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岚接过怀表,双臂绕过傅南陵帮他戴在了脖子上。

傅南陵欣喜地攥着怀表,认真地说道:阿岚,我一定好好保管,无论生死我都戴着它。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又说胡话,不过是个物件而已。快睡吧,明儿我还要早起练功呢。

这不只是个物件,这是阿岚送我的,世上只有两个。

傅南陵越说,季翎岚越心虚,索性走下床,将灯火吹灭,道:好困,快睡吧。

傅南陵的手试探地搭在季翎岚手臂上,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甩开,心满意足地说道:阿岚,明早我给你做蛋羹吃。

季翎岚闭着眼睛笑了笑,道:好。

一夜无话,很快黎明便已降临,季翎岚早早地起了身,三年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每日两个时辰的练功。傅南陵也没赖床,起床后就去了厨房。

一个时辰后,季翎岚结束了晨练,傅南陵依旧还在厨房。

好奇之下,季翎岚让小林子带自己去厨房看看,结果远远的就看见厨房里冒出浓烟,傅南陵和小李子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小李子心惊胆战地看着厨房,忍不住劝道:主子,要不今日就算了,我们改日再做?

傅南陵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脏污,不服气地说道:不行,我就不信征服不了这小小的厨房!

小李子为难地说道:可现下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您的药也该喝了。

药午膳后再喝,我答应阿岚要给他做蛋羹,不能食言。

傅南陵撸了撸袖子,正打算往厨房走,就听身后传来季翎岚凉凉的声音。

行啊阿陵,药都不想喝了。

傅南陵的身子一僵,转身看向季翎岚,讪讪地笑着说道:阿岚,你怎么这么快就练完功了?

季翎岚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南陵,道:我若不来,又怎知咱们王爷这般潇洒,药都可以说不喝就不喝。

阿岚,不是,我没说不喝,我只是打算午膳后再喝。傅南陵越说声音越小,见季翎岚的脸色有晴转多云的迹象,连忙走上前,像以往一样,揪着季翎岚的衣袖,认错道:阿岚,我错了,我马上让他们熬药,你别生气。

小李子和小林子分别站在两人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根木头。不过他们心里却在不约而同的感慨:能治得了王爷的,果然只有公子。

季翎岚瞪了他一眼,威胁地说道:若再让我听说,你敢不按时喝药,看我怎么罚你。

傅南陵瞅了两眼小李子和小林子,小声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季翎岚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从袖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傅南陵,道:擦擦脸,若不知实情,还以为你堂堂陵王去挖煤了。

傅南陵接过手帕,故意虚虚地擦了擦,皱着眉头道:还有吗?我方才明明擦了啊。

季翎岚见他笨手笨脚,无奈地拿过手帕,仔细地帮他擦拭干净,道:幸好你是王爷,但凡生在贫苦人家,这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有你好受的。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笑眯了眼,道:只要有阿岚在,生在哪儿我都不怕。

将手帕塞进袖袋,季翎岚看看浓烟消散的厨房,道:得,还是我去做饭吧,你在这儿等着。

傅南陵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我与阿岚一起。

季翎岚连忙阻止道:打住,为了厨房的安全着想,也为了尽早还能吃上早饭,你还是在外面呆着吧。

傅南陵讪讪地笑了笑,随即说道:我保证只给阿岚蒸一碗蛋羹,别的什么都不做。

见傅南陵心心念念地想给他做吃的,季翎岚是既窝心又无奈,道:成吧。

眼看着两人进了厨房,小李子和小林子沉默地看着对方,用眼神交流着。

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最后,小李子一咬牙,站在厨房门口,闭上眼睛,就当自己是个门框子。

季翎岚在家都是自己下厨,对古代这些厨房用具,已经使用的炉火纯青,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丰盛的早餐便已端上了桌,当然还有傅南陵心心念念的那碗蛋羹。

