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走!何必拦他!”姜翰在一旁说道。
寇悦心皱眉看了他一眼,殷岩柏已经阔步离开。
莫说不拦了,就是真拦,魏京华还没醒,这里有谁能拦得住他?
姜翰一直冷眼看着,他想看看他那一番话后,殷岩柏又会做什么?
他会离开魏京华吗?
姜翰眯着眼……
远方军营边上一阵烟尘。
寇悦心吓了一跳,“那是怎么回事?有敌军突袭?”
将士立即来报,“不是敌军,乃是晋王爷!晋王爷带着五百骑兵,突袭月氏都城。”
“他疯了?!”寇悦心低声惊道。
姜翰轻嗤一声,冷嘲,“他这样的人,不知道是如何混来‘战神王爷’的名头的?”
姜翰声音不大,却是叫前来禀报的将士听见。
那将士立时挺直了脊背,一脸不满的盯着姜翰,“姜将军说话,请注意一点!什么叫混来?晋王爷得此名号,乃是实至名归!五百骑兵很少吗?是少,攻打月氏都城很险吗?是险!但也要看是谁领兵!若是旁人领兵,那是疯了,不自量力!但若是晋王爷……哼!等着瞧吧!”
说完,也不等姜翰有所反应,他拱了拱手,便转身兀自离去。
姜翰被怼的一阵沉默,眼神晦暗不明。
寇悦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时日一久你就习惯了,这里的兵马,但凡跟着晋王爷打过仗的,都是他的盲目崇拜者,只要提及晋王爷,比提及他们亲爹还叫他们心悦诚服呢,听你说王爷不好,他们没跟你拼命,已经算是军纪严明了。”
姜翰冷漠的朝远处看了一眼,冷冷道:“自吹自擂。”
这时候,大帐里却发出一丝响动。
帐外之人都是六觉敏锐的,姜翰与寇悦心几乎是同时转身,同时冲进大帐。
魏京华此时正在内帐的床榻上,向前趴着,伸手要够床头矮几上的茶水。
“我来!”寇悦心急声说。
姜翰没说话,却是大步子迈到床边,一手端起茶盏试了试温度,另一手扶着她的肩,帮她坐起来。
水不太凉,姜翰把水送到她嘴边。
魏京华却没张嘴,她错愕的看着姜翰,闭了闭眼,她再睁眼看他。
姜翰自打出现,一直到现在,都是绷着一张脸,犹如人欠了他巨额的欠款。
而如今,他却忽而展颜一笑,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大帐里的温度都暖了几分,“怎么,不认识了?”
魏京华嗓子干哑,她伸手想要接过水杯,姜翰却躲了一下,固执的送到她嘴边,要直接喂她。
寇悦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魏京华心里又急又窘迫,偏寇悦心太年少,人情世故的她一点儿都不灵光。
魏京华只好哑着嗓子说:“悦心,你来。”
寇悦心朝前走,走了个同手同脚,一副傻样。
姜翰眼眸深深的看着魏京华,一开始,他不肯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寇悦心。
但魏京华也是固执之人,他不让她就不喝水,宁可自己嗓子干哑。
“我来吧,我来……”寇悦心连说了两遍。
姜翰这才起身,把她床边的位置让了。
寇悦心让魏京华靠在她身上,把水送到她嘴边。
魏京华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满杯的水。
姜翰正要开口说什么。
魏京华却道:“还渴。”
她声音干干的,嗓子比先前润了一点儿。
看来她真是渴急了。
姜翰再不说别的,转身把茶壶提来,他摸了摸壶身,不热不冷。
他往寇悦心手里的杯中倒水。
魏京华就着寇悦心的手,连喝了五杯水,这才摇摇头不要了。
姜翰看着她的表情异常复杂……她渴成这个样子,刚刚他那么“伺候”,她都不肯就着他的手喝水,究竟是有多嫌弃?她为谁这么坚持呢?她所为的那个人,值得她如此吗?
“姜四怎么来了?”魏京华问道,喝足了水的她,像是游回了河里的鱼,音色清亮了,人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她现在的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用他的血来止痛的呀?
