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堵得众人无法言语,向晚这才细细对着杭公子的尸体检查起来。
虽然之前只是初步判断,但是眼下有了近身的机会,向晚自然要仔细查验一番。
周身四处没有明显伤口,致命伤在腹部,被人一刀致命。
指甲中残留了一丝细屑,向晚让人拿了镊子来,将指甲缝中的残留物取出放到一张白布上,随后再检查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她目光看向房间四处,周围并不见什么不同之处,只不过中央的实木桌子旁边有一滩血渍,据之前家丁交代,那里正是杭公子死时的地方。
向晚随即便裹上白布,将杭公子的尸体遮盖好,这才走了过去。
那圆桌上还摆放着匕首鞘,椅子上有许多血,连带着地上也有许多。
向晚自己看向那张实木桌,发觉桌子旁边以及中间都有不同程度的刮痕,而且桌子上很干净,并没有沾到丁点血液。
向晚想起杭公子带血的手,又看了看桌子,随后又看向四周。
一旁的食着上摆放了一个茶杯,杯子里还有未饮完的茶水。
向晚拿起杯子在鼻尖嗅了嗅,有转眸看向一旁的茶具,忽而便回过头来询问杭夫人道,“敢问杭夫人,杭公子的房间,是否每日清扫?即便是杭公子不在的时候。”
杭夫人点了点头道,“这个是必然的,就算炎儿不在府内,下人也会每日打扫,让屋子里干干净净。”
向晚点了点头,手里还端着那杯未饮完的茶水问道,“那杭公子这间屋子平日是谁在打扫?”
“炎儿的屋子,向来都是我亲自打扫的。”
向晚闻言,点了点头,便看着杭夫人道,“既然是夫人亲自打扫,那敢问夫人,你最后打扫这间屋子时,这套茶杯有几个?”
“四个。炎儿的这套茶杯还是我亲自采买留着给我自己用的,后来炎儿说喜欢这上面的青花瓷,我这才拿来给了他。”
向晚缓缓勾了勾唇角,看向那些一脸不知所以的叔伯之后,缓缓移开了身体,露出身后那桌子上的茶杯。
众人一看,桌子上的托盘里有两只,她手里有一只,刚刚杭夫人说有四只,也就是说,少了一只!
杭夫人当即睁大了眼睛道,“怎么会少了一只呢?我当天还亲自打扫过,的确是有四只的!”
她旋即便走了过去,在房内寻找起来。
向晚看着她寻找的动作没动,只见得杭夫人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向晚这才出声道,“杭夫人,别找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另外一只杯子应该根本就不在屋内。”
杭夫人拧了拧眉,“那在哪里?”
向晚看向众人,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片树丛,“应该在那里!”
杭夫人一惊,众人也急忙看了过去。杭老爷反应过来,当即便差了两个下人道,“你们拿着火把去,一定要给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寻找!”
“是!”两名下人领了命,立刻带了火把出去。
窗外人的寻找动作就在众人目光之下,不多会儿竟果见了一个家丁手里拿了东西喜道,“找到了,在这里!”
那被子就在一颗树后,那里草丛略高,很是隐秘。
那家丁随后将那杯子拿了回来,杭夫人接过之后细细看了看连连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这杯子底部的擦伤缺口还是我有一次收拾时不小心弄的!”
向晚从杭夫人手里接过杯子道,“好端端的杯子为何会出现在外头?各位有没有想过原因?”
“杭夫人刚刚说了,这是她送给杭公子的杯子,杭公子也颇为喜欢这套杯子,可为什么就在他要自杀的当晚,却将这杯子中的其中一个给扔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众人显然也想不到原因,向晚目光掠过众人随后看向凤澈,但见凤澈眸底一片了然,她便知道凤澈早已猜了出来,随后,她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杯子,掷地有声道,“因为,这个杯子在当晚是凶手用的,凶手杀了杭公子后怕有人知道他来过,所以便将这个杯子丢在了外头,逃之夭夭,以为这样,便可以制造出杭公子自杀的证据。”
“胡说八道……你这只是推断……”“三叔”出言呵斥,向晚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我这的的确确是推断,可是我的推断是建立在有实际证据之上的!”
