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华连忙抬手拍了拍额头,暗道自己想得多。
定然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脑回路都不太正常了。
古代的女孩子,相互做个衣服,送个香囊帕子,不是很平常的事儿吗?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太大惊小怪了。
“穿上试试?”水蔓菁剪掉线头,提起衣服来,在她身上比划。
那衣服放在那里不显,提起来还确实挺好看。
虽叫彩衣,却并不是五颜六色的彩,而是衣服有数层,每一层都很薄,像是轻纱一般,叠在一起。每一层的颜色相近却又不同,阳光照射之下,衣服竟犹如炫光一般,美轮美奂。
“如今这织布染布的工艺,已经失传了……”魏京华想起现代的衣服,不由轻叹一声。
“你说什么?”水蔓菁歪着脑袋看着她,羞怯又有些呆的表情,透着傻气与呆萌。
“我说,我穿上一定好看!”魏京华顺从的叫她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不用问,你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了。”
水蔓菁却脸色一慌,“我……我还没好!你、你还要常来为我医治呢。”
魏京华笑了笑,“我不会不来,只是你眼睛大好以后,药就可以停了,也许不能完全像正常人的视力一样,但能恢复就是好事。”
“嗯……”水蔓菁点了点头,脸上的兴奋之意,却是不见了,她忧心忡忡的,似乎忽然有了心事。
“小姐,先叫魏长使试试衣服吧,哪里不合适,还可以改。”秦文连忙说道。
水蔓菁立即点头,“对,试试。”
魏京华有些犯难,她如今的骑装是她穿来最省劲儿的衣服。
其他的繁复罗裙,她总要在冬草或是海桐的帮助下才能驾驭。
手中这件嫁衣,比她常见的衣裳还要复杂,一层套一层的,更何况是水蔓菁这么费心费力所做,她可不想第一次试穿,就给弄坏了。
秦文看出她的为难,不由嘻嘻一笑,“魏长使怕是穿习惯了骑装,倒不擅长穿罗裙了吧?”
魏京华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聪慧。”
水蔓菁跟着笑,“我来帮你。”
魏京华原想着说,“叫秦文帮我就成……”
话未出口,秦文就道,“厨房里温了汤,婢子去看看。”
水蔓菁上前,小心翼翼的挽住魏京华的手。
魏京华立时浑身僵硬,她不太习惯与人这么亲近……但碍于水蔓菁的眼睛不好,她也不敢把她甩开。
“有台阶。”魏京华走了个同手同脚,还不忘提醒她。
水蔓菁嘻嘻一笑,脸都有些红了。
两个女孩子进了屋,关了门。
魏京华蹿到屏风后头去解腰带。
刚脱了外衣,身后一阵动静。
她扭过头来,一双柔软的小手就摸上了她的胳膊。
“我来帮你。”水蔓菁语气幽幽的,神情也有些恍惚。
魏京华想逞强说不用,但看见那彩衣,她又放弃了。
水蔓菁像是在用手丈量她胳膊的长度似得,一点点摸索着,直摸上了她的肩头。
她轻轻拥住魏京华的肩,粉扑扑的脸上倏而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真好……”
魏京华心底一颤,什么真好?
水蔓菁以前太瘦,现在脸上终于有了点儿肉,却是比以前好看的太多了,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俏皮。
“弯腰,我够不着你。”水蔓菁柔声说。
魏京华弯下腰来,她在女孩子中有些高大。
水蔓菁将衣服为她套好,又要为她系上腰带。
“我来……”
“不用!”水蔓菁断然拒绝她接手。
她纤细的手臂,轻轻环过魏京华的腰,她的脸几乎贴在魏京华的胸膛上了。
她的脸红的厉害,呼吸也有些急促。
魏京华抿嘴默不作声的等她系好。
她的动作却是有些慢,系了几次都嫌不够好看。
“要不我转过去给你系?”魏京华迟疑说道。
“好了!”水蔓菁终于满意了。
魏京华被她拉到镜子前,不由一阵惊艳。
若非镜中的女孩子和她一样简单至极的发髻,她还以为镜子里是旁人呢!
“太……太温柔了!”魏京华惊叹道。
“你不喜欢吗?”水蔓菁有些忐忑。
魏京华连忙摇头,“没有,只是我没想到,我竟然也能这么温柔。真是人靠衣装。”
“你本就很温柔呀,”水蔓菁却是瞪大了惊异的的眼睛,“既温柔又勇敢,刚强。比男人还有担当,在你身上,温柔与坚强特别和谐,你内心很软,只是外头很硬。”
她说着笑起来,脸上荡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甜美至极。
“谢谢你。”魏京华点点头。
这衣服穿起来不方便,但腰身收的紧,广袖也可以挽起来,行动到也方便。
她又给水蔓菁扎了针,调整了药方,因为她骑马过来的,所以还要换下彩衣,换上她的骑装。
“你能常来吗?”水蔓菁忽然问道,“过两日还能来吗?”
