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池萤一乐,对着二人的背影悠然挥手:“二位慢走啊,本尊喜静,以后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用来了。”

嗯,有事儿最好也别来。

池萤又在玉灵峰顶设了层结界,修为低于她的修士皆不得而过,防患于未然嘛。

*

闻人迁拉着方茵落在璇玑峰顶,待得二人站定,他便转头冷声道:“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徒儿不知,”方茵赌气将手抽出,梗着脖子道,“不如师父您告诉徒儿,我究竟错在何处?”

闻人迁深吸了口气,“你究竟为何要单独去见师……银阙真人?”

“师父您这便是明知故问了,徒儿倒是还想问师父,在您心中,徒儿究竟是什么人?”方茵逼近了一步,仰头定定看向眼前冷若冰霜的男俢,“或者对您而言,渲师伯又是什么人?”

“不知所谓,你莫要无理取闹。”闻人迁后退半步,侧头避开她的目光。

方茵自嘲地笑了笑,“师父,当年您肯收我为徒,师兄弟们都在私底下传言,说并非是我天资过人,只是因我同那位传闻中的银阙真人有三分相似而已,这些我都知晓,我也恨过怨过,但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以为自己早就取代了她在您心中的位置,没想到师伯一回来,您便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我划清界限了么?”

见她神情悲戚,闻人迁的语气不免软了几分,“茵儿,我怎会如此,你莫要听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

“我自己有眼睛,我能分辨的出,师父,我去找师伯并非是想质问什么,我其实是想..……”说到此处,方茵忍不住抽噎了声,“我是想若是师伯也对您有意,那我也不会与她争什么,走的远远的成全你们便是了..……”

“胡说什么!”闻人迁一把将方茵揽入怀中,半是责备半是心疼道,“说什么成全不成全的,你莫要多想。”

方茵在他怀中低泣着,心中却平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渲师伯那等心胸,就算您现在依然有那份儿心,只怕她也仍旧不会多看您一眼吧。

闻人迁虽搂着怀中的徒弟,思绪却有些飘忽,当年高不可攀众人钦慕的大师姐,如今也只是自己手下的一名小小长老,若是自己当真对她和颜悦色几分,也许也并非……全无可能?

师徒二人紧紧相拥,看似亲密无间,谁也不知,二人竟各怀心思。

第34章 师尊的白月光04  这位大兄弟我好像哪……

池萤自然不知那二人间的机锋,心无旁骛的在自家山头休息了几日后,也终于将这次任务琢磨出点儿门道来。

此前渲萤复活之后便不问世事,专心闭关修炼,却因心境有缺而不得其法,自己在修行这事儿上是肯定不如原主的,现在若是硬着头皮强行闭关,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样看来,便只能从根源上寻找她修行心境的缺漏,可渲萤的人生一向顺风顺水,若说有什么事可能影响到她的心境,便也只有那次导致她不幸陨落的历练了。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在委托者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关于这次历练的细节。

她只大致知晓渲萤是为了寻找机缘,得了些线索便去往了北边的极寒冰原。似是在冰原的某个上古遗迹之中,委托者一个不慎便被守护遗迹的神魂一击毙命,但那秘境具体在何处,守护神魂究竟有多可怕的力量,她却半点儿也没有印象。

估计问题也就出在这儿,委托者这种天才选手从未经历过生活的重锤,结果自己居然被某个大能留下的微薄之力轻松碾压,自然就忍不住自我怀疑继而产生了心理阴影,甚至连相关回忆都自行抹去了。

池萤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战胜阴影的唯一方法就是直面它,反正待在这盱云门中也没什么进展,出去转悠一下倒也不错。

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池萤倒也半点儿没迟疑,凭自己这一身修为,想去那极寒冰原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她随手将峰顶的结界撤去,便准备缩地成寸向北边而去。

可还未跨出盱云门的地界,自己便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硬生生拽了回来。

“银阙长老,且慢。”

一重大境界的实力碾压令她毫无还手之力,池萤只得压下心中郁结之气,转身传音道:“不知掌门为何拦我?”

闻人迁并未现身,却远远释放出洞虚境的威压,冷声道:“还不知银阙长老要去往何处?”

