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 第30节

走了两圈,思绪纷杂,胡亥复又坐下来,另外打开一则奏章,准备换换心情,再考虑拿归顺的刘邦怎么办。

这份奏章却是军报,称胡陵被从沛县过来的反贼攻下了,反贼领头的人叫刘邦。

胡亥大笑出声,把两份奏章一对,定下心来,这才对嘛。

高祖这操作很骚嘛!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搞他!

第37章 皮皮虾

胡亥当即命令所有归顺的团伙, 其头目都需立刻入咸阳受封。

叔孙通一面为皇帝撰写着圣旨,一面忍不住偷笑。

胡亥歪头瞅他, “你偷笑什么?”

叔孙通自从开始教导宫女们学新政,脸上这笑容就没消下去过,每次见皇帝之前都得用手指压一压唇角,这会儿想起小美人送给自己的绣像,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听见皇帝问,叔孙通一激灵回过神来,忙道:“小臣是为陛下的大智慧所折服。若说表忠心, 再没有比让底下这些反贼的头目亲来咸阳更好的办法了。”

胡亥哪里看不出叔孙通那是种春心荡漾的淫·笑, 也不点破,道:“你觉得他们都会来?”

叔孙通一愣,既不敢乱拍马屁, 也不敢直通通说实话, 只道:“若有不来的, 便是不忠心的, 留着也无用。”

“哼, 朕看呐, 多半是不会来的。但是真正有用之人, 也正在这不来者之中。”胡亥淡淡道。

叔孙通又是一愣, 顺着皇帝的话音往下道:“陛下所言极是。若是那些一召便来的, 可见其胸无城府。若陛下果真欲寻人才, 这等人自然不能用。”

“不过封赏还是要照给的。”胡亥又道:“让他们留在咸阳, 丰盈此地, 也不是坏事儿。”

叔孙通博学,夸人也能找出历史底蕴来,笑道:“陛下这是得了先帝‘强干弱枝’之策的精髓了。”

胡亥笑道:“这才哪到哪儿?从前先帝令天下富豪十二万户都迁徙到咸阳来,那才称得上‘强干弱枝’。朕如今不是几个小头目,只怕还多半不会来。先帝的威风,朕连十中之一都没有呐。”笑容渐渐苦涩。

叔孙通心道:这年轻皇帝做得着实也不容易——老子还能跟几个小宫女玩玩。他却忙得连六宫姬妾都没空看一眼。

胡亥哪里知道叔孙通在心里同情自己,顺着方才的思路又展开来,“不过这‘强干弱枝’之策,自先帝废封建、立郡县,便早已有之了。”本质上这是加强了中央集权,先帝把自己变成了大秦的大脑,指挥着这庞大的帝国;可是弊端也很明显,先帝一去,继位者若不成,这偌大的帝国便成了舞干戚的刑天,只剩了威猛的四肢。

叔孙通笑道:“先帝此变,亘古未有,小臣真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先帝怎么能立下这样做制度——想来是上天授予的?”

胡亥哼笑一声,“你在这儿拍先帝的马屁,难道还能被听到吗?先帝立郡县,虽是亘古未有之变局,可是其思想却并非不可捉摸。先帝师从法家,《韩非子》有言,‘为人君者,数披其木’‘木数披,党与乃离’,这郡县制也是由法家‘强干弱枝’精神上来的。”

叔孙通笑道:“原来如此,小臣乃是儒生,这些只略有知晓、不及陛下精通。”

胡亥斜眼看他,道:“你可知法家为何提倡‘强干弱枝’?君王的危险来自哪里?”

叔孙通其实知道,可是万万不敢回答,笑道:“还请陛下赐教。”

“爱臣、宠妾与兄弟。”胡亥一枚竹简敲在叔孙通脑袋上,“第一等便是你这种佞臣!”

叔孙通跪地,似哭非哭道:“陛下掌‘六柄’之权,小臣于您,便譬如蚂蚁至于飞龙猛虎,如何能危害到您呢?”

