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燕山古洞,流传出藏有剑谱的钟馗画像的传言,流传之烈实在超乎了人的想象,很快北平薛世家便大张旗鼓的组织起北平的各门各派,准备集结众人之功,亲入燕山寻宝。
然而在群雄际会的头一天晚上,在北平的一座大宅中,就有一些人提前聚会了。首先到的是沈小姐,随同的,还是那仍然戴着斗笠的季先生,还有他身边一个壮汉和一个少年,这两人前些日子已经通了姓名,那壮汉名叫张武,而那细声少年则叫马和。除此之外,多余的未说一句。
片刻后,就听见门外有敲门声,仆役上前开门,就见一个披发白衣大汉,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那大汉手里还有一把白色铁扇,上面写着“免冠庸夫”四个大字。进来后看见季先生,便上前大手一合,施礼道:“季先生,尹某在此有礼了。”他身后那些人也跟着施礼。
这人名尹衣锦,生在河北,本是一文弱书生,颇有学识,然而由于文弱,常受当时地痞欺压,最终有一天气不过,奋力反抗,然而却被当街打落帽冠,并被抓住头发,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这尹衣锦一怒之下,从此弃文从武。凭借自身的勤苦,最终成一代武学大家,门下弟子上百。然而他毫不避讳当年受辱之事,反而从此不束发不戴冠,并取《战国策》中“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一段典故,自号“免冠庸夫”以自励。
那尹衣锦又转头看到沈小姐,忙施礼道:“这就是沈家的千金吧,早听说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堪称一代女杰,幸会幸会。”
沈小姐也忙带着众位兄弟一起还礼,陆越铭虽然知道这人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施礼却格外用心,因为他听过眼前这人的底细,对其十分敬佩。
之后门外又来了两拨人,一拨乃是山西御指金刀门,其门主柯万峰在当年朱元璋兵至之时,曾有求见一面,并显示武艺。然而朱元璋对这江湖草莽并无兴趣,就是指着他的金刀夸了两句,从此这门派便把御手一指作为了招牌。而另一路乃是太行山柴家,这一家武学极经且广,在当地,十八般武艺皆以此家为首。故而号称上有万岁家天下,下有柴氏家百刃。
这三家便是季先生在别处请来的帮手,跟沈小姐一样。此次也加入了燕山夺宝一行。寒暄完毕之后,这足有上百人的队伍便走出北平,准备与薛家汇合。
在城外十里处,已经聚集了足有上千人,是那薛家所联合的北平九大门派,见了众人来,纷纷互相亲近客套,一派和睦,然而沈小姐一行人已经知道,这其中,祥正会,宅心庵,瑞福帮,平顺镖盟,安三河五家,已经和季先生关系紧密,唯独薛家与红叶门,八仙馆,庆福堂,寿仙帮几家,对季先生还是保持一定距离。
看到人来的比较齐了,于是薛家家主薛谭便走上凉亭高处,对众人拱拱手,道:“各位英雄豪杰,今日一会,由于我等阵势甚大,在城中相聚实在不便,故而未能宴请诸位,薛某在此谢罪了。”说罢向众人施了一礼。之后又道:“各位都是此处一等一的豪杰,今日都肯卖我薛某人一个面子,薛某实在受宠若惊。今日诸位来此的目的,剑谱,其实倒是其次。重中之重,就是要剿灭盘踞在燕山的金禅魔教。各位都已经听说了,那金禅魔教,以前盘踞在燕山,与我们正派武林,井水不犯河水,相处还算和好。只是最近这几个月,他们屡屡下山布道,妖言惑众。我们正派中有许多弟子受了蛊惑,不仅倾家荡产,甚至抛却人伦,数典忘祖,一心事魔。而且,那些魔教教众甚至遍布安插眼线,迫害良善。事已至此,若我等再不插手,只怕那魔教迟早会坐大,以至于武林正道沦丧。那魔教向来行事诡秘,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擒贼擒王,捣毁魔教总窟,才能一劳永逸。至于那幅剑谱,传言之事未必当真,但万一真是如此,那剑谱又被魔教的人寻得,那对于我等更是大患。魔教素来毫无长幼尊卑之礼,且急功近利。万一他们不顾循序渐进之道,宁可伤害众信徒身体,也要推而广之,并研制出速成之法,那虽然于其信众有害,但却会让信众短时间皆武艺精熟。所以这本剑谱,如果真的存在,也决不可让魔教先行得到。”
