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沅实在厌烦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世子爷查到喻九娘和她的身边人,要将她送到府衙惩治。我自然是为了喻家,让徐知府断个清白,好让世子爷知道,我们喻家家风严谨,为人清正。”
喻大夫人怒火喷薄而出,急得差点过来打人:“你这小贱蹄子,心肠狠毒,害你姐姐在牢里过夜。”
喻大夫人忧心如焚,担心这事传到帝京去,被手帕交知道,毁了喻九娘的前程。
早知喻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竟然恶人先告状,喻十二娘冷冷道:“大伯母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九姐姐意图谋害亲妹妹,我心肠软弱不计较,才给了她第二次害我的机会。大伯母骂我之前,还是好好想想这事该如何收场,你身为帮凶,也想学你的女儿去江陵府衙走一遭不成。”
喻大夫人厉声喝问:“你莫唬我,江陵府衙亲自送喻九娘出来的,一切都是珍儿和小莲所为,和九娘毫无干系,十二娘休得污蔑我们母女。”
此时喻沅被喻家人团团围住,正是群狼环伺,然她神色坚定,分外清醒,吐出的字一个比一个重。
“我是不是污蔑,大夫人心知肚明,有没有证据,大夫人也心知肚明,毕竟是您亲自给了九姐姐第二次肆无忌惮的机会。可惜她不够心狠,没有继承您的手段。”喻沅盯着喻大夫人,说到这里终于轻轻一笑,“听闻我那可怜的十四妹妹,吹了风就没了,您可是比九姐姐只会推人下水高明许多。”
喻大夫人听她提起旧事,脸色变形:“你这……”
喻老夫人咳了咳,支持公道:“十二娘,你做的太过分了,将我们喻家的名声置于何处。”
喻沅扬起声音,近乎尖锐:“我竟不知喻家的名声如此重要,是我十二娘的,是喻九娘的,还是祖母您的,亦或是……”
她咬着舌尖的字,每个字带着冰凌子刺向面前人:“在座所有喻家人的,才值得诸位劳师动众。”
他们都想错了,喻沅今天来不是来领训的,是来问罪的!
喻九娘第一次对我下手的时候,正逢大伯父和二伯父升迁要紧之时,家里不能出这种丑事,是祖母您示意压下来这件事。喻大夫人领会其意,将喻九娘身边所有知情人杀了干净,一场大火,尸骨不留。
事后,大伯父举荐我爹去做了渠县县令,我爹觉得少了一个宁王世子妃,幸好还能换得一个县令之位,欣然上任,于是长辈们心照不宣地揭过了此事。
兄弟阋墙,姐妹不睦,喻家多少腌臜故事,都由您和几位叔伯亲手成就。
到如今,喻家这棵参天大树已经烂到根底,子孙不肖,弟子不贤,都是拜你们所赐。
喻沅毫不留情,口齿伶俐,字字恶毒,落在正堂里清晰无比,说得几位族叔拍桌欲起。
自喻老夫人掌家,自认喻家和和睦睦,突然被喻沅指着鼻子骂,气得脸色铁青:“我们喻家好好供你吃喝,你就该知恩图报,以喻家利益至上。”
喻沅目光扫过喻老夫人、喻大夫人、喻三夫人,还有面容模糊的喻家叔伯,甚至站在后头的几位郎君娘子。
他们曾经蜂拥直至,又轻易抛弃。
她彻底失望,接过莹玉手里的盒子:“祖母说的对,这一万两银子买我封口,才知我竟然值这么多钱,是该以身报喻家恩情。”
喻沅身后只跟着莹玉,一主一仆,势单力薄。
她另一只手扯出那块鸳鸯荷花的玉佩来,昂起头,露出明艳无双的脸:“我不是一块人形玉佩,不是随用随扔的小玩意,是活生生的人。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只有眼前利益,不惜卖儿卖女。养育之恩,我两次落水还了。你们心心念念的宁王府世子妃位置,我也占着,喻家依旧是宁王世子妃的母家。”
喻沅从盒子里面拿出一万两银票,逐句逐字:“从此银货两讫,恩怨分明。”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终于写到这里了,感觉被榨干,大家周五愉快鸭。
最近疫情很严重,诸位保重~
第33章
喻沅拿着银票, 眼神横扫过曾经的血亲们,她最后不经意间划过被惊呆的喻三夫人一眼,唇角紧紧抿起, 目光漠然。
随即她等也不等, 大步离开。
徒留喻家人目瞪口呆,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喻沅离开的背影,堂中轰然炸开,如水入热油锅, 纷纷向喻老夫人告状。
喻十二娘何等跋扈嚣张, 痛斥喻家掌家, 将他们的脸皮放在脚底下踩!
