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敖寸心??
荣锦懵了良晌,好半天才缓缓道,“你,你果然是来挖苦我的”
细想之后,荣锦不同意这样做,她对这位师叔的脾性了如指掌,外表温润如玉,实际心狠手辣,自己为杨戬伤痕累累,恐怕娶了她,杨戬讨不了任何好处。
其实荣锦也想过嫁给杨戬,但他与三公主情投意合,自己做不出棒打鸳鸯的缺德事,除了知晓他选择西海公主时,对自己渺茫的执念惆怅了下,就是这次他罹难,来了西岐。
荣锦拒绝的果断,反而令陆压笑开了花,清俊的脸上满是愉悦之色,薄唇勾起一抹浓浓笑意,“也罢,不想嫁就不嫁,师叔给你另想办法,定把这禁执念给弄没!”
“我不大信你。”荣锦心直口快。
暂且不说陆压是个闲散的人,莫论能不能对此事上心,就说她已试过诸多办法,险些为他痴为他狂,企图骗过自己,仍是徒劳无功。
眼下她已不奢望执念没不没了,就想求求杨戬请一定照顾好自己,别再陷入危险就成。
陆压凝望着雪色小脸,唇角上翘,剑眉飞扬,忽的弯腰与她平视,“我说小姐,在下捧着一颗诚心相助,好歹给点面子啊!”
荣锦冷着脸背过身去,“却不知这诚心几两重,值不值得我给好脸色。”
不提还罢,一提她快被执念逼疯了,言语上反面无情的攻击任何人。
“自然值得!”陆压如古潭一般深不可测的黑眸直直盯住了她,眼神微动。
忽然将背对他的人儿转过来,揽进怀里,精致的下颌抵在光洁的额头上,与她炙热相贴,低低叹道,“这颗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啊”
荣锦瞬间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她甚至觉得这已经逾越了礼数,试图扭动身子,却挣脱不开。
她道,“你抱我干嘛?”
“一别经年,我很想念你。”陆压无视她的挣扎,拢着的手臂一紧,忆起百年的相思之情,原本想放开的,眼下却放不开了。
“心怀满腔热忱前来见你,然而竟换来小姐冷眼相待、淡漠疏远之色,在下被小姐伤的,真真是个体无完肤。”
“抱歉。”她当时只想闹个脾气。
陆压眼含讶然,万料不得她还会听话的认错,见她神态不再拘谨,修长的手指按压在脊柱之上,低哄着让她再说一遍。
荣锦也是老实,规规矩矩又道:“我说抱歉。”
毕竟不尊师长,有错在先。
陆压眼底兴味之色愈浓,望着她扑扇的睫毛,泛着水光的桃花目,微醺的眼尾,倒把他诱的头低了几分,“嗯?”
“”师叔聋了。
这是荣锦一闪而过的想法。
随即而来的便是惊觉哪里不对,他们呼吸渐近,两颊相贴,这姿势,好像太过亲密了些。
亲密的她稍一侧头,便能亲人脸上去。
荣锦连忙施了武力继续挣扎,猛地后退,陆压恐她伤到自己,倒也松了手任她跑,但追寻的目光宛如绳索,将她牢牢的缚住。
“师叔你一把年纪,耳朵不太好使了,话说两遍也听不清,不如早早颐养天年的好。”荣锦没了不适感,还有闲心开起玩笑。
陆压面上一黑,接受不了她嫌自己老态的话语,年龄相差太大,她局限于伦理纲常的身份,不肯正眼看他,实在令人头疼。
他黑眸一翻,没好气道,“师侄此言差矣,放眼看三界精力旺盛的小年轻们,哪个有师叔长得好,哪个有师叔法力高?”