她转身看向那桌子道,“大家请看,这桌子上面有两道杯底印痕的茶渍,一个是我刚刚拿起来的杯子留下了,而另一个正是刚刚从外面找到的这只。你们若是不信,大可用白纸润湿,盖在这茶渍上,然后再将这只从外头寻来的杯子杯底茶渍印记拓印下来,看两者是不是一致!”
杭老爷闻言,立刻便差人去办,结果正如向晚所言,两道印记完全一致,也就是说这个杯子就是当时喝茶时用的。
而杭公子一个人喝茶为什么用两个杯子?情况不言而明,那便是当时,是有人同他一起饮用。
深夜造访又能同他一起饮茶之人,必是亲近而让他没有防备之人!所以凶手的身份范围,一下子便可以确定下来了!
向晚随即看向杭夫人道,“杭夫人可记得当晚在山庄时的人都有哪些?可否提供一份名单?而且,这些名单之中有那些人值得杭公子深夜相迎,而且以茶水相待,没有防备之心的,可否标注出来?”
杭夫人闻言,几乎是立刻将眼睛睁大看向身后那些叔伯其中几人,心头仿佛有什么一下子融开,指着那个“三叔”眸眶泛泪道,“三叔,炎儿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做?”
那三叔闻言一惊,当即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杭夫人,“二妹子,你可别乱说!我当晚的确在山庄不假,可我跟炎儿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而且我一把年纪了……我图的是什么啊?而且……而且我当晚为出过房门一步,那个……昆海……你们家佣人昆海可以作证啊!”
杭夫人闻言看向昆海,昆海立刻上前一步点了点头道,“三老爷当晚的确是没离开过房间。”
杭夫人闻言一愣,当即又将眸光投向其余众人,她有怀疑,可是此刻却不知道怀疑谁。
“老三,是不是你?”
老三闻言,顿时拧巴着脸道,“二嫂,你不能见一个怀疑一个啊!”
那老三看起来胆小得很,闻言脸色都变了,杭夫人当即又看向老四……
“杭夫人。”眼看她又要怀疑老四,向晚当即出声道,“且等一等,凶手是谁暂未定论,可不要因为这样而伤了感情。”
杭夫人闻言看向向晚,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是心急过头了,深吸口气道,“那依凤夫人的意思是?”
“你把当晚所有在山庄而且能得杭公子深夜以茶相待的人聚到一起,我自然有办法分辨!”
杭夫人闻言看向一旁的杭老爷,那杭老爷点了点头,杭夫人这才走了下去。
笔墨纸砚都取了来。杭夫人找来管家,同管家一起将当晚所有在山庄内的人名全部写了下来,然后由杭夫人来标注可以得杭公子以茶相待之人。
末了,杭夫人将名单交给向晚道,“可能的人都在这里面了。”
向晚看了一眼名单,随后才看向诸位叔伯道,“你们肯定也不想同这桩杀人案扯上关系,所以如果想证明自己清白的人,烦劳配合我。亲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自会还事实一个字真相!”
底下的人分明也有些担忧,但听得向晚继续道,“我念到名字的,烦劳先站到这边。”
当晚因为是杭公子出镖回来,算是庆功的日子,所以那些叔伯们大多都在,只有几个不在其列。
等念到名字的人全都聚集到一起,向晚这才合上名单,看向众人道,“为证清白,你们细细想想杭公子死亡当晚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一一道出来,有证人的最好能说出证人是谁,没有证人,我也会一一分辨,自不会白白冤枉好人。”
因为人数太多,一个个对下来花费了好长时间,临近子时时分,这才核对完毕。
有七人没有证人,其余的人证词基本吻合。
那七个人眼见自己无人作证,分明神色慌张,向晚仔细看了看他们的面色,随后却又将视线投向那些证词吻合的八人之中,一一看了过去,然后又走向杭夫人道,“夫人,公子的伤口在腹部,为了查明凶手到底是何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杭夫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分明是反应不过来。杭老爷亦是诧异地看着向晚,而另外那些屋内的人也是神色各异。
杭夫人与杭老爷对视一眼,后者看向向晚沉声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向晚沉默了一瞬,道,“在你们眼里,解剖尸体必然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但在仵作眼中,解剖尸体是还死者一个公道!”
杭夫人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杭老爷拉了杭夫人一下,对她点了点头,杭夫人看了他片刻,终究是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