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当阿佐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曾经给他看过一次。
彼时,崔家有意再嫁一女给陆涛续弦。阿佐担心后母的孩子威胁到自己,便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地位不可动摇。
续弦的事是崔家的一厢情愿,最终被陆涛婉拒了。
但弩箭的事崔安却是记得清楚,那小箭设计精巧,两侧都有放血槽,不大像是中原匠人的手笔,倒是与胡人的弩箭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今眼看着阿佐的弩箭滚落到眼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时候,整座酒楼已经乱成一团。
尖厉的哨音响起,外面响起了疾驰的马蹄声,有人在大声呼和着什么,没过多久,定安城中驻扎的边军便彻底控制住了局势。
崔安被拖下了楼,扔进了一辆囚车中。
随行的兵丁气不过,骂骂咧咧地嘟囔着“坑害矩子,狼子野心”,还暗搓搓踢了他好几脚,踢得他蜷缩起身体,默不吭声抵御疼痛。
还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从打阿佐的护卫出手的那一刻,他崔安和这些陆家人的结局就已经被决定了。
在封家的定安城中,大喇喇地击杀封家看重的墨宗矩子,这不单单是对封家的挑衅,也代表他崔安此行,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出手的竟然会是阿佐的人!
刚刚没有看清楚袭击者的脸,但那身形和衣着他还是认得的,那分明就是阿佐送给他的护卫!
可是那个滚落到眼前的弩箭……
崔安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家外甥送来的人并不是护卫,而是实打实的死士!
死士与护卫的区别,出身世家的崔安一清二楚。护卫是保护主家人身安全的卫士,一般挑选的都是身强力壮,身家清白的后生,接受的训练也都是兵器和拳脚功夫,是放在明面上的安保力量。
而死士的选拔则更隐秘,更严苛了。一般只有家主的继承人才能拥有死士。这些人都是从小培养,日复一日地训练,断绝亲情不说,脑中还只有服从一个念头,做的也是见不得光的脏事。
阿佐派死士跟着他一同到定安城来,意图已经不用再细想了!
可是,为什么?
一直到被关入城中大牢,崔安也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阿佐知道阿佑的存在。
阿佐知道他这次来雍西关,一定会来见阿佑。
阿佐想要阿佑死,而且还要借着他这个舅舅的手!
最后一个推测,崔安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知道陆家会出手,所以自从发现阿佑的存在之后,他一直都在小心提防陆涛的人。
可阿佐……
一瞬间,崔安忽然又想起了陆涛续弦的事。
那时候的阿佐,既然晓得用死士暗示自家娘舅身份,那又怎会容得双生弟弟威胁大自己的地位呢?
想到这,崔安狠狠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蛋,竟然想不到阿佐真正的心思,还一厢情愿地以为阿姊生的两个骨血会和睦相处,互相扶持。
他以为的强强联合,他以为的血浓于水,他以为两兄弟一南一北各有经营,便不存在利益冲突,全他娘的是狗屁!
呵,天下哪有那么多兄友弟恭的好事,更别说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竞争的双子,可叹他崔安一把年纪都白活了!
懊恼的崔安在天牢里扇自己嘴巴,也便注意不到此事墨宗矩子遇刺,在定安城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封大都护的幼子封慷亲自带兵围住了崔安下榻的驿站,小少年的眼睛红得吓人,却一声不吭,只差人将里面的崔陆两家人马都撵了出来,若有反抗者,立刻格杀勿论。
有人不服,想他一个半大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便趁着出驿站的关口伺机偷袭他。
结果十二郎也没有客气,横刀大金划出完美的弧线,几个回合之后,一颗人头应声落地。
小少年也受伤了,左臂被死士的刀划出了一条伤口。但他混不在意,眼角斜飞,目光凛冽,手中的银刀血迹未干,刀尖直指陆家众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