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宁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盯着吴成,眼神逐渐犀利。吴成被看得都发毛了,只好说,“算了算了,这事我不管了。”
周元宁继续说,“云来,你拨一队人给燕来用,务必要将灵兴寺的一切探查清楚。”
云来和燕来皆领命退下。
周元宁将此事安排给燕来,一来是试试燕来所学,是否能担重任;二来,若是燕来真的心怀不轨,给他个机会,也可让他放松心肠,露出破绽。
等到屋内只剩下周元宁和吴成的时候,周元宁这才舒展神情,斜倚在塌上,“吴成,孤也给你安排了事。”
“堂堂太子殿下还会想起我这个小人物,在下受不起。”吴成不满地不仅仅是燕来,更是因为周元宁不愿意将灵兴寺交由自己探查。
“左通政,孤将东江县内谷神庙一事交由你负责,你可还满意?”
吴成脸上布满了笑意,“满意满意,我就说嘛,殿下还是记得我的。”
吴成所在的通政司,在这寺里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可在孙柯明那里,可是有大用处的。
周元宁瞧吴成的发髻有些散乱,“行了,还不收拾一下自己,咱们还得去见一个人。”
吴成脸都白了,“我也要去?”
周元宁看了一眼吴成的穿着,“你今天穿成这样,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
吴成本想拒绝,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着周元宁一起去,毕竟,他要是不去,传到京里,损的不是他的面子,而是晋阳长公主的。世人不会说吴成的错处,可到了长公主那里,不知道会有多少的风言风语。
灵兴寺离京城尚有一些距离,京城周边也不是没有出名的寺庙。它之所以能成为皇寺,是因为一个人。
大周开国皇帝有一幼弟,周行年,现在也不过五十许人。
周行年幼时不爱文不爱武,偏偏喜爱寻僧问道。小小年纪,大周境内大大小小的佛寺道观都去了个遍。等到高祖登基之后,周行年终于定下心来,选了灵兴寺作为修行之地。
周行年在皇族内辈分极高,连当今皇上见到也要喊一声叔祖。凡是来到灵兴寺的皇族中人,都要到周行年跟前拜见,以示尊重。
周元宁只在两年前,刚到灵兴寺的时候拜见过周行年,如今,即将回京,怎么也得再去拜见一下。
两人行至周行年修行之处,远远的,就见一个小沙弥从屋内走出,“两位施主,师傅正在闭关,不见客。”
周元宁本想再坚持一下,毕竟,此次回京,就再也不能拜见曾叔公。
吴成一听到小沙弥的话,心里像开花了一般,一把拉过周元宁,“算了,曾叔公不愿意见,算了,咱们回去吧。”
周元宁看了眼禅房,这间禅房同她的那件一模一样,灰色的墙,黑色的瓦。只是,在墙边,种着几株翠竹,竹虽不多,可郁郁葱葱,煞是好看。春风拂面,竹叶莎莎作响,更有禅意了。
傍晚,佩秋和维夏正在收拾周元宁的衣物,还有其他一些杂物。
维夏很是高兴,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佩秋姐姐,咱们终于要回宫了,呀,你怎么这个样子,难道你就不高兴吗?”
佩秋的神情很是凝重,声音也有些低沉,“你就那么乐意回宫?回到宫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维夏表示不在意,“殿下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殿下,拿起子小人敢惹咱们。”
佩秋叹了口气,维夏她之前只是个小宫女,不了解皇宫里的人心险恶。她从小就跟在殿下身边,不知经历过多少的事情。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周元宁虽然风光,可还有那么多成年皇子,他们哪个不虎视眈眈,眼馋太子之位?
周元宁坐在窗下,喝着茶,手边摊着一本佛经。茶已冷,周元宁也不在意,还是一口一口接着喝。她并没有看向佛经,眼睛也不知看向何处。
两年的悠闲时光,眨眼间,即将消散,她就要踏入的是无穷无尽的争斗。哪怕周元宁再不想,可命运才不会顾及她的想法,只会把她往漩涡里推。
权利的味道谁不想尝,父皇生子九,夭折者三,余下的人里,哪个不想着登上皇位,就连她自己,有些时候,也会看着那张龙椅,心生向往。
她心中曾有宏伟志向,可在太子之位,有些事,周元宁也是不能做的。只有真正登上皇位,周元宁才能大展身手,实现自己的心愿。
从太子到皇帝,这条路虽短,可道阻且跻。周元宁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走尽头。
周元宁扬起头,天早已漆黑,有月无星,月光冷冷的,照着身上,有些凉意。一旦自己在这条路上跌倒,天下虽大,可这天下,就再也没有自己藏身之处了。不仅仅是她,还有吴国公府,端王府,还有那些支持她的人,都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元宁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更多人的命,与她息息相关。
周元宁放下茶盏,卧在床上,双目微闭,不一会儿,黑暗袭来。
再睁开眼,佩秋拿着太子朝服立在床前,“殿下,三皇子和九皇子早就到了,您快些换上吧。”
皮弁九缝,每缝前后各用三彩明珠七颗,是皇太子规格。周元宁张开双臂,佩秋一层又一层地穿上朝服。再一眨眼,周元宁就成了一个威严的皇太子。
周元宁一步一步地走出禅房,一个又一个的仆从下跪,高呼,“恭送太子殿下。”
周元宁一步步走远,仿佛就要将江州的两年生活抛诸脑后。
走至寺门,迎过来的是两个身着皇子朝服的人,正是三皇子周元修和六皇子周元安。他们齐齐下跪行礼,恭迎周元宁的到来。
周元宁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踏上了马车。
从此刻开始,周元宁不再是江州的周公子,而是大周的麟嘉太子。
周元宁又将回到朝堂,开始属于她的斗争。
人心险恶,命运无常。
或许从一开始,周元宁的性命就与大周朝牵连在一起,直到周元宁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