荣锦听的一阵起鸡皮疙瘩,刚想委婉提醒莫要为老不尊,便想起自个儿跟他学的,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没立场去让他多加收敛。
不过她一转眼珠,仍是徐徐杠道,“长相上比如杨戬?”法力有没有他高不晓得,相貌上毋庸置疑胜了一筹。
陆压:“”
好呀,失算一步,逐渐坚定了杀心。
荣锦凝眸细思,何况——
“往后的事谁也料不到,万一”
万一刚好就有长得英俊,本领还高的优质小萝卜头呢,未免打击到那颗不服老的心,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但不是她不说,陆压就听不懂话意的。
“没有万一。”他打断荣锦的神游,内心并不平静,想象她投进别人怀中的样子,心底宛如针扎了一样,“品貌胜我,法力胜我的,世上几乎没有。假设若真有,如此优秀的人,怎就断定会倾心于你?”
荣锦:“?”
她有说让人倾心么?
且不论此界神仙相恋是大忌,她虽未放眼里过,到底入乡随俗,她素来清心寡欲,倾不倾心这事,与她八竿子打不上边。
源自自身经历,看待情爱,荣锦实属避之如洪水猛兽般,白活万把来岁,从未得人倾心告白,她倒乐的清闲,以后自然也是。
陆压见她神色发怔,晓得自己此番失态了,有些懊恼,却无悔意,殷红薄唇微抿,“就算倾心于你,你身上执念未解只怕也沦落个劳燕分飞的下场。”
荣锦想,师叔八成真是年纪大了,居然开始操心起她的亲事来,连一个虚幻的人都能聊这么久远的话题,本着不让他愁成菩提子那般头发花白,胡子花白的模样,善解人意一番。
她说,“师叔不必过于忧心,再不济我暗戳戳等杨戬和离,待成了杨家的人,说不定执念一消,顺便连终身大事都给解决了。”
“哦?”他倏尔将人一拉,强健有力的臂膀拦在她腰间,不让她离开,“本君没听清,你说你要成为谁家的人?”
荣锦全程就“???”
无奈,她越是想逃开,陆压倒越像是放开了所有顾忌,大手捏着纤秀的细腰,荣锦寒毛直竖,只能把手抵在他胸口,勉强拉开一段距离,“不是您说的杀死敖寸心,抢回杨戬么?”
如今她愿意安心等待,既不用杀了寸心,沾染血腥,又让他落的轻松方便,省得为她这些小事烦恼,还不够孝顺?
“我后悔了。”陆压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低笑轻语道,“瞧瞧,阿锦容貌秀丽,气质清灵,若在三界相评,说是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岂是杨戬能配得上的。”
荣锦面色一滞,这话有抬高她的嫌疑,也有贬低杨戬的嫌疑,民间流传的俗语果是不假的
母不嫌儿丑。
“师叔你,”荣锦被炽热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见他饶有兴致的笑颜,犹豫半响,“我不再停留于十岁年纪了,师叔动不动抱人这习惯,于礼不合。”
自认说的能让人听懂的隐晦。
陆压却是心头一喜,嘴角上翘,“原来你也晓得自己长大了,那更该晓得我”
不等他狠狠诉番几千年来,压抑在心底的衷情,一阵呼喊声打断了下面的话。
席宴将近结束,马招娣和众夫人寒暄完后,扭头却发现人没了。起初她知道荣锦不喜欢与人说话,便未让她和自己玩得好的夫人们打交道,只说让她等着,宴席结束一同回去。
可''荣锦不耐一个个毛头小子前来献殷勤,偷偷离了席,谁承想半路被陆压拦下。
居然纠缠到了一场晚宴结束。
马招娣嗓门大,因为他们在僻静处,人迹罕至,又被假山所挡,找不到便一直呼唤,荣锦被喊的一震,不住的挣扎,陆压没有坏她名声的打算,暗恼时机巧的令人生怒,卸下力道,荣锦轻易挣脱,回了话。
“九虚,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马招娣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满脸悦色,余光又瞄到一旁的面色薄怒的男人,吓得收起笑,忙叙了礼,“陆,陆压道君也在。”
“我与师叔谈些事情。”荣锦对她笑道。
坦坦荡荡的样子,令陆压心头堵着一口闷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哪怕她有一丝丝恐人发现的慌乱遮掩,他也不至于脸色愈发黑沉。
尽管见得多了,马招娣仍是被她的笑迷了眼,下意识痴问道,“什么事呢?”
