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暇去寻找这一声叹息从何而来,只是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不敢相信他是小哥哥,他一定不是。
可是我的心口……
被剑气穿透的伤在不停地冒血,置于心脏的凤玺散发出羸弱的光芒,这是它感应到龙玺时才有的反应。
所以他是小哥哥,我一直惦念的夫君。
他依然狂傲霸气有着君临天下的威严,可他变了,眸中不再有温柔,充斥着一股慑人的戾气。
还有那头白发……
我捂着心口的剑伤挣扎着爬到了小哥哥面前,死死揪住了他的衣摆,“小哥哥,我是七七啊,我是你妻子,你不认得我了吗?你看看我,我是七七啊。”
他垂眸俯瞰着我,像看一只蝼蚁似得,随后拂袖震开了我的手,“孽障,竟敢弄脏本尊的衣袍。”
“……我不是孽障,我是七七,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会是孽障呢?你再看看我,小哥哥,你仔细看一看我啊,我是七七。”
我伸出手想再拽他的衣摆,他直接一道血色剑光打在了我手背上,生生把我手背割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好痛,却不及我心头的痛。
小哥哥突如其来的转变,就好比当初他亲近沈漓疏远我一样,又在我心头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刀。
我收回手紧捂着手背上的伤,却捂不住源源不断涌出的血。
“往后休得再用摄魂笛,休得再跳《离魂曲》,否则本尊一定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言罢,小哥哥又凝成了一团黑雾飘然离去。却在转身时覆手一道结印狠狠打在我身上,我顿感全身脉络被堵塞了一样动弹不得。
“小哥哥……”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我想象过很多种与小哥哥重逢的画面,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
他归来,只是为了虐我么?
“七七你怎么样了?天啊,流了这么多的血可怎么办?”莫愁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看到我这样子都吓懵了,哆哆嗦嗦把我抱了起来,“怎么办七七,我不会疗伤?怎么才能帮你啊?”
“没事,我死不了!”
我是血棺和本体凝成的肉身,即便失去了修为,但这点儿剑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只是小哥哥又给我下了封印,我现在身体瘫软无力。
莫愁把我抱到了床上,手忙脚乱给我处理伤口。只是不知道是我身体缘故还是小哥哥那剑气太厉害,心口和手臂上的血止不住。
我倒是没在意这个伤,曾经经历过红莲业火的焚烧,戾风的剜割,我对疼的承受力增进了好多。
因为这些伤再疼,也比不得我心里疼。
就在一个时辰前,我还在因为锁魂铃找回来而振奋。我觉得,失去的一切都要回来了,包括小哥哥。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回来只是为了警告我不得再吹笛子,不得再跳舞。而更可笑的是,我竟然连原因都不知道。
“七七,你在不停地流血,恐怕得去医院。”莫愁无法处理伤口,拧着眉一脸忧心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剑伤,大约两厘米的口子,可能是穿透了,背上也疼。
我轻叹了声,跟她道:“就这样吧,疼一下也好。你去歇着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这怎么行,你这样一直流血会死的。”
“又不是没死过,怕什么?”我不以为意地拉起衣襟盖住了胸口的伤,扯了扯被子,“我睡会儿,你别吵我。”
“可……”
莫愁拗不过我,转身离开了卧室。我看着墙上那副阴阳乾坤符,眼睛酸涩发疼,却流不出一滴泪,心里好多个为什么,可却说不出口。
如果他不曾对我好过,也就罢了。
……
我醒来时在医院里,手上打着吊针,韩星韩月就撑着手坐在病床边,左右一边一个。我一睁眼,他们俩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七七,你感觉怎么样?”
“七七,好些了吗?”
我心头一阵感动,摇摇头道:“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嘛,是你们俩把我送过来的?”
“是少主,莫愁打电话给少主,他赶过去后才把你送来了医院,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得好好休养。”
看来,我的身体确实与普通人无异,连医生都瞧不出端倪。
我抬了抬手,才发现手沉重得跟灌了铅似得,曲个指头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这种封印,有些像无尘大师那夜来给奶奶挡劫时用的灵压。
小哥哥这是要禁锢我么?
他既然已经归来,也不晓得是否去了阴司掌权。我真想去一次阴曹地府当面跟他理论,再看看灵儿和大白。
我正想再问韩星一些事情时,沈月熙忽地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冲韩星韩月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跟她说。”
“什么事?”看他语气那么冲,我有些纳闷。
待韩星韩月离开过后,沈月熙帮我把床头抬了些起来,还过来抱住我的肩,垫了个枕头在我脑后。
不过他没有立即放开我,就这样轻轻搂了一会儿才放下,盯着我道:“告诉我,可是他下的手?”
我没有做声,因为之前我信誓旦旦跟沈月熙说心里只有小哥哥,结果转眼间就被他伤成这样,岂不是太打脸?
沈月熙痛心疾首地瞄了我一眼,又道:“灵压这种封印除本人之外根本无法解,你从此往后恐怕要靠着轮椅过日子了。”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你以为我想送你来医院吗?你知道我看到满身血淋淋是什么心情?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他死都可以,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我顿时一阵脸热,讪讪道:“这是我的事。”
“什么叫你的事?你是我指腹为婚订下的未婚妻,你本应该是我的女人。他伤了你,我一定会找他拼命的。”
我冷睨着沈月熙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微微蹙眉,“沈月熙,首先,就算没有小哥哥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我没喜欢过你。其次,你几斤几两没个逼数吗?你去找他拼命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觉得我对付不了他?”
“难道这不是事实?你听着,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做了我也不会感谢你,所以你别再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我真想掰开你脑袋看看里面是一坨豆腐脑。”
沈月熙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子死死瞪着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燃烧着两团焰火。
我斜睨着他,抬起软弱无力的手,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头,“沈月熙,别傻了,这世上女人无数,你回头看看身边的风景,会发现你等待的东西不值一提。”
“那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身边的风景?我就在你身边不过咫尺的距离,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我一直都不曾离开过。”
“我……对不起。”
“好你个对不起,呵呵!”
他松开我,扯起被子掖了掖,一言不语地走到了窗边。窗外太阳很大,他的背影逆着光,像被度了一层金似得灼眼。
他看起来,好孤独。
好久,他才转身看了我一眼,冷冷道:“洛小七,总有一天你会被伤得粉身碎骨才会顿悟,希望那个时候我还在等你,你好自为之吧。”
沈月熙说完就走了,关门的时候我回了他一句,“别等我,就算某一天我被伤得粉身碎骨,我也不可能退而求其次。”
那样,对你才是最大最残忍的伤害。
但这半截话我没讲出口。
沈月熙没再回头,反手狠狠摔上了门绝尘而去。我盯着门上飞出来的些许木屑,忽然间鼻头一酸,隐忍好久的泪瞬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