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陈府

行至跟前,赵昺才发现这两座府邸样式有些奇特,以常理每座宅院都是相对独立的,分成两路或三路结构,但这两座院子像是一座三路结构的院子被生生切成了两半,从中分开的,各自建了府门,变成了两座宅院。

“公子,这便是陈府了!”谭飞过来禀告道。

“哦,两座府邸都挂着陈府的门额,哪一座才是呢?”赵昺看看两个相邻的大门笑着问道。

“这……这,怎么变了,原来只有一个门的,过去我家是与伯父家同居一府的。”陈淑也有些发懵,且大门紧闭,他也分不清了,喃喃地道。

“朕猜应该是西边这座!”赵昺见陈淑迷惑的样子有些可笑,摸摸下巴道。其实他已经猜出了大概,陈则翁和陈任翁兄弟并没有分家,在琼州时兄弟二人也是同宅而居,便于相互照看,进京后想是也仍然如此。

只是从前兄长是尚书,后来弟弟也成了尚书,同门出入便多有不便,于是就改建成了两座府门,如此便成了一宅两尚书。粗一看,显得兄弟和睦,并为因为都升为高官而产生分歧,可细思之下却大有低调炫耀的意思在其中。而古代讲究以东边为尊,西边自然就是陈任翁的住所了。

“应该不错!”陈淑想想,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道。

‘啪、啪……’赵昺示意王德去叫门,他拍拍门衔,撞击之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长巷中传的很远。

“何人叫门?”偏门打开,一个中年汉子探出身子,拱拱手有些不满地问道。

“请问陈尚书可在府中,我家黄公子来访!”正门是给主人或是贵客出入的,你上来便去敲大门,人家自然不满了,王德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讪笑着道。

“请问是哪家的黄公子?可有门贴!”门房看看阶下的几个人虽然看着气度不凡,却都很年轻,一时又想不起是哪位黄公子,再次询问道。

“我回家还有什么门贴,快开门,让我们进去!”眼见门房啰啰嗦嗦的问来问去,就是挡着门不让进,陈淑有些急了,疾步上前撩开帽子上垂下的面纱道。

“是……是娘娘?”门房闻声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称呼了,待反应过来急忙大礼拜见道。

“快开门,不要让外人看到!”陈淑却是一把将其拉起,急声催促道。

“娘娘是……是偷着出宫的?”听陈淑如此说,门房却是大吃一惊,误以为其是偷着跑出宫来的,他知道府中这位女公子从小胆子就大的很,时常做出些出格儿的事情。而偷着出宫却非顽皮那么简单了,弄不好要连累全家的,也不知道是该让她进去,还是拒之门外了。

“胡说什么,陛下就在这里,快快让开!”陈淑一把将其推开,招呼众人进门。

“小的该死,不识龙颜……”门房却是被吓得不轻,冲着皇帝跪下磕头。

“朕来的唐突,不知者不怪!”赵昺将其搀起道,又示意王德打赏。

“还不快去通报!”陈淑看着忙着谢恩的门房没好气地道。

“是,娘娘!”门房连忙爬起来,边喊边跑道。

“这厮真是该死,本已告知其是偷偷出宫的,这么一闹岂不谁都知道了。”陈淑见状气得连连跺脚道。

赵昺笑笑,这又愿得了谁,若是好好说话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他都不用猜,此刻府中一定是鸡飞狗跳,忙着迎驾。而其他人也躲起来回避,一时间竟无人搭理,可他也不好总在门口站着,又不能马上进去,让人家尴尬,只好装作赏看的样子慢慢前行。

府中果然如他所想,除了大门是双份外,里边依然保持原样,只有一座正堂,又分成左右两路,其余都是共享的。看格局应是一座四进的院子,分前堂后宅,看着是不小,可想想这两大家子人口是在不少。只陈则翁就有八个儿子,且皆已婚娶,孙子都有了,而陈任翁也是有三子,皆未分出去居住。居住情况可想而知,定然也不宽松。

