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纸上面写的字实在是太小,害得三人看着很费力,然而三人还是看的清楚了,这些纸,居然真是对付北元的布防图,确切说,是推演图,对于北元各种进攻的构想以及推演。
然而陆越铭与姚少勇二人极好兵法,还是看出了问题,有几张图,明明是考虑着在北平府兵力极端不足的时候,如何防御北元的方法,按理说这是断不会出现的。还有一个假设最有意思,它足足用了五页纸,设想的是,如果北元真的攻下了整个北平府以及燕地,那么他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作战行动,陆越铭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燕王殿下怎么考虑这么坏的事情,大明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兵力去守着北平府呢?朝廷怎么可能这么苛待殿下,等燕云失守了,对朝廷难道是好事么?另外,万一燕地失守了,那……其他事也就不必殿下考虑了啊。”
姚少勇拿出一张图纸,笑道:“你看看,这个计划,才真是狂想呢,简直就像脑袋上开了个洞,什么鬼主意都能出来。”
陆越铭仔细一看,只见那图纸上,是假设的一种情况,北元攻占了燕地,然后让也不管沿途地区,而是孤军南下,从顺德府,直到济宁府,再由灵璧绕向扬州府,最终直取京师。而整张纸上,都写着假想的蒙古究竟如何以北平的资源,全力支持这一次远征,而京师则应该采取什么样的防备措施,才能有效阻挡这个战略,而相应的对于蒙古而言,到底应该如何应变,也都谢了上去,整个战略构想,都严密分析了北平府的资源,敌我态势,以及各种攻守会战的战略,沿途适合进行会战的地点和地理战略等。
陆越铭看了看,道:“这……我觉得很不靠谱吧。”
姚少勇笑道:“这简直太能瞎想了,蒙古人除非脑袋坏掉了才会这么做,如今是大明又不是大宋,北元要是谁想出这个计划,那我建议当今圣上封他做万户侯,这人简直是我们的大功臣。”
沈小姐突然道:“在下也不甚知兵,请问姚将军,你的意思是,这只军队一路南下,并不明智?”
姚少勇道:“对啊,根本就不可能赢,一路上都得死好几次。
陆越铭也道:“除非朝堂上下全是傻子。”
沈小姐又道:“可是如果那人是个绝世名将呢?如今朝廷的名将……你们也懂的。”
姚少勇道:“那南京城防备多严?他们想攻下来?简直做梦,要是一旦耽搁久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沈小姐道:“姚将军莫嫌我烦,若朝中有人里通外敌,打开城门呢?”
姚少勇心里已经很不屑了,但是考虑到沈小姐这人的智慧以及地位,还是耐着性子道:“就算这样,我都说了,这可不是大宋朝。就算皇上……那天下也轮不到孛儿只斤家的,各地的军队都会来勤王,他一支孤军能撑几时?老朱家那么多人,皇位可断不了。”
沈小姐点点头,又问道:“如果占领京城的,他有资格继大统呢?”
姚少勇差点要压不住怒火,道:“怎么可能,他占个京城,就成了?老朱家没绝,天下都在手,能容的他一个姓孛儿只斤的继……”说到这里,姚少勇突然顿住了,另一边陆越铭也是。
沈小姐一字一顿道:“如果那人姓朱呢?”