被喻十二娘顶撞一遭,又被七嘴八舌发表意见的喻家人说得耳边嗡嗡作响, 喻老夫人手里佛珠捏得飞快。
刚才众人气势汹汹, 居高临下的训斥十二娘, 已经将喻沅得罪了个彻底。
可等喻老夫人将这事在心里转了一圈,气也消散。孟西平住进来也有几日, 喻老夫人看着,心里渐渐明白,偌大一个喻府, 宁王世子眼底只喻沅一人,缺了喻沅这座桥梁, 和王府的亲事以后还有什么可盼望的,结亲如结仇。
喻老夫人忍耐不住, 捏住一颗佛珠,头痛地拍了拍桌子, 低声怒喝:“事到如今, 你们如此气愤有何用, 总得拿出个解决办法,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十二娘和喻府分道扬镳?”
有人干巴巴笑着安慰:“十二娘到底是姓喻的,骨子里流的都是咱们喻家的血,小娘子在气头上,说得一时气话,老夫人切莫当真。”
没有人应声,其他人看得分明,十二娘将亲娘喻三夫人的面子都不给,宛若血海深仇,可不像是只当气话。
想到宁王府,这才觉得还想将喻沅哄回来,挽回一二。
“一切还是要从喻九娘说起,要不是她丧心病狂,我们喻家风风光光进帝京,也没有这么多麻烦。”
“三哥说得极是,本是大夫人管教无方,你和九娘子去和十二娘好好道个歉,这事也许就过去了。”
喻大夫人被这些倚老卖老颐指气使的叔伯们气得胸脯起伏,呼吸急促,没有好脸色。
她指着说话的男人:“好话赖话都让三叔公说尽了,您刚刚在十二娘面前说这些,说不定她还能给你个好脸色,当真以为她会在世子爷面前好好记上你们的恩情。”
“你们现在试图将脏水泼到我们母女二人身上,欺负我们母女,不过是因为大爷无暇顾及我和九娘。他在帝京苦心支撑喻家,等诸位长辈去了帝京,该如何面对他!”
一屋子的人忽然吵吵囔囔,互相指责起来。
只是喻三夫人见状不妙,让小厮追出去。
小厮跑了没两步,发现了喻十二娘,正要上前和她说话,瞥到远处身影。宁王世子就站在十二娘身侧,正向这边看过来。小厮如遭雷击,停住脚步,立刻缩身跑了回去。
喻沅挺着僵硬的背,缓缓从正堂走了出来。
后面的莹玉昂首挺胸,抱着木盒子,宛如刚刚打了胜仗的女将军,见到孟西平,她收了面上喜色,落后几步。
孟西平就在外头不远处含着笑等喻沅,手里捻着一朵鲜艳欲滴的木芙蓉,显得格外闲散风流。
喻沅无心想别的,横眉竖眼:“我不是不让世子爷来吗?”
