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侧过头去看他,“为什么?”
冯先生缓缓道:“我觉得凭借你的能力,你会看到你不应当看的东西。”
沈略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认为我能触及什么科学禁区,我现在想做的不过是天气预报,以前每天七点钟电视上播放的那种。”
冯先生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有些事情你控制不了,路教授怎么死的?”
沈略此时已经放大了胆子,因为此时冯先生在,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沈略什么。
她坦坦荡荡地回答:“畏罪自杀,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了了。”
冯先生冷笑了一声:“这只是你以为罢了。”
他这句话是意味深长的,用他那古井无波一般的声音说出口来,让人无端的遍体生寒。
沈略皱了皱眉头,不大高兴地回答道:“这也只是你觉得。”
她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敢同冯先生这么说话的人了,旁人见她丝毫没有怯意,而且隐隐有些得寸进尺,终于是打算试着对她另眼相看了。
最后依旧是不欢而散。
沈略同她这个老师,倒也没有什么欢的时候。
诺亚跟着她一起出来,海风吹来,几乎有些温柔了。沈略被那阳光晒着,几乎要变成一只懒洋洋的猫了,这会儿才记起了前几日过于劳碌的夜晚,此时困意如同泉水突然涌了出来,不大不小的打了个哈欠。
诺亚没有说话,却是一副要说话的样子,沈略挑了挑眉问她:“怎么了?”
诺亚看向她:“你同冯先生认识?”
沈略笑了笑:“有幸上过几堂课,加上我的有色眼镜来看,他半路出家,教得也比你的老师好。”
她并不避讳在诺亚面前说他老师的坏话,而已经经由冯先生确定了确实是他老师剽窃的诺亚,也不打算反驳。
他只是问:“那如果不加有色眼镜呢?”
沈略没有迟疑地回答:“一样比你老师教得好。”
诺亚有些无奈。
沈略又打了个哈欠,今天的风格外的温暖,熏得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那暖风扫过她的脸侧,像是手指在轻轻摩挲着。
那动作轻柔委婉,如果风有性格,那么沈略觉得现在这阵海风有些害羞。
“活都做完了,可以放我一天假吗?明天我不想来船上。”她努力地撑起眼皮,眼睛盯着沈略,以表示她的尊重。
诺亚当然是答应了,她眼睛底下的暗沉足以说明这几天她的忙碌了。诺亚不是万恶的奴隶主,沈略既然都这么说了,他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实际上沈略把那叠修正的数据交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她就可以放假了。
那风携着一缕大海的味道,同诺亚擦肩而过,渐渐地远了。
沈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了,往床上一躺就要睡过去了,右手却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东西,一下子落在了她的枕边,砸在了她的眼前。
她沉默着伸出指尖,去拨弄了一下陷在她枕头里的那罐闪闪发光的鱼鳞。
它们有些耀武扬威地闪着旧时的光芒,如同一段支离的记忆,每片鳞片里都藏着些思绪。
沈略将那一小罐东西包裹进了掌心,触手是冰凉的玻璃,却又像是波赛顿冰凉的心跳。
第二天她是被船身的摇晃给活生生晃醒的,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一睁眼外头是一片漆黑,她以为还早,去摸出手表,看了眼时间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还没有给波赛顿喂食。
但她很快想起是现在是在船上,她不去喂自然有人去帮她喂,她现在应该尽快搞清楚外头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迅速穿好衣服再下地穿鞋,这会儿没有刚才她在床上晃得厉害,她动作也快,穿好就往外走。
走廊里人来人往,大多是茫然的面孔,她在其中看见了卡文迪许,便快步上前扯住了他的衣后领。
卡文迪许皱着眉头回望,看见是她,眉头没有松开,只是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还真是厉害了。”
沈略茫然地问道:“我一直挺厉害,今天又怎么了。”
卡文迪许简洁明了地回答:“真他妈下雨了。”
他说的下雨显然是在说的是沈略做出的那个三天之后暴风雨的预言。
她的预言确实出错了,晚了两天。
但是船上的人大多数人都不认为会来得这样快,因为各种动物与植物都没有什么异动,就连之前沈略向诺亚提议的红藻也没有什么生长状况异常的情况。
即便是再晚两天,恐怕也没有什么人做出完备的预防。
作者有话要说: 诶,我哪里写过陆教授的名字吗_(:3」∠)_找不到了随他吧
冯教授:老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b数?
