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旧,宫冰夜病愈出院后回公司工作,尹亦浠在家中照顾睿睿,情绪平静得让人不可置信。
本以为风波已经度过,宫家别墅的气氛也渐渐变得轻松愉快,谁知这天晚饭时分,尹亦浠突然在餐桌上提出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宫冰夜,我们离婚吧。
她的神情无波无澜,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在评价一道菜色,对面的宫冰夜和睿睿则同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餐厅里一片死寂,许久之后,宫冰夜才勉强笑着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等尹亦浠回答,他又瞬间板起脸:“不许再开这种玩笑,吃饭。”
睿睿看看宫冰夜,又转头看向尹亦浠,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却还是小大人似的朝尹亦浠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爸爸好像生气了,我们快吃饭吧。”
谁知,尹亦浠无视父子俩的劝说,重复刚才的话。
——我们离婚,不用进行财产分割,我什么都不要,只带走睿睿。
宫冰夜原本正故作无事的夹菜,闻言手臂僵在半空,握着筷子的手指逐渐收紧。
尹亦浠突然提离婚,他气愤又不解,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或许早有预感吧,从胃病复发在医院醒来看到恢复如常的尹亦浠时,他就隐隐产生了不好的感觉。事后他曾私底下询问徐子良,对方也觉得尹亦浠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太过冷静,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时他和徐子良猜测,尹亦浠可能恢复了记忆,或者又失去了部分记忆,才导致她的情绪变化巨大,可后来他试探过几次,都被敷衍过去。
“我不同意!”
宫冰夜将筷子“啪”的摔在桌面,强忍着没发火。不管尹亦浠情绪变化的原因是什么,离婚这件事,他绝不可能答应。
与他的强装镇定相比,尹亦浠内心里却是真的毫无波动,只拿出一份离婚协议缓缓推到他面前。
——我已经决定了。
协议书上,两人的名字赫然签在页面末尾,不用言语就足以表明一切。
尹亦浠拿出协议书的目的是为了提醒宫冰夜,而对于宫冰夜来说,反倒更像质问和讽刺。
不是已经签字了吗?签字就代表同意,现在又摆出一副不舍的样子做给谁看?
宫冰夜搭在桌上的双手已紧握成拳,咬牙盯着那份协议书,片刻后才一字一顿的解释:“是误会,那时顾凝然把这东西拿给我,我以为是你的意思才……”
——好,现在我的意思就是想离婚,可以吗?
尹亦浠挑眉看着他,面容严肃,仿佛坐在会议室里的谈判官。
宫冰夜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震惊过后,心底没来由的涌起怒火。或许,这样的尹亦浠第一次让他产生了不可控的感觉,明明音容面貌都与从前一般无二,但就是有什么地方变得极为陌生。
他蹙着眉头尽量忍耐火气,不发一言,没想到睿睿竟再次开口。
“妈妈别不要我,妈妈去哪儿我就去哪!”
过去几年家里每次提起离婚,要么是宫冰夜尹亦浠吵架,要么是魏咏秋跑来捣乱,场面嘈杂又混乱,睿睿觉得害怕便哭喊着不许他们分开。而这次,离婚的场面被尹亦浠控制得如闲聊般平和,睿睿对此没有明确认知,所以才没有提起重视。
他随着心意表态,却彻底将宫冰夜激怒。
宫冰夜一掌拍在桌上,碗碟震动发出阵阵轻响,而后他抓起协议书就撕了个粉碎,厉声道:“离婚你想都不要想,都给我安心留下!”
纸张碎片自半空散落,飘飘荡荡落在满桌饭菜上,被红烧鱼浓稠鲜香的汤汁染成暗红色,莫名倒人胃口。
尹亦浠无谓的望着被污染的饭菜,淡淡道:
——这是复印件,原件我已经交给律师。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离婚,居然还知道做两手准备!宫冰夜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涨红,深不见底的眼眸露出杀人般的目光。
怕吓坏睿睿,他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起身走到尹亦浠面前,俯下身扛起她就快步上楼。
随着他的动作,尹亦浠胃部不停撞在他肩膀上,疼痛不已,可无论怎样挣扎都是徒劳,直到整个人被狠狠甩到床上。
被踹开的房门大敞着,宫冰夜已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上床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大力撕扯她的衣服。
尹亦浠被摔得头晕目眩,下意识紧紧攥住衣领,同时冷眼瞪着上方男人。
她果然没看错,宫冰夜本就是这样的,但凡忤逆他的心思就用强,过去三年如此,今后也不会改变!这种男人,她为什么要继续留在他身边承受折磨和屈辱?!