孟西平将手里那团粉色的花簪在喻沅鬓边,他眼睛自然地弯了弯:“本想来给你撑腰。”
结果发现并不需要他出场。
方才十二娘在里头舌战喻家人,有几分对上帝京贵女的样子,孟西平怕进去打断她发挥,留在堂外等她。
喻十二娘笑着说:“你看,就是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生她养她,拿她去博泼天富贵的喻家。
她要披上孟西平赐予的宁王府外皮,才能有恃无恐。
喻沅眼神茫无焦点,似在看整座喻府,又似落在孟西平身上。
不管是喻府还是宁王府,她都曾经对这些地方抱有期待,一次次失望,前世今生交叠,如坠梦中。
孟西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惶恐,他想也不想地按住喻沅的肩膀:“十二娘。”
喻沅猛然惊醒,挥开他的手,贝齿咬了一下唇,收起不值当的惆怅,从梦中落到脚踏实地的人间。
她不要忍气吞声,步步退让,要击缶而歌,快意当前。
喻沅突然笑了笑,眼神放松,就像已经将某些曾经期待过的东西彻底抛在身后。
孟西平仍在看着她,眼神奇异,充满探究。
喻沅和他默默对视一眼,从厚厚一叠银票里抽出一张递给孟西平:“祖母和大伯母现在一定在心里咒骂我,不该给我送那么多礼物。”
孟西平自动握住,他刚才还以为喻沅要将银票还回去,结果她全数收下,喻家人赔了夫人又折兵,应该急得吐血。
喻沅想了想:“你的功劳很大,再多给你几张。”
喻沅一脸痛心地给了孟西平十张银票。
孟西平尤其稀奇,嘴上说:“原来在十二娘眼里,我值一千两银子。”
他说着还是将银票收入袖中,堂堂宁王世子,被一千两银子就打发了。
喻沅如今已经很平和,温声细语同孟西平商量:“都给你,你能换个人当世子妃吗?”
孟西平抬眼看她,轻道一声:“十二娘方才说要牢牢占着世子妃的位置,我替你记着。”
喻沅:……
原来他全听见了,男人没有钱实在,还是先拿银票吧。
喻沅迈步就走,头上那朵木芙蓉飘然落下,坠落在孟西平掌心,花瓣被喻沅身上的香气浸润透,他默默收了起来。
这回去的路却不是往喻沅院子去的。
孟西平跟着她走了一会,明白过来:“你要去找喻九娘?”
喻沅步子不停,直奔喻九娘住处:“我的好姐姐刚才不在堂中,只好我主动去找她叙叙旧。”
她同喻家旧事已平,和喻九娘却还有旧账要算。
喻九娘甚至将手伸到周妈妈和莹玉等人身上,喻沅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喻九娘院子里面的丫鬟被喻大夫人全数替换下去,她们都是今早才调过来的,根本不敢拦下喻沅和孟西平。
喻九娘站在水桶前面,止不住地想起大牢里在她身上跑过去,啮噬她皮肤的老鼠:“来人,给我换水!”
给喻九娘换水的丫鬟看到喻沅和孟西平,慌张行礼,不小心碰倒水桶,漫了一地水。
喻九娘疯狂挠着手臂,她一遍一遍洗着脸和手,手掌被水泡得发白肿胀,手臂上满是指甲划出来的红痕,她却毫无痛觉,仍不肯停。
被水桶翻倒的动静惊醒,喻九娘来不及向丫鬟发作,先眼神恶毒,锁定了喻沅这个罪魁祸首:“喻沅,你还敢来见我!”
然而她看到了后面的孟西平,喻九娘顿时慌张起来,仓惶大喊:“来人呐来人呐,去找我娘,去找祖母来!”
喻沅笑眯眯地朝她走了两步,仔细打量喻九娘,惊讶地说:“听说九姐姐早上回来,我便想着来探望姐姐,看起来姐姐昨夜在江陵大牢里睡得不是很好。”
喻九娘发了疯,抓起手边烛台扔向喻沅:“我就应该溺死你,早该让你死!”
她胡乱丢着东西,被喻十二娘轻易一一避过。
眼看着离喻九娘越来越近,喻沅突然暴起踢向气喘吁吁的喻九娘。
喻九娘防备不及,被一脚踢倒在地。
不过瞬息之间,喻沅双手抓住喻九娘的头发与后脑壳,将她的脑袋狠狠按在水中,吐出一口寒气,将喻九娘浑身冻结:“九姐姐,我可是狠狠喝了一肚子池塘里的脏水,这水是你洗手用过的,便宜你了。”
喻九娘在桶里疯狂挣扎,双手胡乱抓着架子,试图起来,被喻沅踩住腿,制住全身,反复按下去。
喻九娘的呼救声掩藏在水的气泡中,喻沅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喻九娘突然失去抗衡的力气,不再挣扎,软趴趴倒在桶边,手指在木头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她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