不过陈家毕竟是书香门第,前院子收拾十分清雅,沿路载着矮树,摆放着几盆花草,并没有暴发户般的张扬,让人看着十分舒服。若是只看门庭,没有人会想到这府中居住的乃是两位当朝尚书,当今的国丈。对陈家如此低调,赵昺很是满意。

“臣户部尚书陈则翁,臣兵部尚书陈任翁令家小叩见陛下、贵妃娘娘!”行至堂前,从上边匆匆来了一行人,至皇帝面前,呼啦啦跪了一片行礼。

“爱卿勿要多礼,快快请起!”赵昺见状心中暗乐,觉得陈家上下肯定是受过军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上朝服,这动作够利索的。要知按照大宋管制,官员的妻、母都是有诰封的,也就是说已不是百姓,而是有官身的,她们也要换上礼服迎驾的。可当下却不能笑,他紧走两步上前,一手拉着一位陈尚书道。而陈淑也赶紧上前搀起祖母和母亲等长辈。

“谢陛下!”虽如此,陈家老小还是依礼谢恩后才起身,并让开道路让陛下和贵妃先行。

“臣等不知陛下和贵妃驾到,未能相迎,还请陛下赎罪!”有兄长在,陈任翁这正牌的国丈也的让位,退后一步,陈则翁再次施礼道。

“陈尚书客气了,皆是朕来的唐突,反倒惊扰了二位及家人,实在不好意思!”赵昺回礼道,又冲向其他人拱手赔罪。

“陛下驾临寒舍,乃是臣满门的荣耀,怎敢……”陈则翁说着又要跪拜。

“免了、免了,天气炎热,不要让老夫人沾染了暑气,否则皆是朕的罪过!”赵昺赶紧拉住要跟着行礼的陈家太夫人摆手道。

“陛下,请!”陈则翁追随陛下多年,自然知道小皇帝的脾气,也不再多礼,在前引路道。

进了正堂落座,陈氏兄弟依长幼让有官爵的子弟和妻妾再度施礼,其实就相当于现在的见面会,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赵昺也随之问上几句话,无非是年岁、在何处任职,小的问问可否就学,读了什么书。又问过太夫人、夫人的身体如何。

客套寒暄过后,赵昺才想起自己是带着礼来的,又让王德捧上来,可这么多人自己也不好当面给他们分分,再说虽然见了一面,但也还分不清谁是谁。尤其是陈家兄弟岁数相差很多,不免出现拄拐的孙子,带尿布的爷爷的现象发生,弄错了反而大家尴尬。

“陛下如此厚赐,臣实在不敢当!”大家开始只见一个不大的箱子,以为不会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可是一打开,却是流光溢彩,缤纷晃眼,陈则翁也是识货的,知道这箱中皆是宝物,粗一看价值少说也得以十万贯计,赶紧施礼推辞道。

“诶,郑永前些日子回来,说是从西洋带回来的东西,朕也不知好坏,想着也都是自家人,定不会嫌弃,哪里敢当厚赐。”赵昺笑笑,又扭脸对陈淑道,“贵妃,便烦劳你分与诸位夫人,打造首饰,做些配饰还能用的上。”他干脆交给陈淑让其处理,也显得其在皇帝跟前有面子。而当初娶人家闺女进宫,一文钱的彩礼都没给,还让让人家倒贴嫁妆,礼重些他觉的也没什么不妥的。

“臣妾便谢过陛下了!”陈淑谢过,让人捧了匣子,与女眷们告退,到后堂与母亲和姐妹们说些私房话。

“谭飞,已经到了府中,你们不必再陪着朕了,随便些吧!”赵昺看着众人也随之退出,堂上只剩下陈氏兄弟和几位年长的儿辈子弟相陪,他对侍立在身后的谭飞及几位近卫道。

“夷吾,陪谢统领去偏堂休息,且不可怠慢!”陈则翁听了赶紧叫六子陈济时相陪,安排他们歇息。

“有劳了!”谭飞向陈济时施礼道。想想这里是贵妃的娘家,而陈氏兄弟又是陛下的老臣,断不会有谋害之心,再说他们是突然来访,欲行不轨也没时间准备,即便如此他还是留了一名近卫在堂外值守,以防不测。

