡地想道。

万一你在看到我以后,也和以前那些人一样恐惧尖叫着跑掉,我还要费功夫把太宰抓回来这副模样可不太擅长在陆地上行走。

说起来太宰,

而赶在对方开口发言之前,深海京故作天真好奇地歪了歪头。

现在祂的心里还饱含着对【人类】的憎恨、对【太宰治】试图设计杀死自己的怨恨,以及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对【挚友】突然剧变而产生的担忧。

这些复杂过头的情绪,让祂之前自己满船寻找对方、最后被爆炸掀进海里一事只字不提,

你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东西一样呢。

是在等进水后的沉船?还是在等那些蝼蚁再次发射一枚鱼雷过来?

深海京眉眼弯弯,看似温柔地笑起来,

别等了,你的计划已经到此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弃一章内结束了,就让我好好写吧,毕竟是全文难得(太宰翻车)的高光时刻,京酱gk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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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明天下午16:0016:30,隔壁坑见中京市驾照,之后会锁掉【和本文毫无关系、毫无关系!只是甜甜星想进化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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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鲸落(五)

你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这样一场好戏,最后却只剩下满盘皆空,

晶莹的水珠顺着深海京那齐腰湿透的深靛长发滴落在办公桌上,对于本就被混着血污的海水糟蹋得惨不忍睹的文件来说,新添上去的水迹就更是雪上加霜,基本无法辨认字迹了。但是能够制止这一切发生的两个人,却对此熟视无睹。

原本形态慵然地趴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脸仰望太宰治的神祗换了个姿势,变成了整个人类的上半部分身体都懒洋洋地仰躺在办公桌上。左手随意地摊开,将原本珍爱至极的粉红色兔子玩偶丢在办公桌一角。

和纯人类躯壳时经常性脸红的害羞与拘束举止不同,蛇身的神祗做出这样大胆的动作,面上却依旧泰然自在。琉璃般薄灰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混合着神性特有的怜悯、和那层故作怜悯之下隐藏得极深的幸灾乐祸。

真可怜啊,太宰。

祂保持着那个仰卧的姿势,将头凑到太宰治耳边轻声说道。

接着,那比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网纹巨蟒还要再长出数米的深蓝蛇躯缓缓地划过杂乱的办公桌。过于锋利坚硬的鳞片边缘,甚至轻而易举地将原本平整的原木桌面刮出了一道道深刻的裂痕。

同时,深海京那遍布着诡异漆黑纹身的细白腰肢柔软地晃动了一下,绕到自己平行世界的友人另一边,蛇尾跟着一起缠过来半盘在祂的身下,仿佛刚饮用过鲜血而被染就的殷红嘴唇凑在太宰治的耳畔。

曾经亲眼看着白兰杰索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空虚绝望最后五感尽失而自毁的神祗,其实对这种过于聪慧类型的天才们内心的想法也算是一知半解。

但是曾经、哪怕是刚刚还悬在甲板栏杆上的深海京,都一直试图轻柔地保护或者说是呵护那些濒临绝境的灵魂。试图用自己那份堪称软弱的温柔,来小心翼翼地修补直到他松开手坠入海中,彻底放弃了自己站在【整个人类】那一边的身份。

有着宛如花瓣层层叠叠绽放的大丽花般艳丽面容的神祗却不一样了,祂语调无辜、又满怀恶意地重新一遍遍、熟练地抓住对方内心的伤痕再次撕裂。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悲悯世人的神祗,倒更像是践踏人心的恶魔的行径,

你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呢。

果然,太宰也是在厌恶这个凄惨悲哀的世界吧。这些一眼就能望透的存在、毫无期待可言的未来、愚蠢又无趣的人类甚至让我连呼吸这里的空气都感到困难。

鸢眼深沉的男人沉默地直视着前方,任凭谁也没办法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观察出一丝端倪,仿佛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计划失败,同时也已经被神祗有意无意地用蛇尾缠住了半圈的这两项事实认命了一样。

尽管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曾经自认是街边迷茫的野犬,即使浑身伤痕泥泞、前途漫无目的,也要一直往着无光的未来奔跑下去。

更不要说是这个平行世界已经有了人生目标的港口Mafia首领,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认输的,

京君这么说,难道是怀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吗?还是说,你对试图拯救我这件事还怀抱着希望?

深海京的眼里闪过一丝神明威压般的冰冷震怒。任凭是再怎么对己身力量充满自傲的人,看到这个眼神恐怕都会至少有几分紧张慎重。

神祗愤怒地张开五指,想直接扯着这个冒犯自己的男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

但下一秒,祂看到了正在自己指尖寒光闪烁、致死剧毒腺体的蓝紫色盈盈点点的尖锐指甲。

深海京收回手,飞快而又隐蔽地在旁边的办公椅靠背上试了一下。削铁如泥自不用说,甚至连原本靠背上浅色的皮革外层都被瞬间腐蚀成了黑色。

【人外的指甲到底能不能直接切开人类身体上最为坚硬的头盖骨】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万一过程中自己不小心划破对方半点皮肤组织,怕不是直接就送他一路,遂了混蛋青花鱼的终极心愿?!

于是祂改成去抓正挂在太宰治脖子上,那条名贵的绛红长围巾。

兽化后瞬间被加强了数倍的手臂力量,直接把毫无防备的男人扯得一个踉跄。

神祗逼近那张缠着绷带、让人恨得牙根发痒的俊美脸庞,声音发冷,你就真的这么想死吗?

作为熟稔数年而又了解类似心路历程的挚友,深海京能够极为默契地读懂【太宰治】那个男人心中的想法。

而双向友情的另一方显然也是如此,甚至这位比他要年长几岁的、掌握了全部记忆的港口Mafia首领的段数,可要比被森鸥外亲口鉴证过性格纯真的神祗高得多。

他避其锋芒,并没有直接回答深海京的问题,而是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鸢眸,摆出一副示弱的姿态。

又仿佛难受一样稍微蹙起了眉,捂着嘴咳嗽几声顺便试图转移话题,

咳咳刚才爆炸的时候好像撞断了肋骨

实际上他活蹦乱跳的半点事都没有。

但是这招太宰治限量版的柔弱白莲花造型,对着平时的性格绵软的深海京来说,可谓是百发百中的Debuff。

不管这条青花鱼在此之前搞出了多么不是人的事,只要出现了关乎他身体生理上的问题,都会港口Mafia最年轻的准干部就会比自己生病还要紧张地,把所有新账老账通通一笔勾销,可谓是被吃得死死的

毕竟在准干部三人组里,实际上只有太宰治这么一个(最不像人的)正经纯种的人类。而经过了深海京的八百度挚友滤镜之后,这条青花鱼简直就变成了堪比濒危物种、或者刚出生的小婴儿那样的存在。

不过,这次显然没那么容易就让怒火正炽的神祗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被撞断了肋骨?

祂高高地挑起了被靛色颜料拉长入鬓的眉尾,那双极其善于发现猎物弱点的、食物链顶端装备的双眼一扫就知道这是个谎言,更不用说太宰治从头到尾,甚至都懒得去伪装一下肋骨受伤之后的呼吸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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