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满手的银针,那是晚晚最喜欢做的事情,银针藏于袖,对穴位熟记于心,银针刺穴向来是晚晚最擅长的本事,而眼前女子凉亭之中对着他麻穴的那一针,分明准确无误,而且他也确确实实被麻倒了,尽管那只持续了一刻钟不到。
他盯着眼前的人,一时心绪难平。
到底是他想太多,还是真的有可能?可是如果是晚晚的话,又怎么会不认得他?
凤澈收起自己的手,终究是缓缓站起身来:“你知不知道你袭击朕,已经是犯了死罪?”
徐婉讶然抬起头来,动了动嘴,分明是有话要说,却硬是没说出来。
凤澈眯起眸子:“想说什么?”
徐婉咬了咬牙,这才道:“我为什么那么做,你不是不知道原因,所以这件事不能怪我,我那是自卫!您不能算我死罪!”
“自卫?”凤澈眸底的颜色越发深了,“什么叫自卫?”
“就是自我防卫啊!”徐婉解释道,“你那样对我,正常的黄花大闺女都会反抗一下吧?我不过是伤害程度大了点儿罢了,不过皇上您眼下也没事,说明也没伤着呀!”
凤澈冷冷勾起唇:“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错,若非朕有功夫傍身,只怕到现下还躺在亭子里起不来,还说你没错?”
徐婉咋舌,小声嘀咕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认错了么!”
她话语虽轻,可凤澈听力向来异于常人,自然是听到了。
他冷笑一声,随后往珠帘内侧走去,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徐氏之女徐婉待罪之身,赐随侍乾明殿,以观后效。”
徐婉猛然抬起头来,凤澈已经自珠帘后头进入了内室卧房之中,她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没了机会。
带着满心郁愤出来,外头已经没了冰条子的身影,倒是贺礼在那里候着。徐婉瞧见贺礼,顿时就道:“贺公公,皇上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贺礼猛然咳嗽一声,涨红了脸道:“徐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徐婉瞧着他做出杀头的手势撇了撇嘴道:“我刚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可是皇上却让我随侍君侧,你说这不是毛病又是什么?”
她抬头看向身后偌大的“乾明殿”匾额,嘀咕道:“吃错药了吧?”
贺礼却没有再回答,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一旁。徐婉自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也就没再问什么,带着满腹疑虑往晚宫方向而去。
一阵风来,肩膀上凉飕飕的,她这才想起被扯坏的衣服,顿时又想起凉亭中一幕,气得咬了咬牙。
这个凤澈!真是越来越让人不懂了!说他是个好皇帝吧,凉亭之中却不做好事,说他不是个好皇帝吧,他似乎又的的确确算得上一个好皇帝,倒是让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回到晚宫之时,大家早已休息了去,徐婉回到自己的西厢,匆忙洗了个澡之后这才入睡。
这一晚上自然是没法睡得安稳。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安然睡了过去,正睡得舒服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一道声音自门外响起,一声声的,催命似的。
偏生她睡觉又浅,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卧槽,天都没亮,这下子她是彻底怒了!
起身直接走到门外拉开房门,正见了门口站了一个小太监,看见她的模样小太监分明眼睛有些直,随后急忙别开眼道:“徐大人,快五更天了,皇上要早朝,徐大人该起床服侍了。”
靠!昨儿说的还是真的?而且这么早就要她伺候?
徐婉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眼下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她伸出手来烦躁的揉了揉鸡窝一眼的头发:“行了,知道了!”
“啪”的一声关上门,她这才找了自己的外袍穿上,随后来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似的,也来不及管太多。
匆忙梳洗过后,再出来已经是干净清爽的样子,她抬目看向还等在门口的太监,恹恹摆了摆手:“行了,走吧。”
那太监顿时松了口气,匆忙在前头引路。
昨晚凤澈歇在乾明殿,所以今早的服侍地点自然是在乾明殿。
她去的时候,门外的贺礼已经早就到了。见她来,匆忙就朝她招了招手道:“徐大人,快些,皇上已经起身了,赶紧进去服侍吧!”
“我?”徐婉伸出手来指着自己,“不是吧?还得贴身服侍?”
贺礼当即脸色一板:“皇上虽然不常用婢女,但是眼下既然已经指名点姓要了你,你自然是要服侍的,赶紧去!”
