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亲兵跑进了房间,跟阮明芳禀报道,“他们训练的方式跟我们的没有什么区别啊,也是每天都在走队列,都是举着一根长棍子当火铳,时不时举起来假装放枪。”
阮明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其实他自己心里闪过不少的问题,安南军队真的就比中国人的军队差吗?他不这么觉得,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认为过自己输了的,中国人无非是武器犀利,若不是占据了武器的便宜,真刀真枪跟安南军队拼杀,根本就不可能获得胜利,哪怕连优势都拿不到。
阮明芳想到这里,不由得面露出不屑的笑容,跟亲兵吩咐道,“你多去看看,但凡有异常,都要记下来,回来跟我说。”
“是!大人!”亲兵连忙拱手表示听命,然后出去了。
与此同时,舒大正和几个迈德诺工匠在帐篷里商讨武器的问题。
“舒上校,这步枪究竟是怎么拆的?我们平时拆装非常繁琐啊,如果不能拆装,恐怕就很难仿制,能不能麻烦舒上校再演示一次拆装?”一个工匠手中端着一六二八步枪递了过来。
舒大点了点头,熟练地拆开机匣,然后把发射机构整个地取出来,接着动作飞快地把发射机构拆成零件状态。拆解完毕,他抬起头来,但是在他面前的是一帮大眼瞪小眼的迈德诺工匠,话说没看到舒大拆之前顶多是有些看不明白,在观看了快速的拆解过程之后原本看得似懂非懂的一些部分反而弄不明白了。
“这……”他们几个是迈德诺随军的高级工匠,平日里在军营中打造军械配件,带徒弟什么的无不是鼻孔朝天,可是现在面前这个明明一点都不懂打造的安南军官却动作飞快地把武器拆解掉了,自己还都没看清楚。“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上校动作慢一点?”
舒大心里其实很爽,迈德诺人他早年也是见过的,不过仅仅是个普通船员而已,在跟自己为了十多个钱的东西吵架后把他打了一顿,当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安南士兵,在迈德诺人面前根本就抬不起头来。那次争端不仅让他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给迈德诺人抢走了不说,还吃了一顿揍。从那以后他就恨透了迈德诺人,反正在他眼里所有的迈德诺人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的。
现在他用这样熟练的动作让面前这几个迈德诺人目不暇接,充分证明了自己有多么厉害,自尊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当然,现在他是吃的迈德诺的饭,身上穿的都是迈德诺的军装,因此还得给人家留点面子,他可牢牢记得元老们说过的为人处事的大道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现在自尊心满足了,他动作放缓,把桌上的零件一件套一件地装了回去,旁边的工匠们连忙凑上去仔细地观察,并且时不时还低头在本子上画点什么。等到舒大把整枪装好后,一个迈德诺工匠这才吁了一口气道,“果然是非常精巧的好东西!”
“能把武器设计得如此精巧!中国人真是了不起!”“以前我拆元老院步枪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我都可以随便拆开和装好,可是这把……”说话间这个工匠把手里的步枪翻过来看了看上面的铭文,“一六二八步枪,这件可以堪称是艺术品了。”
“舒上校在中国人那边那么长时间,有没有观察过他们的工匠是如何打造这些火枪——阿不,是步枪的?”有工匠开始好奇地问了起来,但是舒大摇了摇头,“我们从来没有参与武器的制造,我们只管使用和保养武器,如果武器损坏,我们就会将武器报废,送回钢铁厂回收。”
“也就是说你们当时使用的武器都是工厂制造出来的?”一个工匠若有所思地说道,旁边一个工匠附和道,“没错,我就听说过这个事情,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是工厂生产出来的,就连他们的军服,也是工厂生产。”
“没错,中国人的东西基本上都秉承了一个理念,就是大批量生产零部件,然后集中到一个地方来组装,他们生产的东西都有相应的要求,尺寸重量什么的几乎都是完全一致,我们很难复制这种生产方法。”
“是的,我们生产的时候并没有他们所宣称的‘生产标准’,而且我们在小尺寸和极小尺寸的零件生产上且不说尺寸重量一致,就连外形都不一定能相同。”
“不过我们还是能够生产一样的弹丸的。”有工匠得意洋洋地说道,但是马上就被旁边的人驳斥了,“哪里?我们生产的弹丸是一样大,可是架不住枪管不一样啊,有时候怼在枪口塞不进去,要不就是刚刚放下就滴溜溜直接掉进去了。发射的时候乱跳的弹丸甚至能把枪管上撞得到处都是鼓包。”
“这个倒是不用太担心,听说了吗?”一个工匠面露神秘姿态说道,“现在要开始生产带膛线的枪管了,子弹也全部要换掉,要和中国人的一样换成整装弹药,这样不仅能够提高装填速度,更是能够把射程提高八到十倍。”
旁边的一个工匠瞥了他一眼说道,“这又不是什么新闻,如果那些快速发射的枪能够造出来我才惊奇呢。”
“别说了!那事情是机密!”旁边一人连忙制止了他的发言,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捂住嘴巴。
舒大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道,“枪我已经拆开了,诸位匠师先看着,我去训练部队了。”说完也不等那些工匠的回应,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帐篷外是一排排的士兵,他们正在扛着一根根的木棍在操场上走着队形,“左右左!左右左!”口令声此起彼伏,一副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不过大煞风景的是不少的训练官手里拿着藤条,在那些踏错了脚步的士兵腿上乱打,“左!左!左右左!还分不清楚左脚吗?”
这群士兵其实绝大多数都是从各个安南城市抽调来的旧军队,缺乏文化知识的他们根本就分不清左右。舒大此时才弄明白为什么元老们在军队里一直都在乐此不疲地推行文化教育,要知道绝大多数的士兵和军官们都觉得文化知识对于打仗没用,能数清一二三四能打死敌人吗?只要手里有精锐的中国步枪,什么样的敌人打不死呢?