营养丰富的虾仁瘦肉粥、香喷喷的油酥饼、晶莹剔透的蒸饺、两碗平滑嫩黄的蛋羹,再配上一盘鲜甜可口的小咸菜,色香味俱全,怎么看怎么有食欲。

傅南陵忍不住赞叹道:好香啊。阿岚,若是每日都能吃到你做的饭菜,我保证每顿都能多吃一大碗。

季翎岚笑了笑,道:我这手艺也就做做家常菜,可比不上御膳房的厨子。快吃吧,可以吃饱,但绝对不能吃撑。

嗯嗯,听阿岚的。

第67章

傅南陵将自己蒸的蛋羹推给季翎岚, 眼巴巴地看着他,道:阿岚,这是我给你做的蛋羹, 赶紧趁热尝尝。

季翎岚见他一副心急的模样, 笑着说道:这蛋羹蒸的不错, 阿陵的手艺有长进啊。

听到季翎岚的夸奖, 傅南陵的眼睛眯起, 眼底是洋洋得意, 道:阿岚快尝尝味道。

季翎岚拿勺子吃了一口, 点头说道:咸淡适中, 口感滑嫩,好吃。

傅南陵傻笑着说道:嘿嘿, 好吃吧,我就知道我能学好。

季翎岚下意识地去看傅南陵的手, 发现他手背上有几处红痕,很明显是烫伤留下的。季翎岚微微皱眉, 伸手攥住他的手,说道:这是烫伤的?

傅南陵缩了缩手, 道:无碍,一点都不疼, 而且我已经抹了祛疤痕的药膏,不会留疤。

季翎岚看得一阵心疼, 道:你是王爷, 身份尊贵, 这些事交给侍从去做便可,你为何

我想做给阿岚吃,那自然要做到最好, 这点伤不碍的。

看着傅南陵笑弯了的眼睛,季翎岚平静的心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发生转变。他微微皱眉,随即说道:吃吧,待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

季翎岚的反应有些奇怪,傅南陵却也没再多说,安静的吃起了早饭。

饭刚吃了一半,小李子神色凝重地从门外走进来,躬身说道:主子,外面传信,说刑部尚书府的大小姐上吊自尽了。

季翎岚的动作一顿,道:刑部尚书府大小姐,不就是昨日我们遇到的高眉儿么?她上吊自尽,怎么可能?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高眉儿不像那种会想不开的性格。

小李子答道:回公子,正是表小姐高眉儿。

季翎岚眉头皱紧,看向傅南陵,道:昨日你刚和高眉儿发生口角,紧接着她就自尽身亡。阿陵,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傅南陵吃完碗里的蛋羹,道:阿岚,凡是吃饱饭再说。

刚刚还一副小孩子模样的人,转眼间的功夫,又切换到那个运筹帷幄的王爷状态,季翎岚都怀疑傅南陵是否有人格分裂。

季翎岚苦笑不得地提醒道:阿陵,这事绝对不简单,背后肯定隐藏着大阴谋,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阿岚放心,我不会让人伤你分毫。傅南陵说的信誓旦旦。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这跟我有何关系,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傅南陵点点头,道: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我这个主角不登场,他们这场戏该如何唱。阿岚吃饱了吗?

傅南陵的前言不搭后语,让季翎岚一阵怔忪,道:吃饱了。

吃饱了,那就随我去看看。

好,走吧。

两人说走就走,坐上马车一路来到刑部尚书高旭之的府邸。坐在车辕上的季翎岚率先跳下马车,随后车帘掀开,小李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放好马凳,扶着傅南陵下了马车。

尚书府的大门,门口守着的仆从,而是刑部衙门的差役。傅南陵看了看,径直朝着大门走了过去,季翎岚紧随其后。

差役们一见是他,连忙跪倒在地,行礼道:参见王爷。

傅南陵没说话,目空一切地进了门,非常符合他嚣张跋扈,又任性妄为的人设。陆九在前,刘曦垫后,季翎岚和小李子跟在傅南陵身边,众人呈保护之势。

听到下人的通禀,还沉浸在丧女之痛中的高旭之,心底燃起怒火,大步从高眉儿的墨兰园走了出来。高宁见状心道不好,连忙跟了上去,并吩咐下人去请丹阳公主。

傅南陵大咧咧地坐在正厅喝茶,突然闻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凤眸微闪,淡定地将茶杯放下,朝着门口看去。

高旭之怒气冲冲地进门,面色阴沉地看向一脸悠闲的傅南陵,道:陵王大驾光临,高某有失远迎。只是这尚书府庙小,容不下陵王这尊大佛,陵王请回。

傅南陵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旭之,道:高大人也知本王是大佛,怎么连行礼都免了?这藐视皇家的罪名,即便是高大人官居尚书,也担待不起吧。

你!

