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澈拧了拧眉,随后道:“我是为你好。你身为北罗公主,却与金元朝的人混在一起,若是消息传出去,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足够你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洛惜晴眸眶有些发红,冷笑了一声道,“我看你现在就是万劫不复!你堂堂三王爷,当日何其风光?一声令下,天下尽在你手!可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天下不说,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一次追随她跳崖也就罢了,第二次也要如此!师哥,你有几条命?若说万劫不复,你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凤澈拧起眉头,看着她,“惜晴,不要胡说八道!我所有的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晚晚无关。”
向晚却是惊异地抬起头来,看向洛惜晴。
洛惜晴一触到她迷茫的视线就笑了,指着向晚道,“我胡说八道?你看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洛惜晴!”
凤澈隐隐已经动怒,凤眸渗着寒意看着她,“如果你还当我是师哥,现在就给我出去!”
洛惜晴顿时咬唇,双眸射出不屈服的目光,向晚看着这样子的她,忽然就沉声道:“让她说下去!”
她不相信还有什么隐情,若说当日崖上之事,那是她亲眼所见,怎可能有偏差?
洛惜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凤澈拧紧的眉目一眼,顿时就笑了起来,是透着些苍凉的笑意。
“师哥,就算你要跟我恩断义绝,今天,我也一定要说出来!”
她随后看向向晚道:“当日崖上,师哥的确是先救了我,可是在送我上崖之后,他自己就跳了下去……我并不是和他一起坠落的,我是被崖顶之上的人给打了下去。”
“我和师哥一前一后跌进金沙河中,事实上,当时我们俩都没受伤。我们安然无恙爬了起来,可是师哥看到金沙河的水那么急,说你不懂武功,如果顺着金沙河往下漂必死无疑……所以他不肯起来。数九寒天,他顺着金沙河足足漂了半个月,因为河水太冷,他只能用内力去御寒,终于有一天内力消耗殆尽,他在河水里晕死了过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可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找你,我们顺着金沙河走了足足一个月却还是寻不到你的影子,后来我劝解他你有可能没死,去了雪城……他又跑去雪城找……他的身子越拖越重,没有休养过一天!后来,他让秦朝阳查了意儿的消息,他立刻便要赶去京城,他说你没死的话一定会去京城!可是客栈里的相遇呢,你是什么个情况?他为你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你不但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还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伤他……将他一个人丢在山上……”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就死了……被你这个没心的女人折磨死了你知道吗——”
洛惜晴几乎是嘶吼一般说完,随后看了他们一眼,捂着嘴快步跑了出去。
冷幽珏坐在一旁,身体犹如石雕。他回头看了向晚一眼,凤澈旁边,向晚垂着头立在那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冷幽珏静默片刻,掩住眸中的黯淡,随后也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有些东西能争,有些东西不能,他一直都清楚。
就像是感情。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便你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也一样得不到。
房间内,向晚原本立在那里的身体缓缓垂了下去。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垂着头,一动不动。凤澈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她却一下子将手抽了回来,抬起眼来看他。泪光之中有惶恐有无措有愧疚,更有彷徨。
“晚晚……”凤澈心头一震,抬起手来扣紧她的手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以你的性子会负担太重,怕你因我的身体自责,我不是有意瞒你。”
向晚看着他没有说话,眸中泪光挂着,却没有掉下来,颤抖的视线看着他,越发让人心疼。
凤澈心口一下子堵得慌,阵痛时刻袭来,他伸出手来一下子将她抱进怀中道:“我很好,你没有错……我并没有失去什么,无论过去如何,至少现在,我好端端站在你面前。晚晚……一切都与你无关,是我当初没有解释。”
向晚俯倒在他怀中,顷刻崩溃哭出声来,猛然之间伸出手来抱紧了他:“凤澈……”
凤澈将她涌紧在怀中,眸眶泛红:“晚晚……”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随后缓缓道,“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你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孤苦无依……你坚强,你乐观,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看到你不屈的灵魂,却同时也脆弱的灵魂……你的坚强,叫人心疼……我想保护好你,可是虽身为二十万兵马统帅,却一次一次让你为我以身涉险,我没有给你该有的安宁,甚至让你受牢狱之灾……那一刻,我没有救下你……”
“不要说了,什么也不用说了……”向晚打断他的话,眼泪决堤,“凤澈……我何其有幸……”
凤澈垂下眸光,伤口分明十分疼痛,可是心却在跳跃着,他转瞬一笑,忽然松开向晚,看了她一眼之后,低头便吻了下去。
眼泪夹杂的吻特别的咸,可是向晚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体会过的最美妙的亲吻。
唇齿相触间,他听到了凤澈的声音,低醇好听,像是山间一泓清泉的叮咚声,又似春日和风呢喃,温柔醉人。
“晚晚,我们成亲吧。”
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来,外面也没有人进来打扰。
晚饭的时候,族里的人送晚膳过来,被告知洛惜晴已经走了。凤澈和向晚听过之后都没有说话。
用过晚膳,向晚专程将族长找来,跟他说了两人不是夫妻的事实,但是想沾玄女谷几日后的成亲典礼的喜气,一同成亲。
族长听到此言,捋着胡须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跟族长谈完之后,向晚待凤澈歇下便出了房间,去了冷幽珏的住处。
她问过这里的人,听说他送走洛惜晴后,一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向晚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上前去敲门。
手刚刚举了起来,还未落下,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里头,冷幽珏一身黑衣,握着长剑,分明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但这玄女谷他并无熟识的地方,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存在出去散心的可能,所以向晚只一眼便判定了出来:“你要走了?”
冷幽珏勾唇笑了笑,笑容有些寂寥:“你都要跟他成亲了,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怪碍眼的。”
向晚沉默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不是我听到了,是整个村子都在议论,我想不知道都难。”
向晚垂下眸光,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他:“冷幽珏,谢谢你!我知道我欠你的情可能今生都无法回报……”
“我最讨厌你对我说‘谢谢’这两个字。”冷幽珏直接打断她的话,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向晚,你知道吗?你又时候真的挺讨厌的,气人的本事又是一流,以前每次看你伶牙俐齿的时候,我都特别想掐死你,可是又想着如果掐死你了,可能以后就没人会跟我那么说话了,我就又舍不得……”
他说到这里,别开视线,笑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下去:“却没想到,一下子的舍不得竟然就这样没了心……”
向晚顷刻之间眼泪掉了下来,低声唤他名字:“冷幽珏……”
可是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发觉接下来她根本就没法说下去。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才能安慰到冷幽珏的心,亦或者……什么话都安慰不到他的心,因为她多说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伤心。痛彻心扉。
冷幽珏忽然收回视线看了她片刻,然后再向晚低垂的目光之下,上前一步低下身子,轻轻在她眉心落了一个吻。
良久,他才道:“一个月后,我来玄女洞接你们上去,从此以后,我们便各不相干。”
向晚抬起头来,他已别开视线,决然从她身侧走过,离开了这里。
向晚猛然间转过身去,看他头也不回地一路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眼泪落了下来。
冷幽珏,总有一天,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子,然后与她一起,相守白头。
回到房间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听见房间之内凤澈的呼吸均匀,因为知晓他习武之人睡眠向来很浅,便轻手轻脚进了房间,连灯也没点,便爬到一旁的榻上准备歇下。
却就在这时,黑暗之中忽然就响起了凤澈的声音。
“晚晚,过来。”
向晚一怔,听见他此刻的声音清澈没有半点朦胧之意,这才知晓他是没有睡着了,这才轻舒了口气,大步往床边走去道:“我还以为你睡了呢,要是知道你没睡,我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