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陡然间爆发出的笑声,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豁然抬头一看,此刻敢如此嚣张,如此猖狂放声大笑的家伙,除了李建成还能是谁?
看他那笑吟吟的脸上,哪还有先前怒火喷发的痕迹?
前一刻还是乌云密布,怒火滔天。怎么,一眨眼就变和风细雨,笑脸以对?李建成转变的太快,太突然,以致于众多大臣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一些机敏的大臣已经有些明白,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之色。
李建成几步来到魏征跟前,双手握住魏征的手掌,开怀说到:“魏大人真乃铁杆诤臣,建成佩服之至。”
言毕,李建成豁然转身,对着上首的李渊行了一礼,道:“父皇,魏大人忠义敢谏,真乃我大唐国之栋梁,国士无双当之无愧。故此,儿臣在这恳请父皇,颁发【丹书铁券】于魏大人。”
“哗…”
“这…”
李建成的话一出,顿时惊起群臣议论声无数,显然李建成这番话语,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丹书铁券】源于汉朝,刘邦为巩固统治笼络功臣,于是颁给元勋【丹书铁券】作为褒奖:“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帛礼仪;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於宗庙”。
当然,刘邦这家伙显然是不够仁义的。即使颁发了【丹书铁券】,那些功勋也是被他杀的鸡犬不宁。
除却离去的张良。以及低调的陈平。即使是萧何,也曾被刘邦试探过,其他的韩信,彭越,英布等等,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丹书铁劵】类似于现代普遍流行的勋章(或奖章),只不过其形制稍有不同内涵较为宽泛。但从其源流、功能、性质等进行考查。铁券是勋章的雏形。铁券镌刻的内容一般包括四个方面:一、赐券的日期,赐予对象的姓名、官爵、邑地;二、记载被赐者对朝廷的功勋业绩;三、皇帝给被赐者的特权,如免死等;四、皇帝的誓言。按朝延的有关法律。持有铁券的功臣、重臣及其后代,可以享受皇帝赐予的种种特权。
当然,实际上【丹书铁券】不一定有免死效用。一般仅是赐予官爵、邑地。像那种认为【丹书铁券】就可以免死的想法,是有误的。
特别是从魏晋南北朝开始,【丹书铁券】更像是拿来防身护家用的。
群臣们之所以惊奇,并非是他们没听见过【丹书铁券】这回事。在大唐国建立初期,李渊就有颁发【丹书铁券】,像唐俭,裴寂,窦威,刘弘基等一干肱骨之臣都有。而像那些隋朝降臣,降将肯定不会有这个荣誉。那些后面加入大唐国的肯定也不会有这荣誉。
而魏征作为相当后面才加入大唐这个集体,却能够迎头追上,获得【丹书铁券】,这怎能让群臣不诧异,嫉妒?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替魏征高兴的。
不过,李建成接下来的话,不仅让这些嫉妒的大臣们雪上加霜,就连裴寂等一干肱骨之臣也大跌眼镜,心中或还升起丝丝的嫉妒之情。
“儿臣以为,此【丹书铁券】上需写明若魏家只要没有犯上作乱的行为发生。即可免除一切罪罚,且其子孙亦可享有同等荣誉。只要我大唐在一日,魏家就可享长盛不衰。”
“太子殿下,依律法若无爵位,【丹书铁券】好像无法传给其子孙!”
一名大臣也不知是不是嫉妒的心理作用,迷迷糊糊的回了说了一句。然而,他没想到他的话,却是造福了魏征。
“啪!”
李建成双手一拍,好似才想起这茬:“哈哈,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太子。如此,就封魏大人为【安平伯】,至于封地,本太子也不是很清楚,户部看着给划出一块地给魏大人吧。父皇,你觉得如何?”
“准奏!”
安静了这么久的李渊终于说了两个字,随后就再一次恢复他的沉默状态。等朝堂结束,【丹书铁券】和【安平伯】册封的旨意就会跟着内侍一起出现在魏征家中。
“微臣必不辜负陛下与太子殿下厚望!”
魏征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激动,当然,换做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事会不高兴,不激动那都是骗人的。
魏征也不笨,自身的性格他自己当然也清楚。但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性格,是深埋在骨子里的,想改也改不了。更何况,魏征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改变自己的性格。
而李建成的这一手,顿时让他再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为人刚硬过直,而且干的还是进谏的这种事。引起他人的不满,甚至于他的一些谏言会引得上位者的不满。轻则辞官归隐,重则身死人亡,更严重的还会连累到家中亲人。那就真的是杯具了!