姜翰看了眼一旁的寇悦心。
寇悦心还沉浸在刚刚那让她震惊的一幕中,未曾回神,她尴尬又僵硬的说:“呃……是我写信叫姜将军来的,先前陛下疼的几度晕厥,甚至不能骑马,更无法带兵,末将惟恐坏了大事,所以就用游隼送信……姜将军比预计的来的快多了。”
寇悦心语调平平,声音甚至有点儿扁。
姜翰没在意这些,他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的脸色,“你是怎么回事?离京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魏京华咧了咧嘴,“泥靡是个狡猾的,他从京都某个内奸的口中得知我受困于毒虫,也不知使了什么诡计,竟使得我体内毒虫被他操纵着发作。他算好了毒虫发作的时间,料定我那个时候没办法指挥作战,又率兵在那个时候反击回来。”
寇悦心听到这儿,就忍不住抢过话音,“但他再狡猾也是料错了!他太小看了陛下,陛下为了大局,竟叫我穿她的衣裳,指挥先锋军,而陛下自己则冒险悄悄离开军营……是以,泥靡以为他计划得逞,反攻回来的时候,恰被我与晋王爷的兵马两面夹击,他在中间被吃的死死的,他仅剩的几千兵马,也被一举吞下!”
姜翰听得脸色微变……原来是泥靡的诡计,并非是他所想的,因为殷岩柏的不慎、因为他的不忠,才导致魏京华毒发……
他那一番话,似乎是说的太重,太过分了吧?
姜翰心里有点儿心虚和别扭,他脸色也不太好。
“如今泥靡更是死在了晋王爷的刀下!他还说什么自己要称霸西北,要挥师南下,用铁蹄踏遍我大夏大好河山!呵!做梦!下辈子也休想!”寇悦心铿锵有力的说道。
魏京华却是左右看了看,嘀咕道,“我醒了这么长时间了,殷岩柏呢?他怎么不进来?”
姜翰一时脸色更为僵硬难看了。
寇悦心也小声说:“晋王爷若是在,我就不用这么为难尴尬了不是……”
“他人呢?”魏京华又问。
“他带兵去攻打月氏都城……”寇悦心说。
“他出去了……”姜翰慌忙遮拦。
他俩同时开口。
姜翰已经是抢着说,并且扬声要盖过寇悦心的声音。
但奈何这小姑娘心直口快,姜翰还是没能拦下她的话音。
魏京华已然听清楚了,“你说什么?”她放松的神情立时间紧张起来。
寇悦心吞吞吐吐的,“呃,晋王爷点了兵……将士来报,说他……去攻打月氏都城……”
她越说越觉得不太对,频频以眼神求助站在一旁的姜翰。
可偏偏姜翰此时又沉默了,一言不发,全然不理会她求助的眼神。
魏京华转脸看向姜翰,“姜四,你说!”
“我几句话,可能刺激了他,他义愤之下,就带了五百骑兵,去攻打月氏都城……”
姜翰的话还没说完,魏京华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寇悦心连忙为她扶背顺气。
姜翰也停下话,皱眉担忧的看着她。
“你说他带多少人?”魏京华边咳边问。
“五百……”姜翰小声说。
魏京华疾呼要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了。
姜翰忍无可忍,阔步上前,他的大手掌一下子摁在她的脊背上,也不顾她的抗拒挣扎,他把她摁的紧紧的,聚精会神渡出一股内力,运气进入她体内。
她气息凌乱,但咳嗽渐渐止住。
噗……
魏京华喷出一口浊血,肺里一下子清透了,轻松了,她的咳嗽也彻底停了。
姜翰闭目,收回手。
寇悦心在一旁,看着这两人,默默无言。
“我是冲他说了重话,但我可没让他去送死!”姜翰黑着脸说,“你若要怪我便怪,我觉得他对不起你也是实情,再来一回,我还是那么说。”
他别开脸,不与她视线相接。
魏京华看着他,默默吐了口气,“我不怪你。他要去打仗,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我希望,他不管去哪儿都记得,我已经与他立下誓言,他若战死,我必不独活。”
姜翰咻的转过头,目光惊怒心疼的盯着她。
他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粗气,他牙咬的紧紧的,他一言不发,却浑身上下都是一句无声的质问:为什么?他凭什么?
魏京华咳了那么一阵,虽有姜翰帮她,她还是显得气虚体软。
寇悦心想要帮她换衣服,好换掉这已经粘了血色的衣裳。
魏京华却摆摆手,“让我平静的躺一会,就一会儿,不急在这一时,晚一些时候再换。”
她挥挥手,眼睛盯着帐顶,寇悦心和姜翰都到外头,让她一个人安静一阵子。
姜翰还死死的盯着她,一步不肯离开。
寇悦心生拉硬拽的,才把他弄出了大帐。
帐外,寇悦心盯着姜翰,她脸上有不解,有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我不明白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我知道,陛下与晋王爷出生入死,感情深厚。”寇悦心低声说道,语气郑重。
姜翰轻嗤的笑了一声,挥挥手,朝一旁的大帐走去,“我累了,睡一觉。”
他真是强弩之末了,没日没夜的赶路,刚刚又打了殷岩柏一顿,再渡内力给魏京华……这会儿只怕是个稍微有点儿力气的人,都能一招叫他毙命了吧?
姜翰走进大帐,倒头就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