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镜一大早就蹲守在了太宰治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等待了一会后,他没有得到回应。
知道人类有睡懒觉习惯的镜敲门的声音大了些,还是没有反应,反而把在另一边屋子里睡着的PortMafia人员叫醒了。
那个穿着睡衣一脸困意的凶恶大汉嘭地打开门,本来想要训斥一下谁扰人清梦的,结果发现是这两天跟在太宰治身后的小孩,气势立马下去了一半,只不太高兴地用粗哑的嗓子说:你在哪里干什么,昨天太宰大人没回来。
不明白太宰治不回家去哪了的镜有些困惑。
他对着这个好像知道些什么的人直接问了出来:那我要去哪里找他?
谁知道,太宰大人的行踪本来就不好琢磨。总之,你安静点!随意地扔下这句话,大汉直接把门关上了。
那就没办法了。
镜没再敲门,安静地坐在了太宰治的门口,看着远处眼神放空起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夕阳西下,连和镜算是同居人的黑衣大汉都回来了。他瞅了两眼坐在太宰治屋子前一动不动的小孩,到底是没敢去问是不是太宰治吩咐的,回屋之后给镜塞了点小零食才鬼鬼祟祟回去了。
措不及防被塞了零食的镜有点懵,看着手上花花绿绿的糖果,还是顺从本心打开了一个吃了。
太宰治披着夕阳的余晖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嘴里塞着棒棒糖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孩子像是把他屋子前面当做营地一样乖巧地待着,周围还放着一点其他零食。
像是在等主人回家的狗狗一样。
稍微有了点饲主真实感的太宰治慢慢晃到镜身边,一眼就对上了镜专注而带着期待的眼神,然后手上一凉,就被抓了个正着。
黑发少年倒是没甩开他的手,只是垂下眼眸,想起了什么,像是不经意地问:你在这里等我?
嗯。
等了一天?
嗯。
乖孩子。太宰治露出一个像是表扬般的笑容,手上微微用力,拉着镜往一个方向走,今天森先生让我接了一个小孩子,和你年纪就差四五岁,是个有点独特的孩子。我想你们会有共同话语的,我带你去见他吧。
镜对人类的小孩没有太大兴趣,但是太宰治说见,所以他就可有可无地跟着走了,反正要跟着他的,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默不作声的反应被太宰治看在眼里,鸢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极快的深思。
太宰治带着镜七绕八拐,来到了一处对镜来说有几分熟悉的地牢,却不仅仅是在前面停留,而是向着光愈加稀少人也越来越少的深处而去。
墙上那仿佛永远无法洗去的斑驳血迹与无论怎么通风都无法散去的血腥气,足以令普通人瑟瑟发抖。
太宰治一脸如常地走着,跟着他身边的镜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间极为封闭,被防守得滴水不漏的牢房前。负责看守的人对着太宰治行了礼,没有离开,依旧严肃地守在原地,等太宰治拿出了一份表明监管身份的文件才帮他打开了门。
进去吧。太宰治轻轻推了一把镜,让他先走进了房间。
对这个地方会有小孩子的事情稍微疑惑,镜还是踏入了这里。
进门的一瞬间,他就看见了那个被太宰治说是和他差了一点岁数的小孩。他正背对着镜,背脊耸动,小声地哭泣着,手上好像还抱着一个布娃娃。
所以他需要做什么呢?
镜想要回头问问太宰治,却好像被正在哭泣的那孩子发现了。他转过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语气弱弱地问他:你是谁,是来和久作玩的吗?
镜看到他的长相,稍微有点好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半边黑半边白头发,眼里一边是星星一边是圆圈的小孩,这风格都有点像是他们这群魔法造物了。
不等镜回答,梦野久作就委屈地扑了上来,嘴里抱怨着:他们好坏,都不愿意和久作一起玩,还把久作关到这种地方。明明久作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想和大家一起玩而已。
镜被抱住了一边胳膊,并没有挣扎,因为那一瞬间,他从面前的孩子身上居然也感受到了魔力,此刻正通过接触的地方一点点汲取着。
欸?这孩子也有魔力啊。他愣了一下。
面前的孩子还在说着:不过大哥哥你来了,你会陪久作玩的吧?会的,会的吧?他问的好像很期待,让镜犹豫着要不要回答他。毕竟这对他来说,好像还挺不错的,但是好像得经过太宰治同意的样子,不然他应该不能进来。
没有等到回答的梦野久作猛地放开了抓住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天真可爱的脸上露出个极为恶劣的笑容:就算你不想答应也不行了。来吧,来陪久作一起玩吧!!
