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进宫后,窦红朗不敢大意,像一个忠心的护卫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北宫千宁护送大家,然后赔上十个小心,并且说一会儿马上差人送来贵重药材和补品,以表诚意。
北宫千宁始终以一个弱者的姿态示人:“窦公子,你不必如此费心,我不过贱命一条,没有死在康州,能拖着一条残腿回到皇都,我已经非常感谢天道了。”
听着清丽美人这般柔弱不堪的话,窦红朗霎时觉得自己是个畜生,同时心中竟然对北宫千宁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若不是碍于她秀女的身份,他很想给他更多的呵护。
窦红朗贪婪地看了一眼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美目流盼的北宫千宁后,怀着歉疚的心情离开了。
北宫千宁转身走进自己家里,开始了她疯狂的休假模式。
是的,是休假,内务府规定,秀女们考完第一科后,便可以回家休息十日,十日后再进宫考第二科。
索飞瑶早已吩咐厨房,在考试即将结束前一个时辰,就开始给北宫千宁做菜,哪知北宫千宁竟是提前一小时交卷,给厨房来了个措手不及。
“县主,先吃点芙蓉豆腐解解馋,芙蓉豆腐容易做,其他的得等一等。”彩蝶从二等丫鬟水韵手里接过吃食,放在美人榻前的矮几上。
如今北宫千宁是县主了,北宫家的厨师们都不敢怠慢,先给北宫千宁做一份芙蓉豆腐。
别看芙蓉豆腐毫不起眼,但是北宫千宁知道,豆腐含有□□,可以滋养卵巢,有养颜驻容的效果,在食物相对贫乏和医疗水平比较落后的古代,注意饮食养生是爱自己的最好方式。
一盘美味的芙蓉豆腐见底后,彩蝶带着怨气说道:“县主,你知道吗?景宁伯府的叶子荣叶三小姐,在苏婉琪被取消秀女资格后,居然主动去跟她交好,木飞和木泰在街上都碰见过几回了,县主你说她这不是跟你对着干吗?”
北宫千宁擦干净嘴角,慢条斯理道:“景宁伯府干我何事?她爱咋地就咋地,难不成我还贴脸去喊她三姐不成?”
“那倒是,如今县主您身份尊贵,夫人很快就嫁给端王爷,三皇子、太后娘娘和皇上又那么喜欢您,承恩公府已是是非之地,叶三小姐真是瞎了眼了,那日从康州回来见到她,还以为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没想到也不比叶五小姐强多少。”彩蝶一边收拾盘子,一边颇为自豪的分析着。
听到叶五小姐这个词,北宫千宁好奇问道:“叶光远,我那个渣爹,真的把翁秀母子三人送去庄子里了?”
“听说是真的,而且伯爵几乎天天到咱们北宫家门口,求夫人原谅他,后来端王爷派人过来,守着咱们家门口不让他靠近。”采薇忍不住说起这段时间的情况。
末了,采薇觉得不过瘾,又加了一句:“总之,县主您现在是金枝玉叶,伯爵府的小姐们只配给您提鞋。”
提鞋这词,彩蝶是从北宫千宁这学去的。
北宫千宁用帕子甩了甩彩蝶的脑袋:“彩蝶,不管事实如何,咱都不能飘起来,记住了,这话以后不能再说,得意洋洋地欺负人不是明智的做法,明智的做法是,打得人家有苦说不出,那才是最高的打脸境界。”
彩蝶想起窦红朗之事,立即明白了北宫千宁的意思,她放下盘子,蹲在北宫千宁身边郑重说道:“县主,奴婢发现,您越来越不同了,如今跟着您,奴婢觉得浑身舒畅。”
“放心,你家小姐我会越来越聪明,咱们一起努力,争取餐餐有肉吃、天天痛打脸。”北宫千宁靠在美人榻上,还翘起二郎腿,粉橙底色云锦纱绣裙垂到云锦地毯上,活脱脱一副销魂的美人酣睡图。
彩蝶看看屋里没有别人,便没有指使自家小姐,她竟然觉得,这样恣意的小姐,怎么看怎么顺眼,然后转身走去厨房,看看又有什么出锅了。
很快的,源源不断的美食,就一盘接一盘地端到北宫千宁的闺阁,而在北宫千宁大快朵颐时,采薇也从宫里回来了,除了带来太医开的药之外,还带来了一长对车队,马车上全部是北宫千宁在宫里获得的赏赐和礼品。
“县主,我出宫时,听到出宫的秀女议论,她们都说礼仪考试的考题太难了,有些秀女还哭着离开皇宫呢,太后娘娘让我传话,说是叫你不必计较一科的得失,好好养伤准备第二科考试。”采薇还来不及喝下彩蝶递给的茶水,便忙不迭地跟北宫千宁汇报情况。
对这种情况,北宫千宁是有些预感的,古代信息闭塞,即便是考进国子监读书,杜若晴、常淑敏和她的表姐索云岚等人,也不可能获知太多天下大事。
而她北宫千宁的身份有优势,现在的她相比其他秀女来说,可说是博古通今,她可以站在更高的高度来审视时政和礼仪的关系。
不过北宫千宁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名次,只要自己不是被人为取消秀女资格,即便她考得最末名字,北宫家就不会被连累,哥哥就还是武毅将军,母亲也能顺利嫁给端王。
胡吃海喝了一日,在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后,北宫千宁又想起“止步皇家,否则遭难”的信,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嫁进皇家到底触动了谁的奶酪?
