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地灭……竟然有人取这样的诨号!
即便不热衷交际,薛朗也知道,在长安城内,关于自己的流言会很多。薛朗不敢说功勋赫赫,但在长安城内,若说个圣眷正隆,只怕没人有意见。
他那圣人老丈人,确实待他很好。而薛朗又是凭空出来的,如果他热衷交际还好,那旁人总会了解他,然而他一点都不热衷交际。
对他这样的人物感到好奇,一点都不奇怪。会有这样、那样的流言传出来,薛朗也不觉得奇怪,人性如此。所以,薛朗一点儿都不生气。
在他爸妈相继亡故,他和薛晴懵懂不知世事的那一两年,他可谓看遍了人间冷暖,见识了许多种在“为你好”、“我们是亲戚”等等甜美糖衣包裹下的恶意,也见识到了人为了利益,可以丑恶到什么程度。
天绝地灭……这样的诨号,跟他所经历的那些比起来,太小儿科了!如果下次再有人当着他面说,他一定会凑上去,认真的表达一下意见——
这诨号取得太难听了!一点儿都不贴切!
今天居然忘记当面吐槽了,真是太失策了!薛朗不无遗憾的想着。
不过,薛朗的遗憾不会停留太久,因为,总有事情会忙得让他忘掉这件于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是的,刚骑着马回到家,还没进家门呢,就被礼部的官员拦在家门口——
“薛郡公请留步!”
来的还是那个礼部的员外郎,姓周:“下官见过薛郡公。”
“周员外郎有礼。叫住我不知有何事?”
周员外郎苦笑道:“不瞒郡公,下官已在郡公府外候了多日,今天是第一次遇上郡公,郡公真真贵人事忙。”
听到别人等了自己这么多天,薛朗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不好意思,这几日太忙,早出晚归的,劳员外郎久候了。不知员外郎有什么事?为何不让我家的门房通知一声呢?我也好等你一下。”
周员外郎道:“下官知道郡公近日事务繁忙,此事又不好经过门房询问,上官有交代,需亲自告知郡公才行。”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已到家门口,那先进去坐坐,不瞒员外郎说,我在外忙了一天,十分疲累,我们进去坐着说吧。”
把人迎到府内,也忙不得去换一身尘土的衣服,两人就坐在客厅里。刚一落座,立即有下人端上来煮好的绿豆汤,薛朗笑道:“夏日暑气重,喝碗绿豆汤清凉解渴去暑气。员外郎请!”
“多谢郡公。”
两人一边喝汤,一边说话。周员外郎这才说明来意——
薛朗与平阳公主的大婚就定在来年开春,礼部的人来问薛朗,什么时候有时间练一练大婚的礼仪流程。
薛朗一怔,道:“如今不过刚进七月,时间还早吧?”
周员外郎道:“郡公此言差矣,时日看着虽然还长,但郡公手头并非只有这一桩事物,对否?郡公身在民部,秋收定是要忙一忙的。扣去这些忙碌的时日,留给郡公的日子就不多了,还请郡公体恤下官等,务必拨冗练上一练你,以保大婚之时不出错。”
一副苦哈哈的语气。薛朗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红薯虽然收获了,但还要制粉条,他要去看一看;再过一段时间,又要挖土豆;然后还有棉花——
这俩儿可不像红薯这么简单。红薯的留种可以用植株,也可以用块茎,选择余地大,而土豆只能用块茎,到时候,种子的分配是一个问题;然后是棉花,棉花收回来还要再加工,安排人手,培养技工又是一桩事务……粗略的算一算,时间还真是不多,难怪礼部的人着急上火呢。
薛朗也不想婚礼的时候出错,答应道:“我知道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劳烦礼部派个教习来,常驻我府里,吃住我包也行,在我有空的时候,就指点我一番,可好?当然,我也知道这有点儿为难人,但我忙完红薯的事情,还有土豆要处理,之后还有白叠子,这些事务交给别人都不行,只能我来,分身乏术,只能有劳礼部的诸位了!”
周员外郎有些为难,干脆的道:“此事下官无法做主,且等回去禀明主官后再与郡公答复可好?”
“行,那便劳烦周员外郎了。”
“不敢,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说完事情,周员外郎便识趣的告辞。薛朗才得以去洗澡换衣服——
不是他爱干净,实在是这古代的道路状况比较坑爹!城里城外全都是土路,晴天灰尘,雨天泥泞,不是脏衣就是脏头,出门一趟回家不换衣服,简直没法儿待。
薛朗好不容易早回家一日,得以好好休息。平阳公主府,平阳公主正拿着春雪刚刚递进来的拜帖默然不语,似乎有些出神。
屋里静悄悄地,几乎落针可闻。侍女们各司其职,谁也不敢发出声响,似是怕扰了主人的思绪。良久,平阳公主道:“请他们进来罢,我稍后便到。”
“喏。”
春雪领命而去,平阳公主静坐一会儿,方才开口吩咐:“更衣!”
初雪和暮雪两个立即上前,扶着她去屏风后面更衣。
府门外面,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在门口等着。年长者看着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少者约莫二十左右,两人的五官有几分相像之处,应是父子。
等了一会儿,见进去通报的人还没出来,儿子低声问道:“父亲,公主真会见我们吗?这般冒昧上门……”
父亲倒是老神在在,瞥儿子一眼,同样低声道:“噤声,且放心就是,公主一定会见我们的。年前她在苇泽关领兵之时,我们从不曾去打扰过,如今她回长安,又有了婚配对象,正是安享荣华富贵之时,我们于此时上门,时机正好。公主是聪明人,我们如此识趣,又怎会不见我们!”
“可是……”
儿子还想说什么,就见朱红的大门打开,刚才的门房出来通报:“劳客人久候,公主有请!”
父亲意有所指的看儿子一眼,朝门房点点头,当下向着大门走去。儿子一愣,旋即跟上,神情动作隐隐有几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