说着他抓起自己的布娃娃,笑着将它撕成了两半。
怎么忽然讨厌起娃娃来了?镜对这情况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对面那自称久作的孩子现在身上满是恶意。
而且......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不知何时镜脸上出现了一片紫色的掌印,在那个娃娃被毁的刹那,他眼前的世界扭曲了起来,在怪异的晕眩中,只有梦野久作的张狂笑声回荡:哈哈哈哈,去你最害怕的地狱里恐惧吧,尖叫吧!
地狱?
梦野久作的异能会令人看见自己最为恐惧的敌人,进而对周围所有人发起无差别攻击。
本该是这样的。
中了他异能的镜在僵住了之后,像是失明了一样,眼眸中的空洞与冷淡强烈起来,接着他慢慢地慢慢地,蜷缩成一团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仿佛根本没有发生变故,他也没有出现异常。
等着他发狂并露出狼狈表情的梦野久作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一动不动、像是个精致木偶的家伙,颇为气愤地冲上去,拽住镜的衣服对着那无感情波动的人发火:你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没发疯,为什么什么也不做了!!
久作,安静点。跟在镜身后站在阴影里的太宰治轻柔地说话,明明语气没有多重,却立马让梦野久作僵住了身子,松开手后小心地低着头往后退去。
镜看见了熟悉的黑暗与沉寂。
这里是他们沉睡的地方,没有声音,没有重量,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无法传达,只有无穷无尽的等待。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没有意义,想法、意识、思维都随着寂静的环境一同冻结。
曾经的许多岁月,他都在这里度过。想象着外界明亮的光、湛蓝的天空与足以令人不自觉微笑起来的活着的感觉。
他要等多久呢?会有人来吗?来的人会很好吗?
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真的太孤独了啊。
如果、如果能有人来叫醒他就好了,在无限的孤寂里,镜许下了小小的愿望。
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意识慢慢下沉。
在无尽的黑暗里,他如无主的幽魂,徘徊着迷茫着,无法挣脱。
镜。
像是在回应他的愿望,许久许久之后,黑暗中似乎有一丝虚幻的光芒亮起。
这可能是假的,是空欢喜,可能之后会更孤独。
不去幻想,不去接受会更好。
无视那道光就不会失望,就不会再抱着期盼。
但是,但是只要有那一声呼唤,镜就觉得自己有勇气伸出手,去尝试抓住那一丝蛛丝。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奔向了那道光,义无反顾。
就算是海市蜃楼,就算是镜花水月。
触碰到光的瞬间,他闭上了眼,再次祈祷着:如果可以醒来......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镜看见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这几天时常看见的脸:黑色微卷的短发,白皙的肤色,不知道受了什么伤被缠住了眼睛,看向他时深沉又阴郁的鸢色眼眸。
是太宰治。
真不可思议,镜觉得这一幕像极了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色彩的时候,那时太宰治也像现在这样把手放在了他头上。
而这一次,他被从极深的恐惧里拉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太匆忙了,总觉得这章不太满意,稍微改了些,下章更新在9点
那啥,镜现在还不知道太宰治啥异能,以为他特地来救自己来着,好感度涨了一点。
太宰治为啥这么干也挺简单的,他想要【听话】的木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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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太宰治出于一时兴起把小木偶带到了梦野久作的面前,本来打着如果小木偶忽然发疯就等一会,然后再在他精神最为脆弱的时候救下他,以此来增加他对自己的信任依赖这样的主意的。
不过情况似乎和他形象的不太一样。
太宰治看着中了可怕的精神系异能却不吵不闹,只是好像自闭了的镜,在梦野久作有点害怕的目光下,一步步靠近了过来,微微屈身打量了一下镜,扫过那精致眉眼中的冰冷与淡漠,若有所思。
小木偶害怕的似乎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表现出来的形式也不同,比起惊慌恐惧,更像是习惯了。
看他这样,简直像是被人严密地关在某一个极为牢固的地方,彻底放弃抵抗了呢。
太宰治想起镜仿佛缺少某些常识、感情缺失的模样,以及现在身上这件材质相当好的白色衣裙,得出了一个令他觉得有趣的结果他无意中捡到的这只木偶,说不定还真是被人珍藏起来的宝物呢。
