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说话还好,她这一求饶,不啻于火上浇油,令一直冷着脸的皇帝陛下也动了怒。
“住口!”他厉声道。
小李令姝哆嗦一下,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皇帝陛下,眼儿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李令姝想要上前看看她到底如何,浓雾便不知从哪里飘来,遮挡了她的目光。
梦里梦外,雾浓雾散。
李令姝一下子变迷失在迷茫雾色里。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待苏果近来叫起的时候,李令姝还没醒,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意识。
她眨眨眼睛,想到刚才所见所看的那一幕幕光景,心中越发坚定。
不就是讨好皇帝,不就是侍寝,只要能好好活下去,无论怎么样,都不能退缩和胆怯。
她想到小李令姝那惊慌的眼神,不由心里惋惜。多漂亮的一个少女,便这么香消玉殒,着实可惜。
若有可能,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叫她就这样无声无息消散。
李令姝想通这一切,便就不发愁了。
苏果服侍她起身,让她坐在妆镜前梳妆,问她:“娘娘躺了两日,可否要沐浴?否则等到晚饭时便来不及了。”
李令姝点头:“好。”
她所住的坤和宫历来便是皇后寝宫,除了宽阔精致的寝殿,还特地修过用来泡汤的香露池。
既然皇后娘娘要沐浴,香露池那边自然便要好好准备。
趁着等待的时候,李令姝叫苏果寻了几本史书给她,自己坐在那慢慢看。
还好这似真亦假的大越朝同样也用汉子,历史、风俗、人文地理,都跟华国古代类似,只是时间线、生产力和科技发展有所区别,到底不能归为任何一个李令姝所知的朝代。
就比如早上膳厅中的西洋钟,就是早些年开海时船队从南洲带回来的稀罕物,如今也就勋贵人家才得用。
李令姝看了会儿书,香露池就准备好了。
苏果扶着她出了寝殿,从回廊往香露池那慢慢行去。
经过中午那个梦,李令姝的心稳下来,渐渐开始接纳新的身份,下定决心融入大越的新生活。
坤和宫紧挨着陛下所住的乾元宫,后面则是太后娘娘的坤宁宫,位于整个长信宫的正中央,有立身主位的意义。
因为在正中轴线上,所以宫殿建得高端大气,正殿自是宽敞明亮,就连里面的亭台楼阁也都精巧别致。
前院修了两个方方正正的花坛,春日时节正是姹紫嫣红时,花坛两侧还种了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树,也是绿叶满枝头。
李令姝被苏果引导着,一路穿过挂着竹帘的回廊,直接往右侧殿行去。
苏果很懂事,一直低声给她介绍坤和宫的各殿用处,怕她弄不清走错了。
等到了香露池,里面早就热气氤氲,李令姝穿越之前便重病缠身,倒也不怕在宫女面前更衣,很快便适应被人伺候着梳洗的生活。
待下了池子,闻着香气甜腻的苏合香,渐渐放松下来。
“苏果,你给本宫讲讲陛下吧。”
这会儿殿中只她们两人,李令姝才开口询问。
苏果以为她紧张,心里头害怕陛下,也不由有些心软。
“奴婢以前虽说在乾元宫伺候,不过一向是跟着凭澜姑姑打理宫务,未曾近身侍奉过陛下,”苏果回忆着说,“不过偶尔听姑姑说过几句,道陛下是个很纯善的人,一向都很儒慕太后娘娘,从小就很孝顺。”
儒慕这词放到一个皇帝身上,听起来很不恰当。
李令姝一个忠勇侯的庶女,平时在家里都无人问津,宫中的事她知道的就更少了。便是现在李令姝有了些许她的记忆,对宫中也是一知半解,许多事根本就听都没听说过。
再说,就凭刚刚那个梦,李令姝都不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会是个良善人。
苏果看李令姝一脸茫然,只能绞尽脑汁说:“娘娘放心,陛下人真的很好,一向很体恤宫人。”
李令姝就乖巧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
苏果略松了口气,她虽是乾元宫出来的,可真没怎么见过陛下,能说出这些都很不容易了。
见皇后娘娘没嫌弃她,这才放宽心。
这一顿沐浴更衣打扮,就用了将近两个时辰。
最后坐到膳桌边上的时候,李令姝都有些饿了,甚至大着胆子去吩咐苏果:“先把鸡丝汤面端来。”
苏果把面呈到她跟前,笑着说:“娘娘有胃口,可见病症都消了。”
李令姝慢条斯理用了一碗面,肚子里暖和了,一颗心也跟着踏实下来。
等用完晚膳,李令姝就到正厅去等候皇帝陛下了。
她刚一坐下,就听外面传来管事黄门张大福的声音:“给娘娘请安,陛下御驾往这边行来,不过一刻就能到了。”
李令姝猛地站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她喘口气,外面就突然跑来一个面生的小黄门,只听他喊:“娘娘!陛下从御辇上摔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朕为何觉得脊背发凉?