在李建成没有穿越过来的那个历史上,即使是李世民这个千古明君,也都被魏征的谏言给弄得多次想杀之而后快。若非有长孙无垢这个贤明皇后,以及魏征那些瓦岗的结义好友,想来他死也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而今,有了李建成帮他讨来的这【丹书铁券】,他可高枕无忧,放心的直言进谏。当然,他自然是该进谏的进谏,不会吃饱没事干,什么都跳出来。那他就不是耿直了,只能说头脑简单了。
“也罢,如今看在魏大人的面子上,刘奭,王运,何灿,刘晨四人家中,大于十岁的,小于五十岁的轻壮男丁收押。老弱,女子,伤残,幼童暂且关押府上,等待发落。”
显然。李建成那个老弱的范畴在未来的时代看来却是有些残忍了。毕竟,在未来那个医疗条件,物质条件,精神条件,经济条件都极为充足的情况之下。除去个别情况,六十岁与老弱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到了七十岁,大部分的人才会显示出老态。
但是。对于如今的时代来说,李建成这个老弱却是极为宽大、仁慈的了。
如今的时代,十五六岁成婚。随后当爹。三十岁左右就可以当祖父,五十岁左右就是个标准的四世同堂。
“罪臣谢过陛下,太子殿下。多谢魏大人…”
“罪臣谢过陛下,太子殿下,多谢魏大人…”
正要被押出去的刘奭三人,听闻了李建成的话,当下齐齐大声说到。
虽然,魏征才是他们家中那些亲属的救命恩人。但是,在如今皇权至上的时代。首先,必须感谢皇权代表人的仁慈,而后才是轮到别人。听起来很残酷,但是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就算李建成是在一切以人道主义为评判标准的时代穿越过来的。在知识没有普及之前,他也表示无力。
“陛下洪福,太子仁慈…”
“陛下洪福,太子仁慈…”
等的刘奭三人呼喝完毕,殿中群臣也同时下跪。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响彻整个大殿。
虽然,在李建成刚将几名大臣给抄家的情形下称赞他仁慈,显得很是虚伪。但是,这却是大臣必做的事。毕竟,皇帝高兴了,他们也高兴。
“哈哈。众卿平身!”
而大臣们的举动,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没看到李渊的一张嘴都咧开到足以塞下一个鹅蛋的地步了,显然大臣们称赞李建成比称赞他还高兴。
“谢晖,你且在这候着,等下还有事让你做。”
李建成随意的对跪倒在一边的谢晖吩咐了一句,而后转过身,眯起双眼看着王姓将军,道:“王将军,你看本太子如此处理,是否让你满意?”
虽然李建成没明说,但是很多大臣,却是能够听出李建成话中的意思。
那就是此事到此为止!
因此,众多大臣都将目光望向跪倒在地上的王姓将军。此事是继续还是就此作罢,就看他如何回答了。
李建成的问话,那王姓将军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愣愣的跪在地上,脸色变幻,似是在挣扎着什么。良久之后,只见王姓将军双目一亮,神情豁然一震,显然他已经有了明确的决定。
只不过,很多大臣却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安。因为,先前李建成将事情弄的这么大,难道就这么风轻云淡的结束了?
他们心中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
“太子殿下,此六名将领虽然进入军队的方式有些违反了律法。但是,他们却是我大唐帝国实打实的将领,难道我们就坐视他们被敌人击杀,而无动于衷?”
王姓将军这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铿锵有力。顿时,将六个人与苏定方的仇怨上升到苏定方与整个大唐的仇怨。
这番话的蛊惑威力却是不小,不见大殿之上一些大臣都对苏定方露出仇视的目光。
当然,王姓将军说出这番话可是挣扎良久。
毕竟,他已经招惹了大唐帝国极具权力的两个人物,皇帝和秦王,若是再招惹一个太子,那真的是不知死活。不过,这厮的头脑不知是进水了还是被门板夹了,抑或说是灵光突闪,决定用换位思考来想问题。
反正咱都招惹了皇帝和秦王,再多加一个太子,咱又有何惧?
于是,王姓将军这厮以大无畏的精神,铿锵有力的措词,准备在这大殿之上,与大唐帝国的三名高级人物进行一番大比拼。
况且,如今他丢官弃职已是肯定的事。没了这身皮,他在家族之中说话的分量都小了许多。这让习惯了趾高气扬的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所以他要做出一些事来引得家族的注意。
这六名将领之中,就有他们家族推出来的人。只要为他取得公道,那自己在家族之中的地位,自然不会因为官职丢失而有所降低。
“呵呵,很好。非常好!”
李建成嘴角咧开,好似极为高兴的笑了出来。但是,这种笑容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众人面前展现,所以一众大臣都知道,李建成这厮不是高兴,而是发火,看来他又要发难了。被怒火喷射的人是谁。大家都非常明了。
除了那破罐子破摔的王姓将军,还能是何人?
“这六人,在何人手下任职?”