所谓六柄之权,说的乃是皇帝掌握了地方与中央所有大臣的生、杀、富、贫、贵、贱。

“行了,起来。”胡亥作弄叔孙通一番,也解了处理政务之枯燥,一笑道:“好好办差。凡是跟你学习的宫女,都是你的学生。这师生之间的分寸,你不会不知道?这些宫女朕都是要放归民间的,有大用处。若叫朕听到什么好话,可别怪朕再赏你二十匹丝绸。”

叔孙通屁股一紧,苦着脸道:“喏。”

却说刘萤平时白日要作工,晚间还要陪叔孙通制定明日的教学计划,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根蜡烛两头烧,可是她精神却越来越振奋了。

她原本服侍的乃是赵宫妃嫔,此宫有妃嫔数百人,收纳的都是从前赵国的美人。

先帝时,赵宫中有位赵贵妃,是位分最高的;后来新君继位,原来的赵贵人便被新君一道御令,给先帝陪葬去了。

如今赵宫里剩下的,都是不曾服侍过先帝的年轻姬妾,每日梳洗打扮,都等着新君临幸。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新君的马车声,从未在这寂寞的赵宫里响起过。

这日刘萤上工,却见从前交好的一位美人双眸红肿、显是哭过,便问道:“贵人这是怎么了?”

那美人也不隐瞒,含泪泣道:“我听说你们如今得了陛下恩旨,只要背会了《新政语书》便都得返家,我真为你们高兴。可是我反过来一想自身,便不能不悲伤……偌大的咸阳宫,六十几座这样的美人宫殿,像我这样的女子数都数不清。先帝在时,我盼先帝;新君继位,我盼新君。可是盼呐想呐,谁都不曾来。我真怕,既怕这样一辈子老死在宫中,又怕像从前赵贵妃那样,好端端就给先帝殉葬了。阿萤,我真恨不能是你这样的宫女。”

刘萤抚着她肩颈,柔声道:“别怕。”

那美人哭倒在刘萤怀中,泣道:“便是新君果真来了。我又怕他。他可怕吗?我听说你见过新君……”

刘萤柔声笑道:“别怕,新君人是很好的,脾气也温和。我担保,你若见了他,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怕呢?”

那美人哭声止了一息,复又泣道:“我如何能等到陛下呢?”

满宫满殿的美貌女子,能得陛下一夜恩宠的机会,堪比去摘天上的星星。

刘萤也无法安慰了。美人在她怀中哭得微颤,那些恐惧悲伤,真实地传给同为女子的她,叫她无法坐视不理。

“你果真想出宫吗?”刘萤认真问道。

美人抬起哭红的双眼,亦认真道:“若能返乡,死也甘愿。”

“好。”刘萤轻声道:“虽然希望渺茫,我愿意为你们一试。”

美人惊诧地望着她,目光中有感激有期待还有隐隐的担忧,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向陛下请旨。”

美人一下子捂住了樱桃小口,“你可千万莫要触怒陛下。”

刘萤真心道:“陛下为国为民,只要于子民有益,他都愿意一试。你想,秦宫六百年,哪里有过放宫女返乡这样的善举?陛下,是不同的。”

美人被她说服了,一时竟有些神往于这位不曾谋面的新君。

虽然答应了美人,可是究竟该怎么请旨,刘萤还是犯了难。

她坐在花树下,看戚瑶翩翩起舞,心里却盘算着该怎么求见、怎么开口。

戚瑶穿着改过的衣裳,长袖飘飘,纤腰百折,起舞时叫人忍不住与她一同欢笑。

“萤姊姊!”戚瑶跳得尽兴了,抹着额上汗水,跑来花树下,笑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极了。”

“萤姊姊,你说我这支舞叫什么名字好?”

刘萤歪头微一思索,柔声道:“唤作‘翘袖折腰’可好?”

“翘袖折腰?”戚瑶把这名字念了一遍,拍掌笑道:“就这么定啦。你在想什么?”

刘萤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划拉着,听戚瑶问时,猛地一惊,却见自己在地上所画,乃是一名男子轮廓、长袍威严,一时脸色涨红,拂乱了那沙上画像,掩饰道:“我困了,咱们回去。”

戚瑶不疑有他,笑道:“好呀,我跳得也累了。”

路上,她打量着刘萤,问道:“萤姊姊,你有什么烦心事儿么?”