皇后娘娘:陛下你想多了,就是随便摔一下。
陛下:……瑟瑟发抖。
依旧有红包~么么哒!
第3章
李令姝觉得自己应该听懂这句话了,可反复在嘴里念几遍,她却又糊涂上了。
什么叫陛下从御辇上掉下来了?
堂堂一国皇帝,居然能从日常所坐的步辇上掉下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实在令人费解。
苏果看李令姝站在那发呆,心里头着急,便上前提醒:“娘娘,且得去迎一迎陛下。”
李令姝心中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张大福快先过去伺候,看陛下那是否需要人手,直接从坤和宫抽调过去。”
皇帝是来坤和宫的路上出事的,就算这事摆明了说跟她没有半分关系,可这是古代,李令姝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她只觉得心跳特别厉害,扑通扑通的,似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李令姝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果,咱们过去。”
苏果看她不慌乱,心里也便安稳下来,她没让李令姝换出门穿的短靴,就跟她一起往宫外快步行去。
有时候,规矩不能死守,可有时候,规矩却顶天重要。
李令姝穿着单薄的绣花鞋,也顾不上体面,一路往宫巷前飞快走去。
前方的宫巷转角处,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宫中最忌讳这样的人声,宫人们日常在宫巷里穿行,就连咳嗽都要拼命捂着嘴,能闹出这般动静,事情一定不小。
李令姝心中一紧,脚下更快,几乎都要跑起来。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宫巷之中洒下,照得李令姝眼睛微痛,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克制不住要流眼泪。
或许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占了上风,那种对未来的恐怖压倒了一切,李令姝低下头,用力摸了一把脸。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在心里默念,不停告诉自己,你需要冷静。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李令姝却觉得好似走了许久。
待到了转角处,转眼便是新景。
此刻光影交替,黑白交织,就连朱红宫墙都失去颜色,映入李令姝眼帘的,却是清灰人群中的那一抹刺目血色。
那血色如同蜿蜒的岩浆,慢慢爬过青石板路的缝隙,往李令姝眼底蔓延过来。
李令姝的心直往下沉。
她站在巷子口,没有凑上前去,眼睛却是不停地张望。
停在边上的步辇有点像是人力轿,结实的木架上是黄花梨圈椅,扶手处镂空浮雕的龙头在热闹里静静垂望。
跟电视剧里看到的很像,李令姝回忆起看过的那些片段,估算了一下步辇离地的高度,心里越发觉得怪异。
不过一人多高的步辇,人摔下来,就能摔得满地是血?
再说,他又不是旁的什么人。
他是这个大越朝的真龙天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更何况,这一队出行仪架里里外外足有小二十人,身边还跟着乾元宫秉笔太监,皇帝跟前最忠心的楚逢年年大伴。
桩桩件件,都透着这件事的诡异。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金乌西斜,似就要归家去也。
李令姝站在巷口,一步都不敢往前凑。
她心里翻江倒海,脑中乱成一团,根本不知要如何行事。
就在这时,她宫中的管事黄门张大福看到了她,就要过来请安。
不知道为何,李令姝下意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张大福愣了一下。
李令姝深吸口气,冲他招了招手,比了一下坤和宫的方向。
那个意思,竟是叫他回去。
张大福没有任何犹豫,悄悄从人群中退出来,轻手轻脚跟上了往回撤的李令姝。
一路上,主仆三人都没说话。
等回到坤和宫中,李令姝直接进了寝殿里,苏果和张大福对视一眼,也一起默默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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