宫冰夜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怒到极致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用强硬的行为伪装自己。
察觉到尹亦浠的目光,他慢慢停住动作,与她对视时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继续了?我真想看看,除了在床上强迫我,你还能做什么?
尹亦浠冷言冷语的讽刺,神情极尽轻蔑,而后别过头去,放下挡在胸前的手,似乎任他为所欲为。
宫冰夜早已后悔,哪可能真的兽+性大发对她用强?
刚才他太激动,竟忘记了几天前在厨房抱住尹亦浠时把她吓了一跳的样子。过去三年他带给她太多的恐惧委屈,难道眼下他还要继续施加伤害吗?
一时间,他进退不得。一面是被尹亦浠提出离婚而引发的滔天怒火,一面又是对她的深深愧疚,越是想要做好,却越是心急坏事,他气尹亦浠,更气自己。
不敢再待在房间里,怕自己冲动之下又做出违背心意的举动,他扔下尹亦浠,狼狈的冲出房门。
尹亦浠仰面躺在床上,这见证了他们曾经的互相伤害、虚与委蛇、相互试探、依偎甜蜜的地方,此时此刻带给她的,只有遍体生寒。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记忆好像出现了断层,分界线就是婚后三年。
过去三年的事情她都有印象,而从那之后的记忆却模糊错乱。她记得父母之死,记得宫冰夜的厌恶强迫,记得宫家人的嫌弃刁难,却忘记了尹腾去世的场景,忘记了先前宫宋两家为联姻制作的闹剧,忘记了,她已经喜欢上宫冰夜……
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她恐怕连自己亲手写过一份离婚协议书都不知道。不过幸好那人的“好心”,让她可以轻易结束这场早该走到尽头的婚姻。
房间被宫冰夜方才的残暴搞得一片狼藉,枕头被子乱糟糟的堆在床角,床头柜上的装饰品掉落在地,下面还压着尹亦浠混乱中掉出口袋的手机。
她并没有注意到,只是趁机收拾东西准备带睿睿离开。当她拉着行李箱出门时,已不见宫冰夜的影子。
这样正好,离婚事宜交给律师打理,从今以后他们再不用相见,免得互相折磨。
宫冰夜站在书房窗边,双手撑着窗台,静静凝望着尹亦浠牵睿睿离开的身影。
他心中刺痛,却默默垂下眼。
不该放她走的,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追上去?一直以来尹亦浠所受的伤害都是因他而起,他说过要保护她,但从未做到。
他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得到尹亦浠的感情。
窗外天色渐暗,这个时间她去哪里坐车,又能去哪里投宿?
思及此,宫冰夜猛地直起身想追,视线朝大门外一扫,发现一大一小已踪影全无。
此时追出去,已经晚了。
——
酒店大堂,尹亦浠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办手续。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去苏阿姨家住啊?”睿睿仰起头看她,眼睛圆鼓鼓的有些不解。
经他提醒,尹亦浠才想起苏苗昕已回国多时。正想向前台道歉要回证件,却又猛地愣在原地。
苏苗昕家,她明明去过很多次的,可是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
她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答案好像近在眼前,但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您好女士,房间已经开好,请问您需要入住几天?”
这期间,前台已经将房卡和身份证递还回来,她抬手去接,睿睿摇晃着她另一条手臂:“真的不去苏阿姨家吗?我不喜欢酒店诶,一点都不热闹。”
尹亦浠明白,睿睿口中的“热闹”大概是指家的感觉,相比之下她也更喜欢苏苗昕家,但……如果她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睿睿,恐怕会吓到他。
——现在很晚了,如果苏阿姨已经休息我们去了会打扰她,明天再去好不好?
尹亦浠决定先安抚住睿睿,其余的事都等明天再说,睿睿却已经笑嘻嘻的跑到柜台侧面,对前台小姐竖起短短的食指。
“阿姨我们只住一天哦!”
这……
后路被睿睿斩断,见前台小姐正用询问的目光望着自己,尹亦浠只能动作僵硬的点了下头。
去房间的路上,睿睿蹦蹦跳跳似乎心情不错,尹亦浠觉得他可能把这次离家当成了普通度假,不知该庆幸还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