“呃?”荣锦一呆,脑子放空了片刻。
陆压见状,以为她难以启齿,漆黑的双目微眯,咄咄逼人道,“师叔也想知道,方才我们俩聊了甚么这年纪一大,记性就不太好。”
荣锦越是不说,陆压便越要逼问出两人刚刚的行为动作,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马招娣一听,怔了须臾,细细打量陆压一圈,姬昌招待的都是有功之士,办了大宴,所以陆压今日穿了正规的华服,而非道袍,凌厉的行龙盘于金色的衮衣之上,一头黑发整齐的收进玉冠中,衬得整个人凤表龙姿,神采英拔。
丝毫不见老到记性不好的样子。
同样听了话,荣锦就表示理解,暗中赞许陆压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年纪。
可方才谈的,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比如执念一事,便不宜宣张,还有她被下封印,导致自己神智身体停在十岁阶段也不能说。
挑挑拣拣,最终她落落大方道,“我与师叔商量,杨戬何时与敖寸心和离,好让我嫁出去,这世道,淘个良人不容易。”
陆压隐隐期待的嘴角一抽搐,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什么好让她嫁出去,他巴不得她嫁不出去。
良人就在眼前,她怕是个睁眼瞎!
“你要嫁人?可与杨将军有何干系?”马招娣糊里糊涂,而后杏眼一亮,抓住重点,又热情道,“你若想嫁人,找我找我啊!我这里有好多好多青年才俊供你挑选,你可不知道啊!!”
马招娣嘴停不下来,叽叽呱呱道着这些日子以来,有多少媒婆上门问安的,也有多少小伙为自己求亲的,不胜枚举,似要踏破门槛,但无一例外,皆是为荣锦而来。
只是她经常冷着一张面孔,使得马招娣纵然再粗心大意,心头火热,也不敢应承下来,甚至连询问都没有,姜子牙反复交代过,不能拿这些琐事扰荣锦,她虽然觉得可惜,可一向最听相公的话,便不曾多说过。
如今可倒好,机会来了!
于是回丞相府的路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介绍。
“我跟你说呀,西城有个中大夫的儿子,博学多才,相貌称得上堂堂周正,主要性子温和多礼,你若嫁了,到那什么都归你管!”
“还有孙小将军,年纪轻轻立下赫赫战功,而且他的府邸离此不远,就隔了两条街,日后来回串门什么的,近得很哩。”
“对了,我记得还有一个姓张的不行不行,他这人啊不但丑,还很坏,品行不好!”
陆压唯恐她脑子转不过弯,昏了头答应,便与她们一并走,借故护送她们回去。
途中也起了攀比心思,但越听,越觉得侮辱人,脸色不怎的好看,只觉杞人忧天,有他珠玉在前,荣锦瞎了眼才会同意。
殊不知,荣锦被碎叨得脑子发蒙,昏昏沉沉一昧敷衍的点头,点到最后马招娣掐起腰,鼓起腮帮子,秀眉一竖。
她音调拔高几度,“九虚,你究竟喜欢哪个?我说什么你都在点头,竟没一个摇头的,难道全喜欢不成?!”
“也许罢”荣锦打个呵欠,被念得有些困,因为倦意浓浓,语气显得格外轻软,下意识点头回应,马招娣震惊的睁大双眼,却被陆压的低声一笑吸引过去。
她看见那青年抬起如玉的手指,轻轻勾去荣锦眼角的透明泪珠,眸光中盛着圣人柔情,若不是人前需要克制,她已被搂在怀里好生哄着了。
眼神迷蒙的模样,实打实的可爱。
“那,那挨个都给你见见”马招娣喃喃,陷入加持版的美色里,头脑发晕。
都见啊
都见!岂不是要累死?!
荣锦猝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