魏京华微微一愣,“你住在这里很闷吗?”
水蔓菁点点头。
魏京华僵笑了笑,“我的时间也说不准,今日就是路过这里……”
水蔓菁失望的叹了口气,但她又立即扬起笑脸,“那我可以出去走走吗?不会太远,我听说对面山上那座庙很灵,我可以去吗?”
魏京华愣了愣,她没想到水蔓菁要出门,会先问她的意见。
她的记忆似乎还在两人相处,话不多,却能默默配合的阶段。
能相处不尴尬,已经超乎魏京华的期待了。
可如今水蔓菁对她,却是一副完全信赖,甚至依赖的态度……她还有些不能适应,“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注意安全,叫秦文片刻不要离开你左右。”
水蔓菁立即笑着谢她。
魏京华被她的热切态度弄得有点儿晕。
她带着彩衣,浑浑噩噩的往魏家去。
找了她一晌的常武总算听到她的消息,常武却是一阵愣怔。
他正犹豫是不是要立即去请魏京华来给他家王爷看诊的时候,殷岩柏却是自己醒了。
“常武,倒水!”低沉暗哑的声音道。
常武麻溜的推门进去,他早就想进去看看王爷的情况。
不过是碍于王爷那句不叫打扰,而不敢进。
他挂起床边的帘帐,往殷岩柏脸上细看。
殷岩柏正倚靠在枕囊上,闭着眼睛,蜜色的皮肤上,有一层细腻的光。
倒是没有那病态的红热了。
常武倒了杯清茶给殷岩柏,伸手想摸他额头。
殷岩柏没睁开眼,动作却迅速极了,“啪”,他猛地拍掉常武的手,顺势接过茶杯,一口灌尽。
常武看他是没事儿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王爷的体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样的高热,竟然自己就退了下去。”常武笑说道。
殷岩柏嗯了一声,“她呢?回来了吗?”
常武心知他问的是谁,可他就是不答。
殷岩柏等了片刻,猛地掀开眼皮,灼灼目光盯着常武,“说呀?魏京华回来了吗?”
这口气……不善啊?
常武心里暗笑,脸上一本正经,“刚回来。”
“从哪里回来?”殷岩柏问,“跟谁一起?”
常武心里已经笑劈叉了,脸上却正经得很,“没跟谁一起,自个儿回来的。而且魏长使是在城郊出现的。”
“她出城了?”殷岩柏猛地坐直身子,“寇七带她出城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她回来的时候,没见寇七郎,而且她是在梅园待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又从梅园回府。”常武描述的仔细,“她去梅园的时候,是空手而去,离开的时候,却带着一个小包袱,看形状应该是衣服。”
殷岩柏瞪着眼,有些茫然。
“而且水姑娘亲自出来送,还……”
常武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殷岩柏吩咐过,以后不要在他面前再提水蔓菁了。
她与梅园都与他无关了,他甚至叫人去吧梅园的地契换了名字,梅园以及附件那一大片的地,都归在了水蔓菁的名下。
“怎么不说了?”殷岩柏声音一沉。
常武试探的看了他一眼,“水姑娘……”
“说与魏京华有关的!”殷岩柏说。
常武心中叹气,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
“魏长使被水姑娘送到门口,还拉着手说了一阵子话,好像水姑娘很舍不得,依依惜别。魏长使都走了好一阵子,马蹄溅起的灰尘都落下了,水姑娘还舍不得回去呢。好似一块……”
“嗯?似什么?”
“好似一块望夫石!”
常武说出这比喻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殷岩柏鄙夷的斜了他一眼,“没文化就多读书,更好的比喻都想不到,怎么好意思笑?”
常武默默的咽下笑声,却见殷岩柏的目光表情都一瞬间柔和了。
他心中惊叹不已,刚刚还是浑身戾气的晋王爷呢……
“是她用真心换来的真心。水蔓菁能这么与她相处,我实在没想到。当初闹的多么难看呀!”
殷岩柏忍不住幽幽长叹。
“说她心里刚硬,铁石心肠,可她有时候,却又偏偏比谁都软……”
常武在心里暗叹,完了完了……他家王爷是被那女孩子迷倒了,彻底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