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将包袱放在洛老爷的面前,没再说话,而是静静退了出去。
洛老爷望着眼前的包袱呆滞了许久,几度伸手都因为颤抖而失败了。“妍冰,是我害了你。”
这么多年,与洛玉瑯的高调不同,他从来是隐忍的,心里甚至希望红崖的传说为真,她已经如愿以偿,去过无忧无虑的另一世。
谁知会变成棺中的一副尸骨,一副在红崖下孤独多年的尸骨。最终还是打开了包袱,里面的紫玉手镯和紫玉钗都是他所赠,因为景妍冰喜欢紫色,他头一次看清她的模样,她就是一身深紫色的衣衫,远远看去如墨。
现在首饰上划痕遍布,还被镶了银丝,“当真是事似人非了。”洛老爷喃喃自语,心中所有的感伤都化为泪水流淌而下。
“你生了个好儿子。”洛老爷轻触着桌上的首饰,“他比你我都强。”
“能与你日后躺在一处,真好。”年过半百,他已习惯了喜怒无形,可最近,心底又有些起伏,那些陈年往事就像昨日一般显现在眼前,“你还是当年的模样,可我要自惭形秽了。”
因为景玉霜的缘故,洛玉瑯每日只早晚守在灵棚里,避开了。其余的时间多待在帐房,翻阅着陈年的帐本。
他有意将所有绣坊的帐本都送去了京郊的别院,穆十四娘居然没有任何异议,盘算得妥妥当当。苦于清点数目的他,装作无意插入了一本南唐茶园的帐本,因为里面就有要核对的内容。
几日后,再次拿到别院归来的帐本,率先拿起那本茶园的帐本,发现自己要求的数目已经核对妥当,还附了一张纸说明,因为发现是月末的帐本,怕误了事,自作主张盘算了,还让他以后莫再弄错,免得误事。
洛玉瑯自顾自偷乐了许久,干脆向她挑明,先是诉了阵苦,说自己有孝在身,早晚不得歇息,算帐时难免出错,既然她无师自通,不如能者多劳,替他在此期间担待一二。
之后每本帐簿穆十四娘都算得明明白白,送了回来。
如此往来,虽未能与她见上一面,却犹如日日待在一处,洛玉瑯整个人都显露出不同的神彩。
再避无可避与景玉霜相遇时,就让她生了疑心。望着灵棚里穿梭的五位小娘子,怎么都觉得她们面目可憎。更为了洛玉瑯轻易就上勾伤心不已。
之后一到灵棚,就开始留意到底是哪位小娘子获得了洛玉瑯的青睐,疑心生暗鬼,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锁定之后,满腹的愁怨就朝着那一个人而去。自己自幼谋求而不得的,凭什么让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娘子轻易就得了去?
傍晚闷闷回到自己的居所,就看到书房里洛二公子正与侍候的婢女调笑,虽然年纪尚小,可言语手法却老道得很,景玉霜心头灵光一闪,很快就有了主意。
再然后,突然一日,她的居所里一阵闹腾,很快洛府大宅里人尽皆知,主母带来的娘家侄女中的某一位,被人撞破与洛二公子行苟且之事。
洛玉瑯得知后,只说要人去请主母,毕竟是客,他虽为家主也不能伤了景家的颜面。
景妍凝尚未审清楚,洛老爷已勃然大怒,严令她速速将人送回景家,此后没有他的允许,任何景家的女眷皆不可再入洛府。
之后不容洛二公子辩驳,当日就将他夫妻二人送去了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宅院。
景妍凝还未开口,洛老爷已经气极地说道:“当年之事,是我毕生之耻,更是洛府前所未有之耻。我能容你留下,已是宽宏至极,难道还容你再将污秽之事传家不成?”
景妍凝气极,却一时语塞,最后终于想到了说辞,“妹妹可是清白之身,哪里又污秽了?”
也是她自己找死,居然在此刻去揭洛老爷最痛楚的伤疤,“她自然是清白的,可你们却污秽不堪,所以她宁死也不愿苟活。你这个主母实在让洛府蒙羞,从今日起,不许你出院门半步,否则,我只能送你去祖庙,亲自去向洛府先祖解释,这样的事为何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景玉霜怎么没想到自己的所为,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偷看洛玉瑯,他却如木偶般坐在该坐的位置上,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洛诚手脚非常快,很快护卫到齐,该送走的,一个不剩。
其实洛玉瑯也没想到父亲这次会是这样强烈的反应,根本不需他说半个字,就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切。
景妍凝却是明白的,洛老爷一向尊从儒家,治家如此,行事也是如此。所以当年在得知怀孕的另有其人,怎样都要她将人交出来,不惜许诺终身认她为洛府主母。且答应她再不纳妾,包括景妍冰。
现在想来,还是父兄做过了些,非得永除后患,将已在佛堂苦修的景妍冰强接出来,逼她另嫁他人。
恐怕到那时,洛老爷就对她和景家恨之入骨,只是没像洛玉瑯那样,事事显在面上而已。
现在是她自己违约,再次让洛府蒙羞,正好如了他的愿,让他新仇旧恨一同计较。
行尸走肉地过了半世,她也活明白了,那些个所谓荣华,洛府主母的虚名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有时甚至在想,她其实还不如那个早死的景妍冰,起码她有人念着。
老太君和景畴行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送回来的五个小娘子,想去问洛诚,却遇到了个锯嘴葫芦,行了礼就驾车离去。
一问才知,老太君恨恨骂道:“早知这是个不省事的,没想到竟蠢笨至此,自己撞了南墙,早已没了回头路,还心生枉念,见不得别人好。”
景畴行也气极了,“明日我就去洛府。”
其中一位胆大些的小娘子,开了口,“洛二公子和玉霜姐姐也被一同驱逐出了洛府,如今待在自己的宅院里。”
伏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受害者,惹得老太君心烦,“将她打发走。”
景畴行却理智得多,“母亲,事已至此,说到底是洛府子嗣的错,既然玉霜不得力,不如将她顺势嫁了去,也好为我们所用。”
老太君立刻醒悟,“这样最好,你正好以此为由,上门去找他。”
可怜景妍凝,因为洛老爷处置时,景家无人在场,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已被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