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身材高大挺拔,没有戴军帽,倒是他的办公桌上端正地摆放着一只军帽。 没容他开口,军人仿佛听到了动静,转过身。逆着光,有些看不清他的脸,那双肩上的两杠三星的军衔熠熠生辉着,十分耀眼。
是位陆军上校。
军人缓缓地朝他走近,那张脸也渐渐地清晰。面容刚毅、五官分明,皮肤呈古铜色,薄唇微抿,带着淡淡笑意,那是一张他完全陌生的脸。
裴亦修微微挑眉,只见军人朝他礼貌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京城来的凌北寒!”,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裴亦修僵硬地点点头,也连忙伸手,跟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交握。
“你好,上校同志!”,裴亦修礼貌地说道,也许,他应该是某个病患家属,他在心里暗忖。1aiHn。
凌北寒点点头,裴亦修示意他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落座,“不用客气,我也不是什么病患家属,找你,是有些私事。”,凌北寒在沙发上坐下,对裴亦修说道。
私事?
裴亦修看着他,暗忖,俊脸上染着淡淡的疑惑。
凌北寒那锋利的眸子仔细地打量了下裴亦修,脑子里浮现起那张黑白照片。
“是关于你的身世。”,凌北寒又沉声道,裴亦修倒茶的动作僵了僵,转瞬十分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凌北寒从一只黑色的皮包里取出一只文件袋,将文件袋打开,从里面取出几张黑白照片。一张是一名军人,穿着军装,胸前挂着很多枚勋章。一张上面是一名年轻人,穿着中山装,面容令人熟悉。
凌北寒也再度看了下裴亦修的面容,又看了看照片,“这位军人名叫,杨国华,现在是一名退役多年的老将军。这位,名叫杨怀志——”,凌北寒指着照片上面容与裴亦修相似的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说道。
裴亦修的脑子有点懵,仍旧不解地看着裴亦修。
“这位杨怀志,应该就是你的父亲。于八十年代初死于意外。”,凌北寒沉声道。
他的父亲?
裴亦修心猛地一惊,他的父亲不是唐振兴吗?!
“同志,你搞错了吧。”,裴亦修沉声道,凌北寒微微摇头,“如果你不信,可以跟我去京城走一趟,见见你的祖父!”,他十分笃定地说道。
裴亦修还是摇头,从沙发上站起,走到桌边,拿过香烟,抽.出一根,点燃。
他半年前一直很纠结,唐振兴是他父亲的可能,尤其是,后来他默认了,他更加难以接受,一直瞒着唐振德没说,也感觉他是心知肚明的。可现在,居然冒出另一个父亲,爷爷!
烟雾缭绕里,一身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那,沉默着,全身笼罩着一层怅然。
“同志,你,你真搞错了,我是个孤儿,只是个孤儿!”,裴亦修有些激动地说道,唐振兴他是不愿意认的,至于其他人,也更不感兴趣!早在很多年前,他就一直劝自己,不要指望家人来找他。
凌北寒从沙发上站起,挑着眉,“我明白你的心情!你的祖父是我奶奶的亲大哥,也是我的舅公。他老人家也是近亲才知道,有你这么个孙子。”。
裴亦修脸上染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嘴角抽.搐,按掉了烟头,“让我冷静冷静!”,他无奈地说道。
凌北寒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帽子戴上,“那资料我给你留下,也给你时间冷静,舅公的意思是,如果你接受,就请回趟京城跟他见一面。若你不接受,也不必勉强你。”。
裴亦修回神后,凌北寒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盯着茶几上的资料,怔忪着,然后,缓缓地走近,又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那两张照片,突然十分快速地将它们塞进了档案袋里,将那档案袋锁紧了抽屉里!