“出去转转,怎么,现在这等小事也需得到掌门首肯了?”池萤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与不耐,出手这么及时,明显是在时刻监视她的动向。

“银阙长老误会了,事出有因,还望主峰来见,好说明原委。”

闻人迁的语调一如往常般冷淡,池萤也听不出他究竟有什么打算,但既然一时走不成,她也只能皱眉轻哼了声,不情不愿地向主峰御空而去。

飞至主峰之上,池萤才发现今日的峰顶异常热闹,上千名修士整齐列与广场两旁,倒像是在举行什么活动一般。

所以难不成真有什么正事儿?

她半知半解地落了地,却也并未行礼,只向立于殿前的闻人迁点了点头,随口道:

“掌门安好。”

闻人迁倒也不恼,不动声色道:“银阙长老,今日是我盱云门内门弟子选拔之日,你身为长老,也可挑选些入眼的收为亲传弟子。”

收……徒?

池萤闻言微怔,暗暗嘀咕她连自己的修行之路都还没怎么弄明白呢,这就让她收徒了?

不过细想想,身为一派长老,倒也不好独善其身,出于对门派负责的角度,收徒教导好像也是她应尽的义务来着。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这……行吧,那我也跟着看看便是。”

盱云门每十年进行一次内门弟子选拔,凡筑基以上的弟子均可参加,若是过了三门考验便可成为内门弟子,可入内堂接受诸位长老的大课教导。倘若运气再好些,入了某位掌峰大能的眼,便能直接成为亲传弟子,化神境之上的真人手把手教导,那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虽说盱云门是苍南界数一数二的大派,外门弟子享受的资源相比于普通小门派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但修行资源这种东西向来是僧多粥少,得道大能切身的修行体会相比于普通功法更是珍贵万分。

故而诸位筑基弟子对于这次机会也是摩拳擦掌,心中对于自己师父也大都早就有了相应的人选。

而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美貌长老,刚通过考验的内门弟子心中便又有了几分计较。相比于其他的掌峰真人,这位银阙真人并不怎么知名,大家都摸不透她的底细,更不知她修的是哪路功法。

这可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既然她才出关不久,那便不会有已经选中的弟子,若是选她做师父,相比于其他真人竞争也能小些,说不准就被她看中了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相比于其他的长老,这位银阙真人她长得美啊!

诸位弟子,尤其是诸位男弟子的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向她这边倾斜了几分,顿有些蠢蠢欲动。

池萤来时,内门弟子已选拔完毕,便只剩下拜师的环节。

这次选出的内门弟子有近百名,但能收徒的掌峰真人也就那么十来个,每个掌峰真人也顶多收一两个徒弟,剩下的内门弟子便也只能拜在一些不知名的金丹或元婴真人门下。

按照通过考教的成绩排名,刚进入内门的弟子逐一上前,弟子可主动选择自己想要跟随的师父,这些掌峰真人自然也有拒绝的权利,双向选择嘛。

当然,被拒绝后的弟子若是想要换一位师父,却也不那么容易,各位大佬都有自己的脾气,谁也不想当别人退而求其次的备胎,故而这个拜师环节,倒像是一场豪赌。

首先上前的几位弟子都是这批内门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他们选择的师父也都欣然应允,可池萤却并未注意这边的动向,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队伍末尾的一名男俢身上,微微愣了愣。

那人的身形比其他的修士更魁梧些,故而显得有些突出,应当走的是体修的路子,明明是陌生的眉眼,却总让她生出几分“这位大兄弟我好像哪里见过”的熟悉感。

池萤心下微跳,突然出言打断了一旁的拜师进程:“且慢,掌门,我若有看中的弟子,能否自己先选定?”

众人皆是一惊,闻人迁却依旧岿然不动,思忖片刻后点点头道:“无妨,你选便是。”

池萤指尖微动,队伍末尾那名男俢便直直飞到人前,她冲那人扬了扬下颏,淡笑道:“你可愿拜吾为师?”