但是在这几天的突击训练中能够深刻地感觉到,他带来的这群外籍军团叛军士兵身上无不散发着文化知识的光环,别说什么分清左右这种小事,就连射击的动作分解时也能说得一清二楚,并且对于目标距离手指头一抬张口就来,这些本领连迈德诺的那些官兵都做不到。
相比较起在沙巴克时的训练,让舒大更闹心的却是粮食问题。中国军队每天要进行五公里的全副武装长跑,每周还要进行一到两次夜间急行军,距离从十公里到五十公里不一。他一开始倒也照着在进行训练,可是粮食问题几乎是在当天就开始爆发——训练强度的猛增跟着来的就是粮食消耗的急剧提高。
安南不是一个缺粮国家,但是在上次南蛮北犯的时候南蛮不仅破坏了大量的农田村庄,同时抢走了大量的粮食储备,掳走和屠杀了数万安南农民。造成的唯一后果就是从去年北犯后,安南的粮食产量急剧下跌。
迈德诺人对这种情况只能挠头,这其实是他们自己出船运来南蛮造成的,没想到这烫手山芋却掉到了自己手里,眼下只能动用船只从武国或者附近一些国家运粮来,但是在中国人的金元攻势面前他们很难以平价收购到足够的粮食,因而只能选择暂停训练强度较大的项目,等到和中国人谈妥统一粮食收购价的问题再说。
想到这里,舒大不由得再次止不住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从中国军队里跑出来的,外籍军团为什么有战斗力?全拼的是体力耐力!安南和中国双方军队一交手,安南军队在武器上就掉了一大截,撑不住中国人在射程外的打击,他们只能选择败退。可是他们的败退是没有什么撤退计划的,只要说退,手下的人肯定就会哗啦啦一阵乱跑,把自己跑乱。而缺乏耐力肚子里又没有东西,安南军队打不过中国人,跑也跑不过中国人,真不知道他们哪里这么有信心能跟手下这群士兵宣称以后要对抗的敌人会是中国人?
旁边的几个他带来的老兵正在一旁训练刺刀格斗,由于这也是强度较大的训练项目,因此只能他们这些“特权”兵可以练,旁边的士兵只能看着眼热。老兵们头上戴着包了脸的护具,身上肩上和裆部都有皮质的护具,相互两两一组,在对刺拼杀。双方你来我往,手中的木枪上包着沾了石灰粉的布包,在身上戳一下就会留下一个白色的印记——这个没法抵赖。
“这东西有什么用?”旁边一个迈德诺龙骑兵不屑地说道,“真打起仗来,敌人冲到面前还不是要给吓得往后跑?”
一个老兵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们当时就是靠刺刀冲锋这才把手术区打下来,敢打枪算什么本事?躲在别人后面畏畏缩缩的乱开枪,不算英雄汉!敢白刃见血!那才是英雄汉!”
“你们就吹吧!”这龙骑兵继续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道,“我就不信你们在我们这些骑兵面前敢开枪!肯定早早就给吓跑了!”
“就是!老子见过步铳营的废物打仗!”旁边又有个龙骑兵坐在地上,笑嘻嘻地说道,“前面拿着矛的士兵抖抖索索地往后看,生怕后面的士兵跑了,后面拿火枪的士兵就两腿发抖往军官看。军官就盯着我们迈德诺军官,都想要早点开枪了后撤。”
“没错!往往有的火枪手按捺不住开了枪,旁边的士兵没有听到命令也会砰砰啪啪地把子弹都打掉,然后又要顶着敌人冲锋装子弹。”
“这还是好的,有好多傻子,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枪是不是发射过,只知道往枪里面乱装,我们有一次回收到一支亚宁火枪,里面装了六次,却一次都没发射过。”
“算了吧!安南人就是会逃,我们的人还在前面战斗,后面的安南兵就已经开始跑了,如果有敌人迂回的话,后面的安南兵就变成溃逃了!”
“多说无益!”舒大被这几个龙骑兵说得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对旁边一个老兵喊道,“上护具,跟他们较量较量!”
两个龙骑兵笑着站了起来,把他们的头盔戴上,又穿戴上他们的骑兵胸甲,手里接过木枪,“来!安南怂包就是怂包,我来让你们见识见识安南人是怎么怂包的!”
舒大一看是两个龙骑兵对付一个自己的老兵,刚想说话,却见那名老兵朝他摆了摆手,接着就朝那两个龙骑兵说道,“别说我人少欺负你们人多,一起上吧!”
这两人一愣,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安南人这么带种的,不过这种自信被他们看作了自大,嘻嘻哈哈地提着木枪走了过来,然后摆出一副准备格斗的动作来。
双方僵持片刻,一个龙骑兵直接举起木枪砸了上来,但是让他觉得意外的是面前这个安南兵丝毫没有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缩头丢枪就跑,反而是后退小半步,用枪尖架开他的木枪,同时又突步向前,直接戳在他的右胸,口中恶狠狠地吼道,“杀!”
老兵在戳中目标后立刻后退两步,将木枪持在腰际,枪尖指向还在发愣的另一个龙骑兵,“就我们两人了!”
被戳中的龙骑兵这时才醒悟过来,连忙大叫道,“我没准备好,不算,再来!”
舒大正要呵斥他,却见老兵收枪道,“没事!那我们重新开始!不过这一场的话戳到就出局!算话不算话?”
“好!”两个龙骑兵异口同声说道,同时也郑重其事地提起了木枪,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番嘻嘻哈哈的不正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