他开着车,离开了瑞慈,直奔郊区,在天黑之前上了山。
找了菩空大师,他在蒲团上跪下,什么也没说,双手合十,希望自己赶快冷静下来。菩空也没跟他说什么,在一旁念着经。
裴亦修这几个月,心情压抑地难受时,就会来这里,闻着檀香味,跪在佛祖面前,似乎能够令自己很快地放松下来。菩空知道他的事,劝他最多的一句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但他终究不是个出家人,没法做到六根清净,没法忍受着没了她,那种度日如年的痛苦。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睁开眼,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你想要的,在乎的人,想要拥有,那么难。那些你不想要的,却强加于你。”,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淡漠,平静。
菩空听着他的话,停止诵经,说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我今晚在这借宿一宿。”,他沉声道,菩空点点头,没说什么,裴亦修起身,去了一间干净扑簌的房间里。进去后,便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月光透过木制镂空的窗户洒落进来,皎洁如玉,照亮了他的脸。他抬起手臂,遮着脸,闻着檀香味,心口丝丝地抽疼。
一根手指抚摸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不停地念叨:央央,央央,央央……
“此刻,你在哪?唐振兴可能真不是我父亲……我该高兴的,却高兴不起来,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这个世上,我有你就足够了!”,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杜泽铠如果威胁你怎样,千万不要跟他反抗,无论怎样,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只要你活着。”,最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倔强反抗,会不会惹怒了杜泽铠,一个激动把她……
他不希望她跟杜泽铠反抗,只想她保住性命,只要她活着,活着就好。
“回来啊……裴太太,裴先生在叫你,听到了没?我们还有生很多很多孩子呢,管它什么计划生育,起码要一个小修修,一个小央央,是不是?”,嘴角扬着苦涩的笑,脑子里尽是那一滩血,恨恨地握紧拳头,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
她醒来后,忍着腿.间撕裂般的疼,挣扎着要起身,看向一旁的护士,“我的孩子呢?!”,她操着英语,大声道。
她的孩子在哪?她还不知道她健不健康,多重,是男是女!
“先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吵闹。孩子在别的房间。”,那女护士扬声道,“把她给我抱来!见不得她,我就死!”,一向情绪波澜不惊的她,此刻,脾气十分地暴躁,一脸凶巴巴的,咬牙启齿地吼。人戴桌看摆。
“你倒是死啊——死了,这孩子可就没妈妈了。”,这时,悠长的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只见杜泽铠怀里抱着个襁褓,走了进来。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唐浅央看着他怀里的襁褓,连忙吼道,要冲下床,被护士揽着。
“怎么,现在不淡定了?怕我为难这孩子?”,杜泽铠睇着她,幽幽地说道,很多天不见,他还留起了胡子。
“杜泽铠,你究竟想怎样?”,唐浅央握紧双拳,双眸死死地盯着孩子,问道。
杜泽铠冷哼地笑笑,“我说想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你信么?”
“不信!”
“理由!”
“你是商人,是毒枭,心狠手辣,不会轻易放过和你作对的人。”,唐浅央冷冷地说道,意识异常的清晰。
“就不带我因为爱情,放下一切?”,杜泽铠嘴角擎着复杂的笑,问道。
“你永远不会!因为你没有爱情!”,唐浅央冷冷地说道,“你有什么计划,说吧,一直没动我,就忍着到我生下孩子的一天吧?”,她又说道,一脸毫无畏惧。
看着床.上还算虚弱的女人,她那张脸上的坚决和无畏表情,令他暗暗佩服,“我看上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杜泽铠沉声道。
唐浅央扯着唇,笑笑,“多些厚爱,多些赞美。不过,你是我最反感的男人。”。
“哇哇——哇——”
就在她话音落下时,杜泽铠掐了下小婴儿的腿,她“哇哇”地大哭。
“杜泽铠!你还是不是人?!虐.待婴儿,算什么本事?!”,唐浅央气愤地吼,他知道,他这是在惩罚她。
杜泽铠冷哼了下,“让你见识见识一个毒枭该有的心狠手辣啊——”,俯下头,睇着她,说道,唐浅央一把从他怀里抢过小婴儿,护在怀里,心口的空洞也瞬间被填满。
“乖……乖……不哭,不哭,妈咪在,妈咪在!”,看着很小很小的孩子,那红彤彤的小.脸,皱巴巴的皮肤,以及那清澈的泪滴,她的心都在滴血,哽咽着,不停地安抚。
杜泽铠复杂地笑了下,“老实呆着吧!”,说完,快步地离开。
“宝宝,坏人走了,不哭,不哭了,吃奶好不好,我们吃奶!”,她激动地说道,撩起睡衣下摆,解开胸衣,将一颗肿.胀的乳.头塞进小宝宝的嘴里。
小宝宝眨巴着水眸,眼角还残留着泪滴,小.嘴吸咂着她的乳.头,不哭了,可是,不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乖宝宝怎么了?”,她正用手指轻轻地为她拭去眼泪,看着不高兴了的小宝宝问道。
小宝宝吐出乳.头,又哭了出来,唐浅央这才意识到,她没奶.水!