高旭之面色涨得通红,话还未出口,便被高宁拦了下来。

高宁躬身行礼道:王爷恕罪,父亲也是因眉儿突遭不幸,乱了心智,并非有心,还请王爷见谅。

高大人,本王体谅你的心情,便不计较你方才的无礼。到底都是自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高大人却这般疾言厉色,还真是让本王失望。傅南陵顿了顿,道:还是说高大人像当年舍弃母妃一样,早就舍弃了本王。

高旭之脸上的愤怒一滞,似是被傅南陵戳中了心思。

傅南陵嘲讽地笑了笑,道:本王前脚刚和他们兄妹有了口角,后脚她就上吊自尽,不说她的性子是否这般软弱,就说高大人在刑部为官多年,是自尽还是被害,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高旭之的脸色依旧难看,道:眉儿自小就对陵王多有好感,皇上甚至向我提及你们的婚事,她满心欢喜地准备做你的王妃,不曾想却被你当着众人的面诋毁。陵王可曾想过,她一个大家闺秀,未出阁的女子,以后该如何自处?

傅南陵平静地说道:听高大人的意思,令千金确是上吊自尽?

不,眉儿是被你所害!高旭之满脸愤恨地说道:陵王,不管你是否贵为皇子,今日我都要为眉儿讨回公道!

傅南陵冷笑着说道:看来高大人早已权衡利弊,这是想拿令千金作为敲门砖,这份冷血还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我看谁敢!

随着声音的落下,门外走进来一名中年妇人,头发梳着随云鬓,插着成套的牡丹金钗,身上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裙装,上绣着大朵的牡丹。妇人气质雍容华贵,双目不怒自威,嘴角抿成直线,昂首挺胸地走到堂前。

傅南陵起身,躬身行礼道:陵儿见过皇姑姑。

来人是丹阳公主傅连阳,是广平王傅永恒的独生女,也是傅连朝的堂妹。傅连阳与傅南陵的母妃高云兰是闺中好友,自高云兰死后,对傅南陵多加照拂,傅南陵对她也是敬重有加。

傅连阳越过高旭之,走到傅南陵身前,将他掺了起来,关切地问道:陵儿快快起身,最近身子可好?

傅南陵恭敬地答道:多谢皇姑姑关心,陵儿的身子还好。

你的身子弱,快些坐下,跟皇姑姑不必多礼。

多谢皇姑姑。

傅连阳和傅南陵相继坐下,期间甚至连看都没看高旭之一眼,季翎岚站在一旁看戏,感觉丹阳公主似乎与高旭之的关系很冷淡,根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那个高眉儿不是高府的大小姐吗?她自尽而亡,这丹阳公主似乎一点难过都没有,难道高眉儿不是丹阳公主的女儿?这一连串的问题想下来,季翎岚突然发现自己对有关傅南陵的事真的是知之甚少。

傅连阳抬眸看向高旭之,冷淡地问道:夫君,不知今日发生何事,惹你不悦,竟对陵儿生出怒火?

高旭之对傅连阳的冷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走到傅连阳的下首坐下,道:公主,眉儿自尽而亡,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眉儿?一个妾室生的女儿,自己想不开,死了也就死了,跟我们陵儿有何牵扯?傅连阳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夫君莫不是整日忙于政事,忙得脑袋糊涂了?

高旭之的眉头皱得死紧,道:公主,眉儿虽然是妾室所生,好歹也是我的独女,怎能就这么算了?

傅连阳脸色一沉,道:夫君这是在怨怪本公主,未能给你们高家生下一儿半女?

高旭之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公主莫要误会,我并无此意。只是事关人命,即便她不是我女儿,身为刑部尚书,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她不是自尽而亡么,关夫君何事?

听着丹阳公主的话,真是一句一噎,季翎岚都替高旭之难受,但心里还是不厚道的笑了,对丹阳公主的好感直线上升。傅南陵他可以欺负,别人不成,自己家的崽儿,就得护着。

傅南陵见高旭之被噎得满脸通红,轻蔑地笑了笑,道:皇姑姑,陵儿想去看看高眉儿的尸体,这脏水都泼到身上了,陵儿总要为自己洗一洗。

成,皇姑姑陪你去,本公主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能耐,敢撒野撒到本公主眼皮子底下了。

傅连阳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走站起来就走。傅南陵看了看季翎岚,紧随其后。原本一屋子人,转眼间就只剩下高旭之和高宁父子俩。

在傅南陵面前,傅连阳竟这般对他,让高旭之自觉丢了脸面,眼底阴晴不定,面色阴沉地看向身旁的高宁,道:高宁,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高宁垂着头,惶恐地说道:孩儿从不敢忘!父亲,孩儿只是不想您与陵王起冲突,您别忘了陵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就连林贵妃一尸两命,李光礼留书直指陵王是元凶,皇上都对他没有半点怀疑,更何况眉儿只是个妾室所生的女儿。不说她是自尽,就算真是陵王所杀,您觉得皇上真会怪罪陵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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