刘萤叹了口气,把跟美人的允诺说了。

“你在担心怎么跟陛下说?”

“正是。”

“萤姊姊,你可真是个傻瓜。”戚瑶眨着天真的眼睛,“陛下既然是那么好的人,你直接跟他说就是了呀。”

刘萤一愣,继而失笑,叹道:“还是你剔透。我想得太多,却是想错了。”

听到谒者通报刘萤求见,胡亥第一个反应是心中一沉——该不会是叔孙通闹出事儿来,人家来告状了?

再一想,叔孙通那家伙虽然侍君之心奸滑,但是怜香惜玉之心却是真的;更何况前番才警告了他——不会出事的。

胡亥定定神,叫刘萤进来。

刘萤缓步上殿,有些紧张,从前两度面圣,从没这样紧张过。

胡亥温和道:“朕这阵子着实是忙,一直想召你,只不得空。你最近如何?宫女们学习进度如何?叔孙通讲的如何?”

刘萤心中一暖,紧张缓解了些,颤声道:“奴见过陛下。奴一切皆好,众宫女学习也都努力、大半跟得上,叔孙大人讲得很用心、常常深夜备课。陛下……也都好么?”

胡亥一愣,笑道:“你们都好,朕自然也好。”内心却在疯狂吐槽:他奶奶的,一夜之间又多了仨造反组织,你说朕好不好?快好死了!

刘萤知道皇上日理万机,不敢多耽搁,道:“奴此来,是为宫中三千姬妾请命。”

“为她们请命?”

“正是。”刘萤垂首道:“陛下仁德,如光照万民。如今既然施仁德于奴等婢女,何不广施于宫中女子。宫中尚有三千姬妾,昼夜苦等陛下而或终身不得一见,奴感怜之,因知陛下乃圣德之君,斗胆进言。”

胡亥笑道:“你说得很是。朕从前也想过——不过饭得一口一口吃。就是放你们这些宫女返乡,还有几个宗亲背地里说朕失了皇家体面。朕倒不在乎别人背后怎么说。不过若是连姬妾都放回乡,朝中几个大臣怕是要念叨朕好一阵子。这事儿朕就交给你了——你想个办法,堵住如李斯、周青臣等人的嘴,也叫朕快意快意。”

胡亥此前想到而未做的原因,盖因此刻当务之急乃是军务,所谓抓大放小;但是若有人助力,能同时把大病小病一起治了,当然更好。

虽然有戚瑶点醒在前,皇帝这么痛快还是出乎了刘萤预料。

就算终生不得一见,可拿到底是皇帝名义上的姬妾。从前先帝的姬妾,都被新君下令殉葬了。如今竟然……果然从前是有什么苦衷吗?

“喏。”刘萤答应着,退下去前望了一眼伏案勤政的年轻帝王,目光如水,钦慕而又惆怅。

胡亥并不在意这段小插曲,捏着奏章出神。

这奏章是原本在北边驻守匈奴的王离将军传来的,道是领着二十万大军,不日便抵达咸阳。

从前戍守匈奴的军队,是蒙恬带领的。

可是后来蒙恬和蒙毅兄弟俩被原主和赵高弄死了。

从前的副将王离这才接手了。

出生入死的主将被害死,将士们“消极心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胡亥看着奏章上“消极心怠”四个字,苦笑一声,心念一转——那蒙氏子不知寻到了没有?

第38章

在胡亥看来, 秦朝王氏是个很神奇的家族,前面出过王翦这样的名将, 其后的王贲、王离也都颇有建树。

不过他家神奇的地方在于,别的将军上战场,或战或降、或生或死,最后总有个说法。

可是王氏不同,常常打着打着,人不见了。

就是历史上不知道这人去哪儿了——活着死了,都不知道。

比如王离的父亲, 王贲, 受封通武侯,是跟着先帝东巡,巡着巡着不见了。

而王离自己, 历史上则是在巨鹿之战, 跟项羽打着打着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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