沈略:我不管,我就是要搞事。
波赛顿:今天摸了老婆的脸,兴奋
第25章 方的圆(四)
这才出现了眼前这副略为窘迫的场景,沈略没有什么负罪感,毕竟她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现在再出什么事,也不是她的责任了。
卡文迪许站在一旁,这会儿已经从沈略的魔爪中逃脱,得以喘一口气。他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替沈略不平似的说道:“也是厉害了,既然你已经通过朱诺计算出这场暴风雨了,诺亚方舟那边也不和我们这里通个气。”
沈略笑了笑:“我同师兄说过了,船长大概也知道。不过反正不过是场不大不小的暴风雨,两艘大船也撑得过去。”
两艘大船撑得过去,可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海上还有许多漂泊的小船,他们中大部分是民间组织的自救队,不远不近地跟着诺亚方舟号与乘风破浪号。即便这两艘大船并不施加援手,也足够保护他们免受海盗的侵害。
可是如今他们能否在暴风雨中幸存下来倒是个问题了。
沈略当然知道这一点。
但她也只有冷眼旁观的份,毕竟就如她所说,她与那些七点钟坐在电视播报天气预报的,没有什么不同。
她预言,但不干预。
卡文迪许是个冷血惯了的人,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却没什么表示。他也是一副刚醒来的模样,亚麻色的卷发乱作一团,眼睛也半眯着,似乎还是对诺亚方舟那边的举措感到不满。
玻璃震碎的声音终于把他从半梦半醒之间拉扯了回来,他猛地回过身去,沈略的反应却要更快,她已经神色慌张地朝着走廊的尽头跑去。
他情急之下叫了声“沈略”,但很明显,对方听也没听见。
那是波赛顿所待的实验室。
隔着门板,里面的水渍已经流了出来。沈略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这个声音自然能不止沈略听见,那头卡文迪许也已经通知了船长。
沈略从外套的兜里掏出钥匙就像开门,却被及时赶来的小队队长制止住了。
“小姑娘,你不要冲动,你连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冷硬,半张脸被挡在护面中,只露出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沈略一眼就看见了他右手拿着的枪,瞳孔微缩,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小队队长状若无辜地朝上举起了那把枪,像是在摆弄什么小玩意儿:“□□,你大概不知道你养的那东西发起疯来到底有多厉害。”
沈略皱着眉头,没有应答对方的话。
小队队长见她沉默,便自顾自地说道:“小姑娘,后退一步,把钥匙交给你边上那个人,他替你开门。”
沈略手中攥着那把钥匙,手心几乎要渗出汗来了,却依旧有些固执地回答道:“让我来。”
小队队长摇了摇头:“有人不相信你,但是作为你的保护人,我相信你的能力,决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你懂吗,我们的指责所在?”
沈略皱着眉,似乎是在消化这句话。
沉默了片刻,便将钥匙递到了她身侧的那个士兵手中。自己听话地退开两步,站在了小队队长认为的安全区域内。
门开时,没有出现任何小队队长预想中的血腥场面。沈略看到的,只有一个湿漉漉的波赛顿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艰难地移动。
他本来是垂着头,尽力地想要用手肘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地上满是破碎的玻璃,他动一下便碰得到,手肘处满是划伤。
沈略忍住上前的冲动,她不用看就知道他那条漂亮尾巴上的伤口有多大。
听到开门声,他已经缓缓抬头,隔着那群衣着暗沉讶异的小队队员,冲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沈略璀然一笑。
那笑容是暴风雨的风眼中投下的一缕阳光,灼人明亮。
小队队长却已经向着他开了一枪,沈略终于是忍不住了,她想要推开护在她身前的一个高个子,却被拦腰扯了回去。
她自然挣扎不过终年执行特殊任务的小队队员的,只能是冲着小队队长大声质问:“他什么都没有做。”
小队队长当然明白了他一句话里的意思,这会儿已经有人把波赛顿罩到了一个网中,波赛顿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没有什么成效,只得是抬起眼睛,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了沈略。
他生着一张在人类眼中是美丽的面孔,那神情虽然是冲着沈略撒娇,但边上的小队队员的动作几乎都一滞了。
年轻队员这么一滞,却已经被波赛顿的锐利的爪子划了一道,幸而他及时地躲避,才不至于让那一爪子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波赛顿已经收了那目光,用一种幽冥般阴冷的眼光,抬眼打量着他身边的小队队员。
小队队长侧过头看向沈略,语气轻松:“别急着说话,你永远猜不准野兽下一秒要走什么。如果那时你纤细的脖子,现在恐怕已经断成两节了。”
那个年轻的小队队员手臂上被这么来了一下,自然是沉下了脸,彻底地制住了波赛顿所有的动作。
波赛顿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是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打量起身边的一圈人,那目光堪称无辜。
小队队长走到那个年轻队员身边发问:“玻璃是怎么碎的?”
年轻队员很快回答:“好像是被震碎的。”
小队队长的眼中似乎含着笑意:“你听听,小姑娘,这多有意思。你远远不如你想象的那么了解你的小怪物。”
沈略这时却已经无心听他的调侃了。
因为当日那别扭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这回对方说话的语气已经正常了许多。
波赛顿被裹在网里,只能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她,眼睛里还含着水色与笑意,脸颊上有一道被玻璃划出的血痕。
那个声音同那个讨好似的笑脸对上了号,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盘旋不去。
“沈略。”
“沈略。”
沈略看着那双眼睛,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回答:“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响应号召,让主角们开始谈恋爱啦(并不
波塞顿: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