“朕冒昧来访,惊扰了众人,真是惭愧!”自己一来,折腾的人家两家子不得安宁,赵昺还是觉得不落忍的,再次表示歉意。

“陛下驾到敝舍,乃是臣的荣耀,何谈惊扰!”陈则翁连连摆手道。据他所知,自行朝迁回临安后,小皇帝还是第一次到臣僚府上拜访,说出去面子老大了。

“陛下每日烦劳,忙于国事,能偷闲来府上,属下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陈任翁过去一直也皇帝的家臣自居,当下虽然当了国丈,却也没有改了自称。

“朕今日与民吾闲聊了两句,说府上今日宴饮,便不请自来的凑热闹,讨杯酒喝!”赵昺知道自己突然造访,让陈家哥俩儿摸不着头脑,心里肯定是直犯嘀咕,干脆挑明了,免得他们心中不安。

“陛下不必为淑……贵妃娘娘遮护,定是其的主意,陛下万勿宠溺,失了皇家礼数!”陈任翁却是不信地道。皇帝若是独自前来尚可解释,可自家的闺女跟着来了,就不能不让他生疑。自家的孩子当然了解,陈淑在家就刁蛮惯了的,且自幼就欺负皇帝,想着定是皇帝纠缠不过才微服待其偷着出宫,而皇帝如此说乃是给闺女打掩护,为其开脱。

“这真的是冤枉了贵妃了,不信待民吾回来一问便知究竟了。朕想着贵妃也是多时未归家,便带着她一起来了。”赵昺笑笑说道。

“诶,贵妃也是不懂事,宫中那么多人,皇后娘娘都不曾回家探望,偏其多事!”陈任翁还是不大相信地道。

“麟洲,君臣之礼不可忘,勿要妄言!”这时陈则翁瞪了兄弟一眼提醒道。

“这……兄长教训的是!”陈任翁想想也是,自己闺女是贵妃了,占着君的位置,他自然也不能在随便的教训了,虽然是为了皇帝好。

“无妨,其即便为贵妃,也是你们的侄女,该教训也是要教训的。”赵昺连连摆手道。

“陛下,君臣之礼不可荒废,否则岂不乱了规矩!”陈则翁确是不肯,施礼道。

“呵呵,今日夏至,正是酷热难耐之时,可你们身着朝服,不热吗?”看着堂上坐的几位,都穿的严严实实,满头大汗,也不敢打扇。赵昺看着都替他们热,怕是再这么下去,不中暑也得捂出痱子来。

“这……”说不热是假的,皇帝如此问,陈则翁听了讪笑着不知如何作答。

“你们还是那朕当外人,整的跟上朝似的,大可不必如此,换上常服大家也都随便些!”赵昺笑着道。

“兄长,吾就说不必如此,当年在琼州,陛下与吾等行舟海上,也是一样赤膊操练,同在甲板上蹲着用饭,也未见哪个对陛下不敬,反倒是愈加敬服!”陈任翁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不免抱怨道。

“也好,就依陛下吧!”陈则翁也是热的难受,想想便也就坡下驴,却做出副勉强的样子道。

“你们也别热着了,去换了常服吧!”陈任翁见兄长答应了,可几位侄子仍不敢动,他怕长兄,却不怕他们,厉声言道。

“是,谢过陛下!”几个人这才敢起身,与父亲一同退下换衣服。

“看来瑞洲先生家教甚严,谁也不敢造次!”赵昺看看陈则翁的长子、次子与陈任翁年龄相仿,却对其的训斥不敢有丝毫不满,一个个跟猫儿似的老实。

“陛下有所不知,属下是跟着兄长长大的,自幼其动辄便是对吾一顿训斥,即便是当下也不免!”陈任翁却没有一点当老丈人的觉悟,看着兄长的背影消失在堂外,才小声的跟女婿抱怨道。

“有兄长在身边时时提点、照顾也是件幸事。朕兄弟七人,当下不是被鞑子掳走,便是早夭,只剩朕一人孤苦伶仃,独自苦苦支撑朝局,连一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赵昺听了知道其这是坐下病了,可待哪日没人训斥了,反倒会不自在。再想想自己,不禁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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