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此去的目的,已经了然。最开始他叫庞独去镇河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但弄清楚了他的去处,我心里,只剩下了钦佩,还有一抹说不出的愁绪。
一个金不敌,已经把河滩三十六旁门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这是何等的手段,而庞大要去的地方,该有多少个金不敌一样的人?
此去,凶多吉少,可他明知是虎山,却不得不偏向虎山行。
“大掌灯,你这就要动身了吗?”
“事不宜迟。”庞大看了我一眼:“你的底子太差,行走四方,连自保都不能,如何担当重任。河滩纷乱,你现在要做的,是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的把功夫练出来。”
“是。”我低下头,庞大说的都是实话,凭我现在这点本事,出来闯荡,那真是自找苦吃。
庞大说走就走,交代完了,再无任何停留,我想要送他,被他拒绝了。
河凫子七门的人,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不敢,也不能。
庞大走了,庞独走了,宋百义和孙世勇各自回了家,茫茫的大河滩上,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心里想着庞大说的话,乱世安身,需要自保。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叫做大西沟的地方。
那地方离这里不远,是一条黄河故道,干涸了很多很多年了,大西沟平时没什么人,附近十几里的地方,才有村子,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大年初一的清晨,我就踏上了前往大西沟的路,寒冬腊月,又在春节里,沿途没有渡船和马车,我从初一一直走到正月十五,才算到了大西沟。
我在大西沟里面找了一个合适之处,在黄土沟底下就地挖了一个洞,弄了些盆盆罐罐进去。简单的安了家,我就住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习惯,不过时间一长,倒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河滩东奔西走要强得多。住的久了,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些苦练功夫的人都喜欢在深山老林里寻个无人之处,只因为在这种地方,心无旁骛,没有什么杂念,心境平和,进境自然就快。
在这儿每天勤练不辍,流的汗水都没有白流。时间的确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
大西沟的沟底有一条小河,河水挺清,这天半下午,我到河边去取水。有河的地方,草木就长的茂盛,这段日子练功练的有些入神,一路走着,一路还在琢磨这一招该怎么使出来,那一招该怎么招架。到了河边,随手扒开茂盛的草丛,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声,立即打断了我的思绪。
直到这时候,我才看见小河的河边,有一个年轻女人。这个女人以为大西沟这里没人住,像是想在河里洗澡,上身的外衣已经脱下了,只穿着一件粉红的小衣。
我也压根没想到,大西沟的沟底会有人跑来洗澡,当时就晕了,怔怔的望着这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的脸顿时红了,恼羞成怒,随手披上衣服,二话不说,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好像把我彻底打醒了,虽然我完全出于无意,但人家可不管这么多,只把我当成了轻薄的浪荡子。
“姑娘,你听我说……听我说……”我看着这个年轻女人紧咬着牙,显然还不罢休,赶紧一边朝后退,一边摸着被抽的火辣辣的脸颊:“我是到这里取水的……”
年轻女人根本不听我说什么,那个年头,乡下人把名节看的比命都重,尤其是这种或许还没嫁人的年轻姑娘,被人看到洗澡,那真的是了不得的大事。
更要命的是,这个年轻女人肯定有些功夫,出手特别重,迎头又是一拳。我不是招架不住,只是觉得心里有点虚,不管有意无意,毕竟是做错了事。心里一犹豫,头上又挨了一拳,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姑娘,你听我说,我真的是来取水的,我自小眼神不好,人家都管我叫二瞎子,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瞧见……”我平生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心神慌乱,忙不迭的解释:“我根本没瞧见你穿的是粉色的小衣,我没瞧见啊……”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黑,这姑娘几乎要疯了,一下把我扑倒在地,拳头雨点一般的朝我的头上砸落。我只剩下招架之力,把脸捂的严严实实的。
但是正在招架之间,我看到她可能是真的打急了,顺手从旁边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嘭的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
她的拳头落在我头上还好点,但那么大块的石头敲一下,我顿时就吃不消了,额头的鲜血噌的就冒了出来。
然而,这女人一副要把我活活打死的架势,毫不犹豫的又抓着石头举了起来,用力朝下砸。我闪了一下,脑袋躲了过去,但这一下就砸到了我的肩头。接连两下,真的把我给砸疼了。
“我都说了不是有意的,你打几下出出气就算了,难道还真要把人打死?”我心里一急,腰身一挺,把骑在我身上的女人给掀了下去。
我转身想跑,但是对方追的很紧,我迫不得已回身。
“你再打!我可真的还手了!”
对方充耳不闻,握着石头又要砸,如此一来,我不能不出手抵挡,否则肯定得被她打死。
这几个月的时间没有虚度,我原本就经常奔走四方,体力好,见过的打斗也多,放开手招架,这个年轻姑娘立即就被压制住了。斗了片刻,我瞅空躲过对方一击,手腕子灵巧的一翻,拳头嗖的就对准她的面门砸了过去。
姑娘躲不过这一拳,却依然紧皱着眉头不出声。我跟她又没有深仇大恨,当拳头快要落到她脸上时,硬生生的顿住了。
拳头离她的脸,最多只有三寸远,我瞧的出来,这姑娘明显被吓了一跳,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猛的一咬牙,拨开我的拳头,拧身又纠斗起来。
不过俩人这一交手,我已经摸清了她的底细,她是有些功夫,但绝对不算很好,我完全可以招架的住。心里有底,就愈发的镇定,一边招架,一边还能抽空跟对方解释几句。
就在我游刃有余跟她慢慢游斗的时候,从她的身后,冷不防一下子冒出来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这条尾巴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无误的缠住了我的手腕。
我压根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故,稍稍一分心神,姑娘手里的石头已经携裹着风雷之势,奔着我的额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