徐婉咬了咬牙,这才不得已上前推门走了进去。
里殿倒是的确有动静。
徐婉匆忙走了进去,身后贺礼便带了一堆人端了梳洗的用具跟了进来。
里殿凤澈显然是刚起身的模样,一身素白色里衣,墨发垂着,饶是眼神依旧锐利,但是这身衣着到底还是减了几分平日的强大逼人的气场,多了几分雅致如玉。
凤澈看见她,凤眸仅仅只是斜睨了一眼,便伸出手来示意她宽衣。
徐婉眼睛抽了抽,这才不得已上前从屏风上取了龙袍往他身上套。
衣服套上身,他的头发全压在衣服里头,徐婉不得不伸手将他的头发取出来,但是身高距离,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完成这个动作。
然而当手指触碰到那一头如墨长发,手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尤其那发直乌黑,简直就要比上女人了!
她心里哼唧了一声,这才又回过头来袭上他龙袍上的系带。
他身上已经没了昨夜的酒气,是平日里端庄逼人的皇帝形象。徐婉不由得抬眸偷偷瞅了他一眼。反正经过昨晚该干的不该干的事儿她全干了,莫名其妙的,心里头对他的惧意似乎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她才刚刚抬起一半,视线只来得及落到他光洁的下巴上,便听得帝王的声音无喜无怒传来:“让你乱看了吗?”
擦!
她不是还没开始看么?更何况,他没看她怎么知道她的小动作?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哼!
徐婉给他缠着腰带,那个该死的腰带跟平常的腰带不一样,是扣的,而且旁边的褶皱好几道,她还真不知道怎么个扣法才能将褶皱塞进去,让外头看起来平整。
这么折腾一半天,旁边的贺礼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但皇帝都不说什么,他也只好站在那里干瞪眼。
徐婉最后一个用力,只听得“啪”的一声,那绣着金龙的腰带金扣就这么被她扯断了。
她眼珠子一瞪,急忙就从地上把扣子捡了起来,对上凤澈深不可测的眸子,堆脸一笑:“这玩意儿太不结实了,皇上要不换条腰带吧?”
说完她就瞅向后头的贺礼,贺礼眼角一抽,她居然说这腰带不结实,也不知道皇上的腰带是多少人赶制着日夜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还有专门人的监督检查,丝毫不过关的地方都不会拿过来!
但他到底还是看了身后的太监一眼,片刻之后便有宫人另取了腰带来。
徐婉急忙取了腰带,对着凤澈腰上一顿缠,最后总算是折腾上了,她这才舒了口气。
“毁坏龙袍,当处以极刑,但念你是初犯,克扣你三个月的月俸以示惩戒。”
徐婉眨了眨眼睛,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猛然又提了起来。她看向贺礼:“贺公公,我还有工钱吗?”
贺礼瞅了凤澈一眼,这才道:“但凡侍候主子的,都有月俸,尤其徐大人是贴身伺候皇上,月俸自不会太少。”
擦,这一天的时间好处没讨着,坏处全来了!搭了自由不说连钱也给扣了,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一抬头看向凤澈,他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等着徐婉给他梳头。
徐婉咬了咬牙,不情不愿走了过去,三两下把他的头发给折腾好,随后是一干人等捧了洗漱用品上前。待皇帝总算是收拾妥当往殿外而去,徐婉这才算是彻底安下心来。
眼瞧着一众宫人跟在皇帝屁股后头出去,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刚刚皇帝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伸出手来扶着脑袋,闭上眼睛,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陷入昏睡的时候,手上却忽然一重,她一个不察,重心不稳,直接就朝前一扑,一下子就扑在了一堵肉墙身上。
入目是放大的金龙,她赶忙就站起身来退后一步,眉眼笑得弯成一条直线:“皇上,您怎么回来了?”
凤澈那双眸子波澜不惊从她堆着假笑的脸上掠过,停在她身后道:“在朕回来之前把这书房打扫一遍。”
“啊?”徐婉当即苦了脸,“不是,皇上,打扫卫生不是该有专门的奴才吗?”
凤澈挑起眉梢:“那是因为朕从前没有贴身服侍之人,既然现在有了,自然是你来办。记住,要一尘不染!”
徐婉眼睛一闭,忍住胸腔熊熊怒火,但在凤澈那双透着锐利的眸光之下最终是咬着牙堆着一脸笑的点了点头,乖巧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