陆越铭在下面忍不住偷笑,心想不过是你们正派的把好武功藏起来,仅让辈分高,得宠信的人研习,师父还总是偷偷藏个一招半式的。那魔教可不按照你们这一套来,就算高深武学,寻常人难以习练,但是只要简化速成,让众人学得,也是极大的好事。正如你如何用精工巧手,打造一杆旷世宝枪,也不及用破木烂竹造它百根长枪,发给众兵士,让持兵者再多百人。看来你们自己也知道你们自己喜欢坑弟子,结果反而差点坑了自己么。
那薛谭又道:“今日,我们在此约法,这第一,就是任谁得到剑谱,都断不得私吞,当公之于众,由众位武林同道研修破译,再由众多帮主门主分享,若有违背,则人共诛之……”
哪想他刚说出这一句,突然听见有人叫喊,众人顺着他的叫声过去,只见远处黑压压一大片人向此处移动,数量与己方大致相似,这一下,各门各派齐刷刷抽出格色兵刃,薛谭也大声的招呼众人临敌。
来人越来越近,也终于可以看清楚,那些人都穿着火色道袍,正是那斤车道门的人。为首的,是那焚天鬼魔,身后还有九人,正是他的九位弟子,陆越铭虽然看不清楚,但知道自己的两位老相识,昔日师兄杨得龙与亦敌亦友的前五子门杀手贺婷玉一定在其中。
这十五派大会上,有许多擅长弓箭的门派,此时也张弓搭箭,斤车道门不敢走的太近,在二百步左右停下,焚天鬼魔骑着马,对薛谭大喊道:“薛盟主,你前些日子败与老夫,今日就想独吞那剑谱,以后与我再战不成?”
薛谭走上前,大喝道:“一派胡言,那****技不如人,服了足下的武艺,但足下如今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这人品老夫可实在服不得。”
焚天鬼魔朗声大笑:“薛盟主你尽管放心,我等此去燕山,也是为那画中剑谱而来,若我先得到,也会给盟主一份,而且保证不给其他帮会,你薛家的武艺仍可独霸燕云,只是不包括老夫。”
薛谭怒骂道:“胡说,老夫已有约在先,谁得剑谱,都不可独吞,我们薛家更是要以身作则。何况我们薛家家传武艺为大刀,这剑谱得来又有何用?”
焚天鬼魔气运丹田,大喝道:“在此诸位都听好了,那剑谱,囊括天下诸剑,也包括古之斩马剑,到唐时称陌刀,乃是长木柄的重剑,与大刀有共通之处,或可相容。众位朋友,你们日后要看到薛盟主的刀法改了路数,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薛谭一时无言以对,焚天鬼魔大笑两声,道:“薛盟主,我届时会从另一路攻进燕山,至于谁先得图,就各看造化了,再会。”说罢转身,手一挥,那上千的斤车道门帮众都转头跟他走远。
这焚天鬼魔来此一闹,让大会上十五派炸了锅,都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陆越铭也没资格参与讨论,只是很奇怪,这斤车道门,本来就是众多与朝廷不满之人所聚集,其中受到打压的金禅宗信徒好像也有不少,怎么如今斤车道门反而和金禅宗闹开了呢?为了剑谱?但是看焚天鬼魔的处事为人,也不是很像。
而且这次上路,他一直心虚,燕山靠近关外蒙古,是抗击北元的前线,怎么那金禅宗居然能在燕山盘踞?明朝刚将北元赶出关外,兵锋正盛,尤其那镇边重兵,根本不是一个魔教能抵御的,为何金禅宗居然能在燕山盘踞许久?话说自己这上千人前去,会不会被朝廷重兵一网打尽?再说那个季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路上,他忍不住想偷偷向沈小姐提出这些,然而刚要开口,沈小姐便打断他道:“你不用问了,你想问的那些都清楚,我也想问,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陆越铭听到这些,也只有作罢。
经过两日行进,这十五派上千人终于到了燕山脚下,此时天也将晚,众帮派用木桩做了简易的拒马,各派人手巡夜,其他人则支起帐篷,准备安歇。
陆越铭一路劳累,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推他,仔细一看,是他的兄弟之一,开山紫金刀贺六在推他,见他醒了,便偷偷道:“陆兄弟,你听,是不是有什么怪声音?”
陆越铭仔细听了听,好像还真的隐约有那种诡异的声音,是那种“咦”一样的声音,不太像野兽发出来的。陆越铭想了想,道:“外面有人巡夜,要是有异动,应该早就提醒了。”
贺六道:“你不知道,这里是那魔教的地界,听说很邪的……反正,我俩去看看如何?”
陆越铭心里明白了,你是跟沈小姐一个问题,害怕鬼怪,所以既不安心,又不敢一个人出去看,所以找我陪吧。找别人又怕被笑话,看我平时和善,不爱乱说话,于是就要来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