李建成没有搭理王姓将军。转头看向李世民,单雄信,罗成三人问到。
“启禀太子殿下。此六人在末将手中任职。”单雄信抱了抱拳,大声回复到。
李建成嘴角一丝冷笑闪过,讥讽的声音在王姓将军响起到:“本太子很想知道,裴将军身为先锋,手下尚无将领身亡,敢问为何这六人却会丧身?”
“这个…”王姓将军冷汗从额头冒出,咬着牙颤声说到:“末将不在战场之上,委实不知。”
“单将军,可否给本太子解答一下!”
“是,太子殿下。”
单雄信应了一声。随着他的解说众人也知道,众人也都知道为何这六人会战死。
原来,征讨刘黑闼的大军。随着秦王李世民的到来,大唐军是节节高进,刘黑闼大军更是望风而降。而苏定方因为心中知道刘黑闼根本城不了大事。所以也没有完全下死手,还留有一线。
因此,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击杀李唐将领。
而在征讨刘黑闼的最后一战,也就是在刘黑闼的大本营洺州的那一战,由于六人不听从指挥,所以才身死人亡。
因为战局已经被李唐给掌控。刘黑闼大军溃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他们六人本来就是家族安排来这一战里面获取军功,从而加官进爵。此刻,见战局如此稳定,自然是想着如何杀敌更多,从而得到更多的军功。这才没有根据李世民的安排,在敌阵中来回砍杀。
话说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狗被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人乎?
如此情况之下,刘黑闼也被逼急了。
于是,临死前的反扑开始,而这六名极为活跃的李唐将领,自然是引起了刘黑闼大军的注意。于是,在敌军的临死反扑之下,这六名将领,眨眼就被前仆后继的大军用长枪给捅成了马蜂窝。
“呵,王将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建成嘴角挂着冷笑,脸色不善的说到。
“这…”
王姓将军此时整个脸色变幻不定,青一阵,白一阵,额头的汗水更是如同瀑布一般喷涌而出。
他不在战场之上,自然不知道这六人原来是为了抢夺功劳而丧身,那样来说与苏定方根本没有什么干过。
如此,他想要为六人讨回公道的说法,显然是有些苍白无力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好似也没有死心。唇角动了动,好似还要反驳一番。
“好吧,本太子看你的样子好像还不满意,既然这样,那本太子就让你死心吧!”李建成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转过头看向苏定方,道:“苏将军,冀州武邑人。尔父苏邕,于隋末聚乡里数千人,于信都郡讨伐叛贼。其后,尔父卒,苏将军代领其众,杀张金称于郡南,败杨公卿于郡西,自是贼不舍境,乡党赖之。后投窦建德,为建德大将高雅贤养子。窦建德死后,归于乡里,刘黑闼以故人情谊招之,这才不得不协助之。苏将军,本太子所言可对否?”
李建成这话一出,不仅苏定方大骇,大殿之上群臣也是震撼不已。
就他们知道,李建成好似今天第一次与苏定方接触。然而,却是将苏定方的事清楚的说出来。就看苏定方的脸色,群臣也知道李建成所言不虚。
如此想着,是否太子殿下对他们的事也了如指掌呢?想到这,一干大臣更是心惊不已。
“太子殿下所言不虚。”
苏定方嘴中有些发干,脸色看起来是风云变幻。他本以为他已经足够看透,足够明白李建成。但是,等撕下李建成外面的包装,才发现,在里面还有一层包装保护着李建成。他的大脑已经有些茫然了,因为他不知道,李建成里面究竟还有多少层包装。
“若本太子没记错的话,苏将军自小苦读《孙子兵法》、《战国策》等多部古籍,堪称用兵如神。本太子没猜错的话,淮安王与幽州王二人怕是苏将军故意放走的,为的是日后给自己留有一线。苏将军,本太子可有错?”
此刻,苏定方早已是汗流浃背,没想到自己的打算竟然被李建成看的如此透彻。
看着苏定方的反应,李建成心中有些成就感。尼玛哥穿越来的就是有霸气十足,苏定方历史上的一大牛,都被自己给说的吓愣了。
而那边的李神通和罗艺两人却是脸上微红,心中有些惭愧。
当初带着溃兵逃跑回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是人家故意放水的,不然,他们却是生死两难了。
“没想到罪人心中所想,皆为太子殿下看穿,佩服之至。”
“哈哈,苏将军言重了。”李建成大笑一声,心情明显不错。
“如此一来,苏将军并无击杀我大唐将领的动机,那六人也是不遵将令,既然已死,本太子就不追究他们违抗军令之过。苏将军也无过错,既然秦王已经给过你承诺了,那一切就按照秦王的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苏将军无须有任何顾虑。”
“多谢太子殿下!”
苏定方闻言,心中这才安定下来,他这事刚发生的时候,虽然他表面看上去很淡定,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闻听李建成的话,李世民也是面露喜色。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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