就这件事,她又特意请教了母亲索飞瑶,两人一起把北宫家、晋阳侯府和景宁伯府的关系滤清一遍,看看北宫家到底跟谁结下了仇怨,可是母女俩忙活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最后,索飞瑶想起了北宫千宁出生时,房间里出现的异象,可是那时她问了产房里的其他人,稳婆和她的嬷嬷侍女们,她们都说没有看见什么异样,索飞瑶便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不跟女儿提此事为好。
索飞瑶跟女儿心思一样,她也不在乎女儿的名次,能不嫁进皇家更好。府里下人都知道他们县主是第一个交卷,是因为腿疾发作,便对第一科考试名次不抱任何希望。
第三日是放榜的日子,北宫千宁也照例睡懒觉,索飞瑶也没有任何吩咐,府里下人也都觉得,他们家县主一定考得不好,打击都自觉的小心翼翼着,生怕触动了县主,惹得县主不高兴。
*
今日是秀女第一科放榜的日子,正直朝廷沐休之日,此时的皇宫南门外,早已人山人海,有秀女和她们的家人,有沐休闲着的朝廷官员,有各地特地赶到皇都了解大考情况的学子们,还有等得红了眼的各赌坊。
辰时初,一位穿着礼部司仪官服的官员,在一阵锣鼓声响后,这位官员先是做了一番激动人心的发言,然后便有其他人员开始张贴榜单。
而等待榜单的人们,开始涌动起来,一个个朝着榜单前挤过去。
维持秩序的禁军不得不伸出程亮的□□,这才把躁动的人们镇住了。
等到榜单张贴完毕,禁军一撤退,早就按捺不住的人们,便冲到榜单前,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满头大汗。
场面瞬间失控,各种腔调立即此起彼伏地响起,所说内容几乎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某某某得了第几名。
然后,当人们的眼神看清楚榜单时,所有人都惊讶地下巴要掉下来:“甲等第一名是北宫千宁,这怎么可能?她因为旧伤复发而提早交卷,她怎么可能考得最好名次?”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秀女和她们的家属、输了赌注的人们,一个个立即爆发出抗议声。
“去看看她写的文章就知道。”有人提醒道。
人们立即朝着旁边涌过去,因为在榜单的后边,贴着甲等前三名的文章。
有的人看到北宫千宁名列前茅,还来不及看其他秀女的名次,便更着挤到后头,想对北宫千宁的文章来个一睹为快。
北宫千宁获得甲等第一名,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一个出身有污点、只是上过族学的十四岁女孩,怎么可能考出如此好的成绩?即便有国子监祭酒六天的辅导,也不可能有如此明显的进步啊。
话也说回来,若是国子监祭酒如此厉害,那他的女儿吕欣然和国子监的学生们,不是应该考得更好?可问题考了第一名的,是北宫千宁啊。
已经有人开始朗读北宫千宁的文章:“礼仪,即礼节与仪式,乃一方之教化、一国之方略。”
开始时,人群还喧嚷不止,等听到这掷地有声高屋建瓴的文章开口,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立即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北宫千宁的文章上。
先前那人继续读到:“一国礼仪,从无小事,须知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祭天、祭地、宗庙之祭,祭先师先圣、尊师乡饮酒礼、相见礼、军礼等,是凝聚人心塑造威望之事……礼仪规范于遵从程度,实乃一国之实力象征……纵观古今,一些国家礼崩乐坏,皆因百姓缺衣少食、国力衰弱、人民无望……当前大夏内忧外患,内有扰乱朝纲目无法纪之人,外有虎视眈眈觊觎帝台印之国,内政外交需携手并进……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祭祀,乃内政最重要部分,祭祀礼仪当属礼仪之首。”
两千字停下来,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往下听下去:“写得真好,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文章,写得深入透彻,写得震撼人心,写得发聩震聋。”
“永江县主北宫小姐呢?她在哪里?她不来看榜吗?”有人突然想起文章的作者。
所有人立即东张西望起来,在找不到北宫千宁的影子后,有人提议前往北宫家,于是以各地学子为主的人们,立即浩浩荡荡地往北宫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