姚少勇与陆越铭两人忍不住对视,沈小姐又道:“如果北元其实根本没打过来呢?”说着用手一指北边的布防,又一指这长驱直入的进军路线。
这二人也彻底明白了这些东西的含义,这些军事推演图,看来里面的北元军只是一个代号,看来制定出这些的人,其实他考虑的是如何进攻南京,然后继承大统。这些文字图纸,是燕王在为他预谋的一场军事行动做推演的。
难怪这些纸,北元与晋王朱桐都要得到,朱元璋绝不是傻子,他只要一看,顿时就能知道燕王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晋王朱桐得到了它,就可以彻底扳倒燕王朱棣,而北元得到了这个,就可以以此要挟燕王朱棣,整个燕北的防务很可能因此为蒙古打开大门。
姚少勇喃喃道:“不可能,太平盛世,藩王夺位,是千年来从未有成的,想当年吴楚七国,何等势力,仍然功败垂成……”
沈小姐接道:“然而吴楚七国仍然乱过。”
陆越铭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觉得,燕王殿下不是傻子,他不会做如此无胜望之事……”
沈小姐苦笑道:“我今天就跟你说实话了,我当初跟我那几乎控制了整个沈家的后娘作对,胜望跟你们说的一样。”
陆越铭冒出了一头冷汗,的确,沈小姐和燕王都是他所见,才智强到自己难以想象的人,然而这样的人,虽然远比自己更能看透面前的困难,但他们却更加的不安分,正如拥有强大体力的猛兽,生性也往往是异常悍勇,他们命中注定要逆流而上的,而且顺便把自己拉上来。
没错,是拉着自己一起。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腰间大剑,当年沈小姐就是赠送了他这把剑,救了他一命,然后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当年正是懵懂的时候,只知道昏头昏脑,走一步算一步,就是隐约知道眼前很危险,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乱走了。如今江湖阅历丰富了,他也知道了他是陪着沈小姐走上了一条多渺茫的路。打个比方说,他当初是被沈小姐拉出了火坑,然而直接就被沈小姐拉上了自己的战车,当然确切说,应该是灵车。不过还好,真是走了大运,这灵车终究没有驶向坟墓,而是载着这二人一路走到这里,然后再上了燕王朱棣的战车,当然,看起来也其实是灵车。
如今,沈小姐也不需要隐瞒当年的事了,大家都已经成熟了,心里也都清楚。
沈小姐顿了顿,又道:“不过,其实当年我也不是主动要与我后娘作对,只是身家性命受到胁迫而已,我的性子,又不是任人去杀的,只希望,燕王朱棣也是如此吧。”
姚少勇叹了口气,道:“太子朱标已经病逝,也不知谁会继位,我看似乎燕王殿下还抱有一丝希望,但我总觉得,朱标的儿子朱允炆还是更可能一些。这以后天下的变化,也是在是难以参透啊。”
沈小姐定了定神,道:“不管如何,过得了眼前一关才是正途,我觉得,这东西不能让我们最终找到。”
陆越铭道:“可我们已经找到了。”
沈小姐到:“还有办法,对了,你们没感觉……那个钱无意,有些问题么?”
另一边,冯大鹏与钱无意二人正在外面候着,突然沈小姐走了出来,对冯大鹏道:“冯兄弟,你进来一下。”
冯大鹏不明就里,走了进去,而陆越铭与姚少勇则站在外面,看着钱无意。
冯大鹏走了进来,与沈小姐一起坐着,沈小姐先问道:“冯兄弟,你觉得你师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冯大鹏想了想,道:“好像……别说,莫非……”
沈小姐道:“首先,她见了我们,先跟陆兄弟打招呼,然而你这个师兄却好像不认识的样子,不像是讨厌你,而是根本不认识你,第一次看你的眼光,就很陌生的样子。”
冯大鹏面色很难看,而沈小姐又道:“她肚子上明显有血迹,按理说她肚子正是在那里受过伤,或许是运动太多,扯开了伤口,但是她却说,那是混战时留下来的。而且那里居然被洗过,像是掩盖什么。而她的肚子,丝毫不像是有伤的样子。然而你师妹的武功,在军兵中杀出一条血路,似乎不可能,而且就算她真能,血又不会溅得只在肚子上。”
在外面,钱无意看陆越铭与姚少勇二人也不看着他,忙偷偷的凑近门口,仔细听着二人的对话,到后来听他们的谈话越来越清晰,脸色也越来越变化,最后一看陆、姚二人似乎没注意自己,而就在这时,里面沈小姐的声音传来:“两位兄弟,先放她走。”
钱无意,确切说是钱无心,此时忙迈开腿就飞奔出去,而沈小姐则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拿着她的那张新弓,搭上箭,射出一箭,正中钱无心的大腿。
冯大鹏则一个箭步飞上前,扯着钱无心的衣领,大吼道:“钱无心,你快说,你把我师妹怎么了?”
钱无心腿伤开始发作,疼的面色扭曲,对于冯大鹏的答案,似乎也不回答,尽管冯大鹏已经抽刀做要杀人状。沈小姐走到他身后,语气沉重道:“冯兄弟,之所以她避而不谈,恐怕是她说了实话,你会大怒的,所以……”请节哀三个字她就先不说了,反正冯大鹏等懂。
冯大鹏顿时大吼道:“你这个混账,我师妹那么在乎你,不惜亲自犯险去救你,你竟然害死了她,我今天就要你偿命。”说着就举起了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