戏也看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就该轮到拯救世界的饲主大人登场了。
目的达成了一半的黑发少年抬起被绷带绑了大半的手,随意放到了镜的头上,被动异能瞬间发动,唤醒了迷失的灵魂。
像是童话故事里睡美人苏醒的那一瞬间,浅绿发色的孩子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的迷茫眼眸里缓缓地、清晰地将太宰治此刻似笑非笑的模样映入。
与此同时,太宰治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更为鲜活的气息回到了镜身上。
如果说刚刚的镜坐在那里宛如大型手办,现在就是忽然从画中走下来的人,变得真实了起来。
更令他满意的是,镜的眼里真切地出现了对于他的感激与信任。
心情不错的太宰治嘴角噙着笑,像摸小宠物一样安抚地拍了拍镜的头:哎呀,你可算醒了,我可是废了好大工夫才让你意识回转的,你要好好回报我哦。
镜在太宰治的手撤走后,站了起来,认真对着太宰治道谢:谢谢,我会报答你的。虽说情感表达略显单薄,但感情却真挚而诚恳。
另一半目的也好好达成了。
太宰治毫不愧疚地接受了这份感谢,也懒得再在这里停留,领着镜就要往外走:原本以为镜能和久作成为不错的朋友呢,没想到久作这么不乖,一点想要好好相处的意思都没有,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还是不要理他了。
他说得好像完全不知道梦野久作是个什么性格,又是什么异能力一样。
大致明白是梦野久作做了什么的镜点点头,顺从地跟着走,只是稍微惋惜地看了一眼在他眼里同样是获取魔力的好人选的梦野久作。虽然梦野久作完全没看出来惋惜,只觉得那个冷漠的像木偶一样的家伙瞪了他,手上又有几分想要做点什么的蠢蠢欲动。
啊,说起来久作这样随便袭击人的行为不太好呢。临走前,太宰治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口给出了判断,坏孩子还是要受点惩罚的,久作三个月的甜点就免了吧。
一旁的黑衣大汉低声应道:是。
听到了惩罚内容的梦野久作踹着厚重的铁门尖声大叫:太宰治!!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他的恨意直接而纯粹,充斥着戾气。
做得到的话,你就来试试啊。回应他的是阴冷而可怕的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效果极好地让梦野久作的嗓音瞬间消失了,隐隐还有一点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回荡。
把人利用完顺便小小教育了一下的太宰治压根不在意这种程度的挑衅,脚步轻快地就出了地牢,镜跟在他身后。
其实两人在地牢里也没待多久,此刻夕阳刚刚触及地面,金红色的天空广阔而美丽,让只有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街道上的画面都像是被精心勾画的设计,带着难忘而平静的怀念感。
太宰先生。镜踌躇了一下,学着其他人的叫法,这样喊住了太宰治,你之前说的愿望,是要吃什么样的螃蟹呢?他想做点什么来报答一下帮助了他的太宰治。
如果随便什么螃蟹都可以的话,用可食用鲜花组成的螃蟹不知道行不行。如果非得要真的螃蟹肉,他觉得寄居蟹还是可以尝试一下抓到的。
太宰治听见这个问题,果断停住脚步,转身后极为严肃地看着镜,一字一顿地纠正他:你要叫我主人!
然后脸上摆出不太高兴的表情,语气幽怨:吃螃蟹这个愿望不过是我身为你的饲主的小小心愿而已,并没有说好要作为交换的愿望吧。而且,白吃白喝的你不是应该主动为饲主排忧解难,实现我所有的小小心愿吗?
是不是啊?镜?
欸?
镜觉得自己的思维稍微有点混乱,事情发展成这样了吗?
虽然当初他的确没有直接一口答应,但是情况怎么又在几句话里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现在好像不仅得先让太宰治吃上想吃的螃蟹,不算做交换的那个愿望的同时,之后还要实现其他的一些小愿望了。
可是......
镜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太宰治直接打断了话头:嗯嗯我知道镜很听话的,无论我说什么都会照做的。啊,难道说,镜不会想做忘恩负义的坏孩子吧?那语气夸张得仿佛如果镜点头,就是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一样。
说着他凑近了镜,对上那双浅绿色的瑰丽眼眸,又重复了一遍:镜会实现我的心愿的,是不是?随着这绵软的声线,那种微妙的危险感又出现了。
某种直觉提醒镜,如果这个时候摇头,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所以他僵直着身子,慢慢地点点头。
看到他点头了,太宰治才重新好似高兴了起来,退开两步,蹦蹦跳跳地又走在了前面。
镜一边跟上他,心里一边琢磨着:总之先用鲜花做出一只螃蟹......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这个话题,黑发微卷的少年转过头提醒了一句:我要吃真正的螃蟹哦,才不要什么奇奇怪怪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