第35章 师尊的白月光05  你戏太差,别演了

对于修行者而言,法修剑修之类的一般为主流,佛修阵修亦能算的上另辟蹊径,唯独体修是一条为人所不屑的路子。一般没什么天赋还硬要走修行这条路的,方才会出此下策选择炼体,但即便炼体后能勉强筑基,后续的修行之路也会异常艰辛。

原因无他,修行一途天赋占三分,勤勉占七分,但若是没有这三分天赋,便是再勤勉也白搭。

而这次内门弟子的选拔之中,居然难得有一位体修能通过考教压线入选,已经是让众人有些大跌眼镜,可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在众人眼中没有哪位真人会看得上的体修,居然被这位银阙长老提前选中主动收徒。

这位长老该不是闭关太久憋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闻人迁微微蹙眉,不解道:“银阙长老,你当真要收他为徒?”

“嗯,怎么,不可以吗?”

池萤眉梢略挑,上下打量着那位男体修,他面色微有些黢黑,应当是常年在外曝晒练功的缘故,不过眉目倒也算的上疏朗。

身形虽看上去魁梧了些,却并未透露出半分钝意,同一旁身形颀长的剑修站立在一处,反而显得更为俊逸出尘,倒是颇有些奇怪。

闻人迁也跟着看向那名弟子,沉吟片刻道:“也并非不可,只是你身为法修,而这名弟子为体修,与你的修行路数不合,怕是无法教导。”

“可咱们宗门也没有体修长老啊,”池萤耸了肩摊手,“而且收徒这事儿看的就是个眼缘,我也不用继续选了,就他了。”

她又转向那体修,挑眉问道:“你呢,可愿意拜我为师?”

那体修仰头定定看了她片刻,面上不知为何轻轻抽动下,仿佛被逗乐了一般,虽只有须臾,却被池萤看了个正着,随即他便躬身行礼,恭敬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池萤满意地点了点头,同众人摆摆手微笑道:“行了,徒弟也收了,那本尊就先回了,你们继续。”

她以灵力托起自己新收的这位便宜徒弟,在顾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御空而起向迆迆然离去。

闻人迁并未阻拦,只仰头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眉心却不自觉蹙起,自己这位师姐当年一向深居简出,与众位师兄弟也并无什么深交,大家对她的了解仅仅浮于“天资过人”“美貌无双”这种显而易见的表面形象,谁也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性格。

难不成……她的品味本身就是这么异于常人?

*

而“品味异于常人”池萤在空中略思忖了片刻,倒也没有继续刚才的北上路线,只带着这名体修回到了玉灵峰的阁楼中,随手将他放下,自己则是寻了个舒服的矮榻斜倚着,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体修倒是十分乖觉,立刻斟茶倒水放在她手边的矮桌上,回道:“徒儿无父无母,并无姓名。”

“哦,既然师亦为长者,那为师给你起个名字倒也说得过去,”池萤沉吟了片刻,随即若有所思道,“看你面黑似铁,不如就叫……铁蛋吧。”

那体修面色不变,恭敬回道:“谢师父赐名。”

池萤暗暗冷哼了声,装,还跟我装,看你能装多久。

她继续问道:“何时入的门?”

“回师父,徒儿五年前入门。”

“哦,入门前做过什么?”

“回师父,徒儿家中贫寒,什么杂工都做一些,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

“是么?”池萤哂笑了声,“看你在众人前处变不惊的模样,倒像是做过大事的。”

黑脸体修不动声色道:“徒儿愚钝,哪里能做什么大事。”

“何谈愚钝,我看你气度不凡,便是人界的皇帝都做得,”池萤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是吧,宴之哥哥?”

那体修原本垂着头,闻言沉沉笑了两声,两肩微微耸动,随即身形一松,坦然坐到了一旁的高椅上,姿态洒脱全然没有刚才那副拘谨的神色,“萤妹妹这样都能认出为兄来,看来我们当真是心意相通啊。”

池萤翻了个白眼,“你来这儿做什么?”

秦宴之凑近了几分,歪头看向她,“那萤妹妹又来此处作何?”

池萤微微敛起神色,“你也是有自己的任……?”

“嘘,你不能说,我也不能说。”秦宴之伸出食指点在她的唇上,制止了她还未出口的话语。

池萤面色一僵,稍退了半分躲开他的指尖,蹙眉道:“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秦宴之轻笑了声,缓缓将手收回,指尖微搓了两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师父教导的是,徒儿自当遵从。”

池萤略缓了缓,终于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所以之前……你是从一开始便知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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