乳.头除了小宝宝吸咂出的水光外,根本没分泌.出任何的奶汁,但,它们都沉甸甸的,应该有奶.水的啊。
“裴亦修,你别吸了!痒!”,脑子里蹦出裴亦修埋首在他的胸前,不停地吸吮着她的咪.咪的画面。
“唔……要吸的,你的乳.头有点往里缩,我怕到时乳.腺不畅,分泌不出奶.水,以后每天都要吸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她,十分诚恳地说道。
“色.狼!你就存心唬我的!”
想起裴亦修之前说过的话,她皱着眉,难道真的不通吗?
“宝宝,继续吸哦,爸爸说,吸久点,就会通的哦!”,她又让小宝宝含.住,小声地哄道,鼻头发酸。小宝宝在可怜兮兮地吸吮着,她的乳.头涨疼,要通不通的样子,十分难受。
看着怀里的,很小,很轻的小人儿,心里既感动又酸涩。
裴亦修,我们的宝宝出生了,看起来很健康……
能够平安地生下她,已经是万幸了。她心里十分地感动,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裴亦修现在过得好不好,在做什么,有没有急疯了。不过,她相信,他是个十分坚强的人,不会自暴自弃的。
在宝贝女儿努力地吸吮下,终于通了奶.水,小宝宝吃得很欢快,看着她,她也终于欣慰地笑出来。
还是心存希望的,杜泽铠这样的人,终究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她一定会顺利摆脱他,跟裴亦修一家团圆的。尤其是此刻,看着熟睡了的孩子,她心里的希望更加强烈。
裴亦修没有去京城认亲,他找人弄了唐振兴的带着毛囊的头发,做了份亲子鉴定,结果证明,他们真不是父子关系。
书房里,唐振德坐在轮椅上,听完裴亦修所说的事情后,脸色不自然地变了。
“爸,您怎么了?”,裴亦修关心地问道。
唐振德微微叹息,“亦修啊,其实我可能早知道你的身世了,没想到,你还真是他的儿子。”,他说道。
“你生父意外死亡,是为了救我。那是个素昧平生的好人,那年我刚到农场插队,炸鱼塘时,雷管被我排错了方向,爆炸时,差点连累大家,是一位好心人救了我们,不过,他自己却死了。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后来,多年之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唐振德沉声道。
裴亦修诧异地看着他,“您非要我娶央央,是因为想报恩?”,这是一个一直盘踞在他心里的问题。
唐振德重重地点头,“看到你时,也并不知道你真是他的儿子,后来找人打听过你的出生地……我一直觉得对那位好心人十分地愧疚,而且,你确实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我就当这是种缘分,私心地让你娶了浅浅。”。
唐振德一直不确定裴亦修是不是那位好心人的儿子,只觉得他长得像,出生地也很相符,也真心希望裴亦修就是那个人的儿子,这样,他也好了却心里的那份愧疚。所以,他一直当裴亦修是报恩对象。只不过,他似乎也连累了裴亦修。所以,一直觉得,对不起他。
裴亦修从片刻的怔忪中回神,舒了口气,“您对我的恩情已经足够了,京城那边,我不想去认,之前也一直劝过自己,无论生父母是谁,都不会在乎,何况,他们已经过世了。”,裴亦修沉声道。
PS:今天更新完毕啊!虐么?不虐啊!怎么都成玻璃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